没有待太长时间，商壹像是真的渴了，单纯来喝杯水。
喝完他就要忙正事似的，走之前还对唐珂说：“既为同类，我便不会欺你。我所找之物对商某来说异常重要，但我所欠银两也会如数奉还，不必担心。”
他也没问唐珂是不是故意骗他，毕竟他连放映屏和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对方说多少钱他就得还多少钱。
但是他本身就清楚他所了解的、永远也不会比唐珂这个“本地人”多，问太多只会显得自己蠢。
少说多做。
走之前商壹有了一个念头，这小孩儿的眼睛，有些像一年前那个“活僵尸”漂亮的小鹿眼。
但他又觉得不该将别人代替到另一个人身上，不公，因此也就强行将思绪甩开了。
—
这两晚出现前来打扰的“商壹”到底是不是唐珂所认为的那个商壹还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那商壹便是上古时期的一方大妖首领，身份地位连整个妖界的妖君都尊崇他几分。
只不过唐珂生活的地方是文明主义社会，现在世上具体有多少同类他都不确定，更没听说过什么子虚乌有的妖界君主。
匆匆两次见面，商壹像是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就像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些。
所以左思右想，唐珂信了商壹前晚说的：“一觉醒来便不知今夕何夕了。”
不仅信了，他还觉得这一觉商壹一定是睡了上万年，把妖界君主睡没了、把妖怪们睡得不敢出头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要被“解剖研究”、也把世界睡成了23世纪，哪里还有他说的深山老林。
顿时，一个在现世里怎么也找不到家的、孤家寡妖的形象就这样在唐珂脑子里成型了。
关键是这个妖的年龄还相当可观！
唐珂从一再确定的真实感中蛇行上楼，在“杜撰害人、瞎话害人、商壹是真的”的念头中酣然入睡。
完全没管路尚时到底有什么事。
……
这一觉睡得非常安稳，安稳到路尚时还以为他死了！
旁边人语气急切地喊人。等唐珂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眼前贴了一张很是担忧的脸，他呆毛一颤，整个人都吓醒了！
“哇——”他猛地拽着被子坐起来往后扑腾：“吓死人！”
“路哥你干嘛？来了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唐珂声音还哑着，说着埋怨的话都不忍心让人责怪。
路尚时一句压抑地“我以为你死了”在舌尖辗转反侧还是被换成了平缓的：“崽，你手机打不通。”
怕人不信或不认账，他还好脾气地拿手机拨通了在来之前已经拨了无数遍的电话。
当即，没得感情的机械女声嘲讽人似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唐珂：“……”
似乎是想起了昨晚的“手机五千”，唐珂先哦了声，接着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睡衣：“昨天正要接你电话的，就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炸了。”
路尚时：“……”
猜到对方下句可能是手机碎片呢，唐珂特意把话补全：“都没见到尸体。”
路尚时：“……”
路尚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手机这么厉害？”
唐珂点头，面不改色：“是啊。”
不过昨天确实是他不对，路尚时打电话找他，手机没了后他也没用电脑回复一下，导致路尚时今天来找，肯定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唐珂的小别墅钥匙，除了舒殊，另外两个一人一把。
因为兔崽和谁都比较有距离感，如果不是别人特意来找、或者主动喊他出去，他能在自己家待到自然死亡。性格使然。
上次谈瑟说的“有时间出去耍耍”也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犄角旮旯了。
而之所以就舒殊没有，是因为那狐狸精是个演员，要是他哪一天心血来潮想找唐珂了，又恰巧运气不好遇到高段位的私生，那唐珂的住址不就被曝光了？
唐珂挣钱买房子不容易，这小别墅才买十年，他可没钱换新的，而且还没多余的妖力清除别人的记忆。
虽说舒殊妖力雄厚，可以清除，但唐珂总觉得还是一开始就从根本上杜绝比较好。
以绝后患。
不然他那么佛，在前天晚上看有人摸到自己家来，也不会想到直接告别人。
虽然最后不是由自己亲自出马，结果却差不离。
唐珂仰脸笑：“谢路哥惦记我死没死。”
路尚时：“……”
明明该是一句好话，怎么感觉那么难听？
路尚时抬手推了推眼镜，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刷牙洗脸，下楼吃晚饭。”
“晚饭？”唐珂有点惊讶。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挺亮的啊。
路尚时：“五点了已经，天黑也是一会儿的事。”
“我刚从学校出来就来了，谁想到你能睡到现在？”
唐珂：“……”
他自己也没想到。
路尚时已经自动给他接好了理由：“能理解，刚退圈，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啊是，”唐珂不好意思地点头，说：“路哥我去洗漱，一会儿就下去。”
说起来是挺不好意思的，活了那么久，唐珂都不会做饭。
他开始一个人生活时，为了活着得努力工作，身体还一直不怎么好，忙一天下来根本没多余的时间学做饭，就一直以快餐充饥。
十多年前做了演员，广告代言拍剧拍电影，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时间都塞满，直到现在还是个一进厨房就必摔盘子的废物。
唐珂吃着路尚时从外面买的晚饭，嘟囔：“我是不是得学学厨艺？”
路尚时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这么多年我们几个老东西亏待你了？”
唐珂：“……”
想了想六十年前遇到舒殊，对方就像看到自己儿子似的，兔崽崽长兔崽崽短，经常投喂他，毫无理由，不求回报。
然后等十年前遇到路尚时和谈瑟……
这种投喂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当然不是……”唐珂嘬了口豆浆，含糊道：“以后可能得给别人做。”
不知道商先生到底找没找到路……希望没找到吧。找不到的话，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给自己打工，毕竟他现在可能只认识自己呢，唐珂想。
路尚时蹙眉：“谁？”
孩子大了，留不住，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这点，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又苛责：“这么不懂事还需要你做饭养着的，你也要？”
对方是女孩子路尚时不会说这种话，但唐珂不喜欢女孩子。
唐珂：“……”
唐珂小声哔哔：“商壹谁都想要吧。”
在心里反复琢磨两次，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没错。
像是被惹头疼了，路尚时把平光眼镜摘掉，严肃道：“唐小珂，你是不是魔怔了？到底谁告诉你的商壹是真人？”
不亲眼看见，说再多对方也不会信，唐珂不说话。
“谈瑟有单子要设计，老狐狸一年里都抽不出几天时间，所以今天我一个人来了。”
“你昨天大半夜在群里说见到商壹什么意思？”
他昨天半夜起夜，习惯性想看眼几点，又下意识地点进去了微信，然后就看到了那么一通不切实际的言论。
【我见到商壹商先生了。】
不然路尚时哪会半夜给人打电话！但这兔崽子。
还不接！
等今天早上，那两个人显然也醒了，态度跟他差不多，都非常震惊。
暖男：【这条消息我从睁眼醒来就反反复复、推敲来推敲去研究了三十分钟不止……兔崽你这是跟商壹杠上了啊，冒用他名字和技能就算了，现在已经不知足到和他见面了？[金毛瞪眼不可置信]JPG.】
凡人：【……】
凡人：【商壹这人设到底哪里好[狐狸疯狂气愤！]JPG.】
凡人：【十几万岁不说，还是个男女都不可以的性冷淡！而且——那货是个纸片人啊！唐珂你醒醒！！】
暖男：【我那天就是这样说的，他让我滚[委屈]】
暖男：【尚尚，你有时间先去看看他。】
凡人：【兔崽子疯了！】
所以路尚时就过来了。
路尚时：“我记得你还给这个纸片人设计过衣服。”
设计师这个职业跟着谈瑟有百年了，唐珂最初想画东西只是说如果不干演员了，换工作了会做设计也说不定，提前学习一下总没错。
所以他烦了谈瑟好长一段时间，路尚时全看在眼里。
只要能赚钱，自己又喜欢，谈瑟设计什么无所谓，但唐珂那时候只“设计”衣服。
他画了一副画，谈瑟随意一眼过去，就说让他放弃吧，他是个“心灵手废”型的。
想象力和张力都贡献给演员了，画东西？啥也不是。
路尚时：“你手残，不是那块料，你又开始画人。”
画的商壹。
唐珂：“……”
路尚时声音平缓，本应该以高冷示人，却像个老学究：“人倒是画得还算不错。”
有鼻子有眼、像模像样的，说实话，路尚时第一眼见到那幅画其实是被惊艳了一把的。
但是！就是因为画得太不错了，才更像假的。
路尚时：“醒醒吧唐珂，没那么美的人。他还是个男性。”
唐珂：“……”
在没见到商壹之前，唐珂也和路尚时一样的以为。
而他那幅画，现在还在“杂物间”里放着。
—
一楼客厅里有间杂物间，就在唐珂卧室的正下方，不用来住人，也没有像它名字一样用来放各种杂物。
但一整间屋子也差不多快放满了。
里面的东西并不珍贵，只是一些没什么用的画作和笔记。
是唐珂无聊时一笔又一笔打发时光的作品。
路尚时此时的表情堪称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发烧没？”
“兹！”
天花板上的顶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唐珂慢腾腾地抬头去看，把嘴里包着的最后一口饭咽下去。
路尚时也跟着看，逮住机会就吐槽：“你这小破房子的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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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像第一晚站在窗户外边吓人，也没有像昨晚故作矜持打个招呼。
今天商壹不敲窗户不敲门，他连门把手都没碰，就这样视门无睹地从外面进了客厅。
挺拔修长的身形不如之前沉稳，商壹像是遭遇了从未遭遇过的烦心事儿，此时眉心深皱，满身戾气，连满头银发都凌乱了一些，像炸毛。
他低头边厌恶地拍打衣服边咬牙切齿口出恶言：“他娘的，老子真的回不去，离谱！”
等他抬头和两双眼睛四目相对时，他先是一愣，紧接着身上戾气瞬散，又是像初来时那样稳重了。
但面前的两张脸却还是在持续懵然着。
那只陌生的猫奇怪地盯着他就算了，怎么那小妖也是？没见过？
商壹看着唐珂，蹙眉：“我又吓到你了？”
这下，不看商壹了，路尚时开始转头看唐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