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师真是个难得的‘好’师父。”宴归终于开口,话中却带着隐晦的讽刺。
如果李觉会真的是个好师父,看佘宁阳的眼神绝不会那么冷淡。
而且,都在阵法中支撑这么久了,李觉会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提醒了佘宁阳一句,后面可没表现出半点对佘宁阳的担忧。
换个角度想,李觉会自己在阵法中都撑不住,何况是修为不如他的佘宁阳呢?
难道李觉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恐怕不是想不到,而是李觉会自顾不暇,便选择了断尾求生。
说得更直白些,在危及到自己的时候,便是佘宁阳是钱袋子,李觉会也可以果断舍弃他。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再恶意地想一下,说不定李觉会正盼着佘宁阳这个罪魁祸首死呢。
以上都是宴归的猜测,但不得不说,他猜的十分之准确。
李觉会确实怪罪上佘宁阳了。
他甚至盼着佘宁阳那个逆徒原地升天。
到了这个时候,李觉会就像失忆一样,不记得自己从佘宁阳那里收受的好处了,只一心责怪佘宁阳惹是生非,惹上了这么个招惹不得的仇家。
因为人是佘宁阳惹到的,所以李觉会盼着他死了之后,被惹到的人怒气消减。到时候他痛斥一顿自己徒弟的罪行,再用钱财之类的抚慰对方一番,好顺势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李觉会想得美,宴归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任由他说的口干舌燥,才终于开了口。
因为疲于应对阵法,李觉会头脑都木了三分,也就没听出宴归话中潜藏的讽刺。
听见宴归的回话,李觉会只觉得精神一振,连忙请求道:“劳烦小友高抬贵手,先将阵法停了。”
宴归看了眼佘宁阳那边,发现他也撑不住了,终于肯大发慈悲将阵法停下来。
阵法停下的那一瞬,无论是李觉会还是佘宁阳,都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李觉会手酸脚软,差点抓不住手中的剑,而佘宁阳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这师徒两个,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狼狈。
“多谢小友。”李觉会发现虽然阵法不再攻击人,但他此时仍旧处于阵法中。便是这样,他也不敢说什么,还得向宴归道谢。
佘宁阳将阵盘藏起来,才软着手脚爬起来,凑到李觉会身旁,“师父。”
介于宴归还在看着,李觉会强忍下心中的怒气,没把佘宁阳给踹飞。
佘宁阳心里有数,李觉会大概是记恨上他了,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塑料师徒情。
可现在这种处境,佘宁阳别无选择,只能依靠李觉会。他只能在心中祈祷,李觉会别为了脱身,把他给丢下。
师徒两个各怀心思,却又因为宴归这个外敌,不得不站在统一战线。
在宴归看来,他们这种关系实际上是最好瓦解的,甚至只需要他说几句话。
“佘宁阳。”宴归没再理睬李觉会,而是点名问佘宁阳,“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带着你师父。”
佘宁阳脑筋急转,却连个蹩脚的理由都想不出。刚刚那一出真的是把他吓坏了,以至于他这会脑子都不好使。
还是李觉会及时开口,替他想了个理由。
“小友莫怪,贫道这徒弟只是被吓坏了,所以才慌慌忙忙逃了。”李觉会解释道。
“哦?那怎么又回来了?”宴归问道。
这一点确实不好解释。
李觉会想了想,选择睁着眼说瞎话,“贫道见他慌慌忙忙跑回去,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便多问了他几句。”
“没想到他没被欺负,反而是欺负了别人。”李觉会像是一个才发现自己徒弟走了弯路的师父一样,声音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小友,真是对不起,是贫道没教导好自己的徒弟,才让他给你添了麻烦。”李觉会脸上的歉意看上去十分真诚。
宴归却不吃李觉会这一套,“李天师说的倒轻巧,要不是我修为还算可以,这会早就成了冤死鬼了。”
听见宴归的话,佘宁阳和李觉会脸色都有一瞬的扭曲。
什么叫做修为还算可以?
这叫还可以?
还冤死鬼,他们才快被折腾没了命,变成鬼呢。他们这样想着,却没一个去反省自己的。
李觉会看了佘宁阳一眼,示意他站出来赶紧认错。
佘宁阳被他眼底隐藏的冷意煞到,忍不住打了个颤,“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不该对您下手,也不该通过‘宰肥羊’的手段来谋取钱财,更不该在您没发话的时候逃跑。”佘宁阳说一句,就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几巴掌下去,他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颜如玉光是看着就觉得脸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因为她知道佘宁阳是怎么害宴归和祈改的,所以即便看见他这么凄惨,也丝毫不同情他。
颜如玉都不同情佘宁阳了,更别说是宴归。
宴归冷眼看着佘宁阳一边认错,一边打自己巴掌,根本没有半分动容。
“小友,你看这歉也道了,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了。”等佘宁阳将自己脸打胖了一圈,李觉会站出来。
或许是见宴归还算好说话,李觉会腰板直了些,甚至端起了和事老的架子劝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古往今来,也有不打不相识的佳话……”
“所以,你是说,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不等李觉会说完,宴归就打断了他。
“李天师还真是个公道人。”宴归直白地出言讽刺道,“原来别人一条命就值几个巴掌加上几句道歉。”
“小友不要误会,贫道不是这个意思。”李觉会见势不妙,连忙改口道,“小友若是有什么条件,尽可提出来。”
“贫道教徒不严,也该对此负责。”李觉会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样,“只要小友的要求不过分,贫道都愿意尽力而为。”
“要求不过分?”宴归将这句话细品了一番,“那恐怕你们要失望了。”
“我这人向来心狠手辣,无理都要占三分,你们惹上我,不脱几层皮,都对不起我在你们身上费的心思。”宴归说瞎话的本事只会比李觉会更强,想都不必想,张口就来。
事实证明,宴归黑起自己也是毫不留情的。颜如玉听到他对自己的描述,忍不住捂住了嘴,偷偷笑起来。
佘宁阳和李觉会却不了解宴归到底是什么人,听到这话,心猛然一沉。
坏了,他们惹上□□烦了。
师徒两人惶惶不安之时,宴归突然出手,将佘宁阳单独从阵法中拎了出来。
李觉会只觉得眼前有人影一闪而过,再看旁边已经没了佘宁阳的身影。
他还记得自己的好师父人设,见佘宁阳被宴归带走,连忙开口劝道:“小友,有话好好说,莫伤了贫道的徒弟。”
“看,你师父多关心你。”宴归只是将佘宁阳扔到地上,并未对他动手。
“是。”佘宁阳求生欲颇强,就是这会脸肿了,也丝毫不敢懈怠宴归,赶忙回应了一声。
李觉会还在努力营造好师父人设,宴归并未理睬他,而是问佘宁阳,“你之前答应我什么来着?怎么就跑了?”
“我错了,我,我这就带你去。”佘宁阳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一定会将传送阵毁掉。
宴归笑了下,摇头道:“不用。”
东西已经在储物袋了,自然不用再去拿。佘宁阳不知道,听到宴归说不用,心里反而慌起来。
这个煞神不会改了主意,不要钱财要命了吧?
就在佘宁阳越想越害怕的时候,宴归开口了,问道:“不想死?”
“不想。”佘宁阳想都不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人能救得了你。本来吧,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东西给了,我心情一好可能就放你一条生路了。”宴归这两句话真假掺半,前一句是真,后一句是假。
“但你不仅逃跑了,还带着你师父回来找场子。”宴归无奈摇头,“你说你这样做,我心情怎么可能好呢?”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和师父真的是来向你赔罪的。”
佘宁阳转头看向被困在阵法中的李觉会,求救道,“师父,徒弟还不想死,求你救救徒弟。”
李觉会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听见佘宁阳喊他,便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了不少东西出来。
“望小友宽宏大量,能放贫道的徒弟一条生路。”李觉会将东西放在身前,往宴归在的方向推了推。
宴归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问佘宁阳,“你师父比你穷?”不然拿出来的怎么都是些价值不高的东西。
“还是说,在你师父眼中,你就值这么点东西?”宴归光明正大地挑拨师徒两人之间的关系。
阵法对视觉的屏蔽是单向的,所以佘宁阳能清楚地看到李觉会都拿出来了些什么东西。
然而就是因为看清楚了,他才觉得糟心。
天杀的李觉会,光从他手中就搜刮了那么多东西,这会到了要命的时候却装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