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贝烁星的碎发被微微撩起。
他直起身子,抹了抹嘴,看着郎凛后脖颈上的一圈带血的圆滚滚牙印,笑眯眯。
郎凛一动不动地坐在凉亭里,手肘撑在腿上,右手还拿着贝烁星刚刚塞给他的冰激凌。
后颈上的痛感十分明显,贝烁星这一口还带了些灵力。
半晌后,郎凛才如梦初醒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摩挲着那圈牙印,郎凛抬眸看向了贝烁星。
贝烁星不甚在意地弯腰舔了舔郎凛手上快要化掉的冰激凌,坐到了他身边,一脸轻松。
郎凛还在发愣,贝烁星轻轻推了推他。
“你……”
贝烁星眯眼,“干嘛!不让咬?”
“不是,”郎凛组织着语言,“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
“听到了啊,你不是纯狼呗。”
郎凛拧眉地看着贝烁星,“不是纯狼的话,也可以被狈族择偶吗?”
他这段时间查阅的资料可都说狈族择偶的对象仅限于纯狼族和纯狈族。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狈族能一直弱得这么纯正的原因——他们这族人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善血统。
郎凛此刻的神情十分复杂,在纠结和犹豫中反复变幻。
贝烁星看他,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还拿回了冰激凌,但就是不回答郎凛。
郎凛半天没等来回答,又见贝烁星吃得认真,也不好再紧着问,只能坐在凉亭里自我纠结。
贝烁星像是故意折腾他一般,慢吞吞地舔着冰激凌也不说话。
舔到后来,郎凛都莫名口干舌燥了起来。
直到贝烁星吃完了冰激凌,晃悠悠去丢了垃圾,他才重新看向了郎凛。
郎凛眼巴巴等着贝烁星说点儿什么,但贝烁星却只盯着他笑,笑得酒窝都能醉人了,也一个音儿也没发出来。
郎凛抓心挠肝,故作镇定咳嗽一声,“所以择偶期可以选择其余族群?”
贝烁星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不能哦。”
郎凛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说话声音都大了些,“不能你还咬……”
“可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你啊。我管你是狼还是蜚哦?”贝烁星双手撑在身侧,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震声,“为什么要因为择偶期就选择一个将就的对象呢?”
贝烁星轻飘飘地就说出了这么动人心魄的话,郎凛呆坐在凉亭里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不在意我的血统。
——他不在意我原先傻不愣登的“推开”。
——他甚至都不在意前两年我前两年近乎拒绝所有人的自闭。
郎凛此刻看向贝烁星的眼神,就像在看神明一般。
他早该知道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先看到自己的“神明”。
郎凛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颈的牙印,眼神扫到贝烁星天灵穴上的灵气值时,神色又瞬间凝重了起来,“不能拿你身体开玩笑。”
贝烁星耸耸肩,神情却是惬意轻松,“总会有办法的吧?”
郎凛拧眉,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贝烁星突然凑到了他身边,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几乎直接趴在了郎凛身上。
“那我俩从小就关系好,现在又格外不清不楚。狼族和狈族的妖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哦。你想把我推给谁?谁还愿意让我咬?”
贝烁星说话时候的热气全都都喷在了郎凛耳廓上,烫得他浑身僵硬,贝烁星边说着,还边伸手摸了摸他后脖颈上的牙印,温热的手指在还隐隐作痛的伤口上滑过,让郎凛又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想把你推给谁,”郎凛难得在贝烁星玩儿他的时候支棱一回,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坐好不要再乱动后才继续说道,“只是现在我们应当以你的身体为重。”
贝烁星眯眼瞧他,表情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所以,我刚刚那番大胆、直白、火辣的、和告白一样的话,在你耳边就是放了个响儿?你就给我回应个这?”
质问到后来声音都高了八度。
郎凛傻眼,一时间没有跟上贝烁星的情绪跳动。
贝烁星挣开了他,还甩给郎凛一个硕大的白眼,“不聊了,再联系。”
贝烁星利落说完,利落转身,利落快步走回家。
郎凛傻眼坐在凉亭,傻眼看着自己空掉的双手,傻眼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晚饭时候,郎凛十分努力的想要引起贝烁星的注意,甚至都“忍辱负重”地让郎宇爬进了贝烁星怀里,享受投喂服务。
但贝烁星还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甚至还提出了自己要回楼上住。
这还得了?
郎凛立即趁着贝灵带郎宇洗澡,陆媛阿姨下楼的空档,把贝烁星堵在了自己卧室。
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贝烁星单肩挎着书包瞄他,“让开。”
郎凛站在门口没动。
贝烁星干脆上手开推,但郎凛依旧纹丝未动。
贝烁星抬眼看他:“干什么?”
“我现在确实要以你身体为先,马上就要灵力测试了,如果你的身体状况还是……”
郎凛的老妈子念叨还没结束,贝烁星干脆直接捂住了自己耳朵。
这小孩儿怎么越长越叛逆?
郎凛都不知道该拿贝烁星怎么好了。
看着贝烁星上楼之后,郎凛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里捏着郎宇的布偶玩具。
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难道自己现在关心他的身体不对吗?就是因为喜欢、在乎、不愿意看到任何不好的情况出现,才会急切地想要给他把择偶期的事情解决好啊。
郎凛费解的神情太努力,贝灵拖着郎宇出来的时候,还乐了半天。
“想什么呢?五官都在跟着用劲儿。”
郎凛舔了舔嘴,瞄了一眼贝灵毫不手软玩郎宇的动作,又想了想贝灵性格,觉得这事儿要是跟她说了,怕是会被嘲笑好久。
挣扎一番后,郎凛干脆跟她说起了自己身世。
贝灵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瞬间出现在了郎凛身边,柳眉紧蹙,“蜚?你确定我前夫这么说的?”
贝灵改口太快,郎凛还反应了一下才点头。
贝灵把手里的团子塞进了郎凛怀里,自己则是上手掀开了郎凛的刘海,仔细地开始打量起了他额头的伤疤。
郎凛不自在地想要后仰,贝灵立即给他拉了回来,还按回了要爬上来一起看热闹的朗宇。
贝灵用了点儿灵力注进郎凛额头伤疤——果不其然,立即被弹出来了不说,她的灵力上还被裹上了一层黑气。
“原来如此……”
贝灵喃喃,松开了郎凛,坐到了沙发上,出神想着事情。
郎凛理了理额头的刘海,转头看她:“发现什么了吗?”
贝灵抿唇想了想,“这事儿我还要调查一下,查清楚了告诉你。这周我把小宇放你这里,我要去找个老朋友。”
郎凛还没说话呢,郎宇就一个冲刺跑进了自己卧室,然后叼出了自己的小枕头,背上还捆着他的金色乾坤袋。
“好耶!我去找星星哥哥睡觉觉。”
快乐过于明显,于是吼完就被郎凛按在了家里。
贝灵似乎是很着急得要去求证自己的想法,跟陆媛打电话交代了一下事情后,就拎包直接出门了,行李都没带。
郎凛和郎宇站在空旷的房子里面面相觑。
半晌后,郎凛甩了甩手里的黑团子,“想上楼吗?”
郎宇气吞山河:“想!”
于是,三分钟后,兄弟俩一人背着一个乾坤袋上了楼。
贝烁星开门时难得怔愣了一下。
“干什么?”
郎凛托起了手里装可怜的团子,“我妈有事儿出去了,这周他在这里住,刚刚一直在哭。”
贝烁星瞄了一眼努力挤眼泪的郎宇,没动弹。
郎凛咳嗽一声,再接再厉,“今天舅舅舅妈应该也没回来,你身体也不好,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贝烁星就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郎宇,然后反手一个甩门,把郎凛拍在了门外。
门后传来贝烁星的声音,“团子我要了,你就算了。”
郎凛摸了摸鼻子,困扰地“啧”了一声下楼。
于是郎凛打沙包的时候在想、冲澡的时候在想、现在躺在床上后还在想——
难道现在真的要把贝烁星的身体状况搁置到一边吗?
郎凛为难地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而郎宇睡得鼾是鼾屁是屁,口水都流了满地。
第二天一早,郎凛带了陆媛做的早餐上楼,再次进门失败,被拍了一鼻子灰。
他站在门口想了半天,掏出手机给贝烁星打起了电话。
响了好一阵,贝烁星才接电话,“干嘛。”
懒洋洋还带着嫌弃的音调,期间还夹杂着郎宇贱兮兮的“哥哥、哥哥”,听得郎凛拳头都硬.了。
“今天牛顿顿他们过来?要去帮忙吗?”
确实有在努力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了,连“帮忙”这种词儿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贝烁星轻哼一声,“你想去就去呗,反正大家现在对你又没有什么意见。”
郎凛被他这绿茶又带点儿阴阳的语气逗得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过去?”
“你管我!”
电话和门后同时传来凶巴巴的吼声——贝烁星此刻正靠在门上。
郎凛没忍住,轻笑出声。
“郎凛!你还敢笑!你完了,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