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真相

在郎凛很小的时候,他还十分崇敬自己的父亲。

哪怕他经常忙得忘记给自己准备饭菜,哪怕他对着自己的时候基本没有笑脸,哪怕郎凛长这么大,他都从来没有抱过他。

这一切郎凛都觉得没所谓、能接受。

因为他的父亲,是穿着制服,要守护两界和平的人。

郎凛经常坐在只有他一个人的空荡荡房子里这样想。

——直到贝灵来到这个家里。

贝灵来后,郎凛第一次放学后有人来接,第一次在正常的饭点吃饭,第一次知道拥抱是带着温热的爱意,第一次见到贝烁星,第一次有了家人朋友。

也是在那个时候,郎凛开始正视起了自己的父亲,不带着任何仰慕的目光。

他脾气差,很少有脸色好的时候,对着贝灵都能一直拧着眉;

工作忙,单位当家,在家里休息基本不超过三个小时;

结婚纪念日、贝灵生日、逢年过节,从来不给贝灵准备礼物就算了,就连回家一趟都是奢望。

而郎清正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名义上挂着这个“父亲”的职责,他或许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在有了郎宇之后也是如此,似乎家人只是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妖怪的工具一样。

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一起,郎凛和郎清正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郎清正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善,哪怕被贝郡按着骂了一顿,也只是比往常多在家里歇了一个星期。

他总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这个世界上哪儿是少了他一个就不运转了?

郎凛淡淡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脸严肃的郎清正,他正在用眼神警告自己“识趣点,滚过来”。

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郎凛破天荒地笑了笑。

贝烁星站在他身前,顿了一下后缓缓转头,一脸“你气疯了”?

郎凛伸手握住了贝烁星的手腕,神色是难得的温柔。

他爸是个混账东西,但他不是。

贝烁星被郎凛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得呆在了原地,贝烁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郎凛是不是被气疯了这个可能性。

不远处的郎清正也看到了郎凛牵贝烁星手的动作。

他立马又拔高声音怒吼了一声,“郎凛,把手松开!”

郎凛把视线从贝烁星身上移开,落到了郎清正身上,“不。”

贝烁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侧的郎凛,像是要重新认识一遍一样。

“如果是司火把你叫来的,那他说的都是真的,”郎凛面无表情,“我只是来山海界找贝烁星,什么都没做。”

郎凛说完就拉着贝烁星准备往反方向走。

这不是郎凛第一回和郎清正这样正面冲突,但却是郎凛第一回在正面冲突后没有任何拖沓的情绪。

比如抱歉,比如愧疚,比如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一天会伤害到自己重要的人。

郎清正微微眯眼,一阵风一样地刮到了郎凛和贝烁星面前,还未等郎凛抬手抵抗,郎清正已经带着郎凛消失在了原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贝烁星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腕上的温热已经消失了。

额头前的碎刘海被吹起,贝烁星只抓住了指尖流泻出的风。

-

郎凛是被郎清正用捆妖索捆到妖管会的。

捆妖索一上,任凭你是大罗神仙,也是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郎清正还给郎凛上了禁言咒,现在郎凛只能用眼神控诉他爹。

但郎清正没有给郎凛任何眼神,只忙自己的事情。

他指尖一挥,办公室的窗户窗帘瞬间拉上,隔绝了外间办公室里好奇打量的视线。

郎凛也被他丢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郎清正转了转脖子和手腕,脱下了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后,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了一卷竹简。

竹简很旧,甚至还挂着些青苔。郎清正认真站在办公室中央看着,竹简悬在空中,冒着微微金光。

郎凛不解地看着郎清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现在把他抓到行动队来像犯人一样捆着是要做什么。

但郎清正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兀自看完了竹简后,将竹简控制在了半空中固定,自己则是走到了郎凛身边。

郎清正一脸严肃地蹲在了郎凛身边,惹得郎凛有些不适地往沙发里挤了挤。

他爹可从来没离他这么近过。

郎清正抬手一挥,郎凛的禁言咒被他顺利解开。

“你干什么?”

郎清正抬手,掀起了郎凛的刘海,盯着看起了他额头上被藏起的伤疤。

郎凛顿了顿,拧眉扭头想要挣扎。

“你不是想知道这块伤疤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郎清正淡淡说着。

郎凛果然僵持在了沙发上。

郎清正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犹豫纠结的儿子,“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郎凛拧眉,“什么意思?”

“这道疤确实不是因为你生病从楼上摔下来而留的,我之所以没有告诉贝灵是她没有知道的必要,知道这些事情只会让她变得危险。”郎清正顿了顿,正色道,“但是你必须要知道。”

“为什么选现在告诉我?”

郎凛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你和小星走得太近了。”

郎凛甩了甩头,让刘海重新覆盖住了额头上的疤痕,也收回视线。

“我不想知道了,”郎凛重新抬头,神色淡淡,“松开我。”

郎清正没有动弹,和郎凛一样的凤眸里盛满了与他一样的冷漠。

明明如此相似的两张脸,明明如此近的距离,但两人却似乎相隔十万八千里。

“你做的那些梦是真的。”

没有任何预兆,郎清正直接开始了解释。

郎凛一直渴望的真相此刻就毫无保留地被郎清正摆在了他的面前,但他却一丝开心都没有。

他此刻就像是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又被一股大力且不能反抗的力量再次拖进深渊。

浑身都冷得厉害。

郎凛下意识地想逃避,想捂住耳朵,但他身上此刻被捆妖索绑住,丝毫动弹不得。

“为什么是现在!”郎凛质问,“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郎清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你不能被小星选择成为他的对象。”

郎凛抬头,死死地盯住郎清正:“我是狼,他是狈,为什么不能?”

“你不是狼,”郎清正一字一顿,“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害了他,你梦里那些场景会变成现实。”

白色冷光笼罩的办公室里,郎凛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浑身发麻,连牙床都变得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