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凛昨晚基本没有怎么睡,窗外的雨稀里哗啦地下着,闪电也时不时划过,他枕着自己胳膊,看着房间里属于贝烁星的物品,脑海里都是贝烁星和自己说“咬一口”的神情。
睫毛微颤,声音发紧,脸色潮红,酒窝似乎都盛着美酒。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贝烁星讲自己身上奇怪的事情,更不敢在他自己没弄清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贸然和贝烁星将关系捆绑在一起。
如果他真是只能给身边人带来不幸和灾祸的妖呢?
郎凛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出解决办法,迷迷糊糊在清晨睡了一会儿,还没睡踏实,就听见郎宇在外面吼“星星哥哥不见了”。
他一个跃身从床上跳起,跑到客房的时候,果然只看到了整整齐齐的被子。
贝灵也刚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小星现在灵力不稳,就这么跑出去了?是不是回山海界了?”
郎凛迟疑,“回山海界?”
“不是说那群孩子们也要一起过来住了吗?估计是去帮忙了,”说到这里,贝灵瞄了一眼郎凛,“你咋回事?昨天没哄好?把小星直接气跑了?”
郎凛抿唇,没说话。
郎宇蹲在他妈拖鞋上,仰头看看自己妈妈,又转头看看自己哥哥,嚎叫:“星星哥哥呢?”
贝灵把团子拎起来,“晚上就回来了。”
团子瞬间不开心起来,趴在他妈妈手里摊饼。
贝灵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放冷气的大儿子,伸手推了一下他,“去追啊,站这里小星能回来?”
郎凛拧眉,对于去山海界一脸抗拒。
贝灵又推他:“赶紧的。”
“原先山海高中那件事……”
贝灵嗤笑了一声,无所谓摆摆手,“我和你爸早就把该赔的钱赔完了,要是再有人嘴臭,跟我说,我打死他们。”
“……”郎凛沉默片刻,“还是我自己来吧。”
贝灵笑眯眯,把小儿子揣进了荷包,从冰箱里拿出了三明治塞给了郎凛之后就开始推他出门。
“回去看看嘛,顺便把小星接回来吃午饭。山海界现在很漂亮了,你会喜欢的。虽然那些老不死的神职阴阳怪气,但也没多长时间可以活了,别放心上。”
郎凛此刻走在草野上,嫌弃地摆手赶开飞到他身边的灵力低微小妖怪。
他是完全无法感受山海界的漂亮可爱,每来一次就只会想起那些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和对贝灵的流言蜚语。
山海高中的事情过后,郎凛被郎清正压到山海界给几个老妖道过谦。
但这些老东西,光长了年岁没长脑子,各种含沙射影、阴阳怪气,说郎凛来路不明,是妖是魔还是两说。端着自己神职的架子,对他们这些“山海界新贵”嗤之以鼻。
但“山海界新贵”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呼也是他们发明出来阴阳怪气的,难道和人类关系好,融得进人类社会就要被攻讦?
想到这里,郎凛不屑地嗤了一声,捏住了一只小虫子的翅膀,随手把玩着。
龙盈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郎凛身后,看到他捏住虫子后,立马出声警戒:“这都是低微妖力的生物,你不能随意打杀,是要坏修行的!”
郎凛捏着翅膀,回头看了一眼龙盈,神色淡淡。
原先那些老家伙说话也是这样,好像调门儿里不含上苍生、大众、修行,就不会说话一样。
郎凛面无表情地松开了虫子,继续往前走着。
龙盈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当年不知道郎凛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那天整个山海界的灵力灵压都在波动。
而且她是神职,当年郎凛来道歉的时候,她也在场,更是听到了郎凛身份的事情。
——郎凛是郎清正从人界带回来的妖,而且当年的血缘报告没有一个神职看到过,只有现在妖管会的会长齐林知晓。
好多老神职都说他其实是上古凶兽幻化成的魔。
想到这里,龙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你知道你母亲是谁了吗?”
直球选手,名不虚传。
郎凛头都没转,也没搭理龙盈,径直往前走着。
龙盈皱眉,直接掐诀在郎凛面前竖起了水墙,郎凛却轻轻一个挥手就破了龙盈的法术。
她站在原地大受震撼。
没有通过灵力测试的妖怪根本不可能破得了她这一层加了神力的水墙!
龙盈又在神职报告上多加了两个感叹号,希望赶紧来人。
-
郎凛找到贝烁星的时候,他正在帮牛顿顿点教辅资料。
牛顿顿成绩稀烂,所以希望氪金改命,给自己买了很多教辅资料。
贝烁星坐在书箱上面,面前是一张飘浮在空中的清单,过一本书他就在单子上打个勾。
他的发色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银灰色,耳朵也在发间随着微风轻轻闪动着。
他撑着下巴,神色轻松,双腿也轻轻前后甩动着。
郎凛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不敢再前进。
——他无法想象被贝烁星横眉冷对的样子。
就在郎凛犹豫是否上前的时候,牛顿顿单手拎着冰箱就出来了,看到郎凛后,还中气十足地举起冰箱“哟”了一声。
贝烁星起初有些不在意地顺着牛顿顿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郎凛后,怔愣在了书箱上,连腿都不晃了。
郎凛握拳抵住下巴咳嗽了一声,便向贝烁星走去。
贝烁星还坐在书箱上没有动弹,直到郎凛走到他面前之后,贝烁星才从书箱上跳了下来。
“你来找我的?”
郎凛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看八卦”,还拿出手机来要录像的牛顿顿,想把贝烁星拉到另一边去说话。
但他手刚从兜里拿出来就迟疑了——昨天晚上,他推开了贝烁星,要怎么开口解释这件事情?
贝烁星看郎凛半晌没动弹,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起身去陶爸爸那里给郎凛拿了一个加蛋的煎饼。
“给,陶爸爸做的。你过来时候吃了没?”
贝烁星的态度太自然,就像昨晚的尴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郎凛虽然想着这样很好,但同时又觉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他接过了煎饼,拿在手里没吃,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牛顿顿在旁边看了半天,歪头瞄两人,“你俩吵架了?”
倒是在这个方面敏锐异常。
贝烁星神色如常,对牛顿顿摆了摆手,“赶紧收拾你的。”
牛顿顿眼神在两人身上梭巡片刻,把手里的冰箱放下,“你俩咋了?明显不对劲啊,你对着郎凛都不发花痴了。你不喜欢他了?”
牛顿顿这几个问题是真没把身边的郎凛放在眼里,张口就来。
贝烁星听完哭笑不得,举起手就捶了他几下,“滚滚滚,你收拾你的,我和郎凛去别处了。拜拜。”
说完贝烁星就拉着郎凛跑了,牛顿顿在后面吼都没吼回来。
贝烁星拉着郎凛一路狂奔,直到跑不动,他才松开郎凛的手,撑着膝盖喘息起来。
郎凛倒是神色如常,连呼吸都没乱。
贝烁星喘好后,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郎凛张了张嘴,发现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头。
贝烁星抬起手捶了郎凛肩膀一拳,什么话也没说。
郎凛抿唇,“抱歉。”
“说声道歉就结束了吗?”贝烁星歪头看他,“不打算告诉我你在迟疑什么吗?”
郎凛神色犹豫起来。
贝烁星眯起眼睛,“不说算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郎凛决定老实回答。
贝烁星瞄了他一眼,“那所以,这件事情跟你拒绝咬我有关系,是吗?”
郎凛思考了片刻,点头。
贝烁星脸上的笑意敛了些,“那…你是让我去咬别人?”
“不是。”郎凛立即否决,但又很快迟疑后悔,神色竟是有些痛苦。
贝烁星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早上龙盈姐和郝海元吵架的内容,突然恍悟,“你是觉得没跟我正式告白吗?”
郎凛顿了一下,显然没有跟上贝烁星这突如其来的逻辑。
“可是我不在意啊,这算什么呀。”贝烁星耳尖红红,“心意到了不就行了吗?我原先想过很久,在我择偶期的时候,就找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对象坐在飘窗上,然后我问他能不能咬一口。我、我觉得很浪漫。”
贝烁星虽然也经常被人类的仪式感感动到,甚至看人类的大阅兵都能被震撼到流泪,但是轮到他自己的事情时,他更喜欢独属于两个人的仪式感。
贝烁星此时太柔软,平日里的暗爪都收了起来,就像他原形一样,毛绒绒、热乎乎。
他就这样站在郎凛身前,像春日的暖阳,光亮却不灼人。
空气里有沁人的芳香,和着贝烁星身上的橙子味道,让郎凛瞬间忘却了额头伤疤。
鬼使神差一般,郎凛抬手给贝烁星理了理耳朵旁边的头发。
耳朵闪动时打在郎凛手心,他的心都跟着痒了起来。
“那今晚回去,我给你咬……”
低沉的声线就如有魔力一般,贝烁星目光灼灼地看着郎凛,期待着他把话说完。
——“郎凛!举起手来!不要做无谓抵抗,我们神职人员有权随时展开捆妖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