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乐伶的声?音在耳边婉转,又甜又柔,将一曲《牡丹亭》唱得像是初春的花儿般娇艳。
路域开始还能当是单纯欣赏音乐一般听一听,但?没?过一刻钟就开始觉得头疼。
乐伶姑娘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可有些?过于尖细,总让他想起那?一声?声?吱哇的“域哥哥”。
而且这潇湘楼里的香粉味道着?实太?重,连凉茶也有股甜腻腻的味道。路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第几次地开始后?悔陪谭子乐出来这一趟。
今日正值弘文殿十日一次的假期,路域虽然很想继续跟着?关霖补习,但?见他近来颇为耗神,有时眼底都有些?发青,就知道他是每日在为江南巡抚的事情烦忧。
难得的休沐,路域不敢再打扰他,恰好谭子乐又为好兄弟近来沉迷读书,都不和自?己一同出去招摇了而颇有怨怼,路域只得应了他的潇湘楼之约。
直到来到这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个青楼。
幸而六殿下毕竟是皇家之人,不敢荒淫,只是拉着?他去清伶那?听听曲儿,否则路域定然是掉头就走。
“好,好!”那?厢一曲唱罢,谭子乐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甚至还拍手笑?了起来,对旁边的小厮一挥手,“来,将我给莺莺姑娘带的礼物拿来!”
那?乐伶含羞带怯地一福身:“奴家多谢六殿下。”
“什么时辰了?”路域转头问旁边的小厮,却得知还有一个时辰才到用午膳的时候。
路二爷不耐烦地翘起了二郎腿,眼观鼻鼻观心?,冥想。
“怎么了路二,”旁边的六殿下摇着?折扇,神采飞扬地问,“莫不是这首曲子不好听?你想听什么尽管说,莺莺姑娘定然是无所不会……”
路域:“那?就来一首《沧海一声?笑?》吧。”
莺莺:“……唉?”
谭子乐呆住:“这……是何?方歌谣?”
路域好整以暇地托着?腮:“没?有?那?就换《精忠报国》,这个总会吧。”
莺莺:“……”
谭子乐:“……”
路域感叹道:“都不会啊?这些?都应是寻常人家耳熟能详的歌谣,莺莺姑娘还是要学一学的好。”
莺莺已经傻了,她怎么没?听过这些??只得怯生生地应下:“是、是奴家才疏学浅……”
柔弱的乐伶柳眉微蹙、眼角带泪,谭子乐忙不迭地去哄那?可人儿,路域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净,目光忍不住瞥向半开的窗外。
楼下有家卖糖糕的铺子,过来的时候谭子乐提了一句,说那?铺子的糖糕是江南口味,味道不错。
他忍不住想,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以买上点,如果好吃,就在下次补习时给关霖捎上一盒。
不能捎太?多,他知道关霖私底下是什么脾性。
这人虽然表面上一副冷冷清清无欲无求的样子,却总在甜食上管不住自?己,有多少他就能吃多少。上一世,自?从关影帝有一次因为蛀牙连续三天都疼得没?睡好,路域便把家里所有的糖盒点心?盒都藏了起来,天天跟偷偷找糖吃的影帝变着?花样斗智斗勇。
古代不比现代,如果得了龋齿,怕是更难治。
“对了,路二,”莺莺姑娘终于被?哄好,没?再继续唱歌,而是换成了弹古琴弹奏,谭子乐放下了心?,继续跟路域闲聊扯皮,“五月初的春猎,你是要去的吧?”
“春猎?”路域一愣,随即从系统那?里获得了解释信息。
皇家每年?都会在春秋时节举行大?型狩猎活动,以皇帝为首,王公贵族、臣子家眷大?都要来参与,猎的东西?越多,得的赏自?然也就越好。
谭子乐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可是连续两年?都告病了,今年?总不能推吧?唉我问你个事儿,到时候能不能让我点东西?,打的我也不要,来两只兔子就行……不然我又得被?父皇骂,可我连那?大?弓都拉不开啊。”
“没?问题。”路域冲他笑?笑?,心?里却是盘算了起来。
他得找个时间去试一试古代那?些?骑马射箭的项目,这些?也都是他过去喜欢玩的,但?肯定跟现代的感觉不尽相同,他得提前适应一下。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像谭子乐这样拉不开弓的问题。之前沐浴的时候,路域曾在铜镜中打量过自?己,这幅十八岁的少年?身躯正值最年?少活力的时候,肌肉线条并?不夸张但?紧致分?明,看起来并?不像是疏于锻炼。
那?么只能说,原身过去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怕是有几分?有藏拙的成分?在。
但?正是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时候,原身又为何?要将自?己纵身的锐气,通通包裹在一层纨绔的名号下?
“六殿下,世子殿下,”有小厮突然在门外唤,“下面来了个小……公子,说是要找你们,小的们拦也拦不住,您二位是否要出来看看?”
路域莫名诞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跟着?小厮出了雅间,自?三楼往下一看——好家伙,那?穿着?一身明艳红衣、作公子打扮却根本掩不住眉眼娇媚的,不正是那?七公主殿下?
小姑娘大?概还觉得自?己这一套男扮女装天衣无缝,殊不知青楼里个个都是风月老手,三两眼就能将她完全勘破。
“谭子乐,”路域直接转身,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把你妹妹拎回去!”
他自?然不能亲自?下楼,不然今天一整日怕都是要被?谭初芸缠上。
这姑娘自?从上次被?拒绝后?,伤心?了几日,爱慕值也降到了75%。路域还没?来得庆幸,就发现她越发变本加厉了,一派追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模样,连青楼都敢追来。
路二爷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掉头就跑。
于是满脸震惊的六殿下被?推出去对付他这不省心?的妹妹,路域则随便寻了个二楼房间,也顾不上里面一对男女正暧昧纠缠,直奔那?大?开的窗户。
这一对衣服都脱了,却突然被?踹了门,还没?来得及发作,两人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少年?郎抱拳道了句“打扰”,然后?身手敏捷地跳上后?窗口,径直翻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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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刻钟前,三楼仙字房内。
柳风吟懒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金钗。她生得一双桃花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即使面无表情,却也仿佛眼含秋波,叫人猝不及防便会被?勾了魂儿,只叹是她仙人之姿、冰肌玉骨,不愧是潇湘楼的头牌花魁。
可她对那?些?赞扬并?不买账。
因为她知道,她再怎么千娇百媚,也难以让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弦出现一丝波动。
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带着?淡淡悲怜、愧疚,却从不见情意。
于是她冷笑?一声?:“关相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说着?她看了一眼那?青衣素衫,与潇湘楼的脂粉味格格不入的一代名相。那?张脸端的是好样貌,别人总是称她貌若谪仙,却不知这个词,眼前的男子要比她适合得多。
那?眉眼是最好的工匠也无法雕琢而出的,所以她当年?一见就失了神,张口便唤“神仙哥哥”。
“……我来给你送些?钱财。”关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他已经预留好了相府支出的那?一部分?,也散了一些?去做慈善,剩下的则统统都拿了过来。
柳风吟面带讥讽:“关相觉得,我到了今日这地步,还会缺您那?点银钱?”
“不知关相又当了什么东西??让奴家看看,哟,这得有四五千两啊。那?您可知道跟奴家春宵一度,需要多少银子?”
她咯咯笑?着?,关霖却是眉头微皱。
他沉默半晌,道:“只是关某微薄心?意罢了。”
“关相的心?意太?重了,”柳风吟凉薄地看他,“奴家娇弱,怕是担当不起。”
什么心?意,她要的不是这种心?意!
不是愧疚、补偿,不是悲悯、遗憾。
可关霖是个冰做的人儿,他会对其他人生出各种各样的情感,独独不会动心?。
于是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就在柳风吟有些?不耐,要喊人送客之际,关霖突然开了口:
“江州一案,我有了新的发现。我会帮孟老先生翻案的。”
柳风吟怔住了,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关霖却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仙字房。
而柳风吟却仍愣在原地,片刻后?,她打了个寒战,突然觉得房间里的熏香有些?呛人,抬手掐灭了。
这里的熏香气总是这么浓,浸久了,就是再清白的人,也会连骨子里都透着?那?气息。
关霖没?有走前门,潇湘楼的小厮知道他是柳姑娘的旧识,又身份尊贵,便恭恭敬敬地引着?他去后?门离开。
后?门是一处小巷,十分?僻静,鲜少有人来往。
小厮关门回了楼内,关霖抬头看着?眼前的墙壁,因着?这里没?有光线,纵使是晴天,也总会有一股浸入骨子里的寒意,还生了大?片的青苔。
关霖有些?出神地看着?头上的天空,湛蓝如洗。
日光分?明就在头顶,却又像是永远遥不可及。
那?些?尘封的真相也是如此,被?埋在阳光笼罩不到的角落里,经年?而去,便爬满了泛着?腥气的青苔。
就像是眼前这面墙……
“劳驾一让!”
关霖猛地回神,却见头顶的窗户边上,一道玄色身影纵身而落,落地的瞬间结结实实地往侧边一滚,缓冲了落地时的力量,也顾不得拍打沾了尘土的衣衫,起身冲他赔罪道:“失礼,可有惊到阁……?!”
那?句阁下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堵死在了喉咙口。
路域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关霖。
两厢对视,一时无言。
片刻后?,路域咽了口唾沫:“如若我没?记错……夫子,这里应当是青楼。”
关霖神色僵硬,又像是欲盖弥彰地回头看了看,然后?转过身:
“……好像,确实是。”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冰清玉洁高岭之花的老婆出现在青楼的路二爷: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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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青楼要夫夫一起逛(bushi
不然突然遇见了,夺尴尬
今天有事更晚啦,晚上十二点之前评论区都发小红包,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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