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合籍大典这一天。
温初雪一早就醒来了,焚香沐浴,穿衣着装,一袭繁复华美的红色婚服衬得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多了一丝明艳。
伺候他的仙仆们全都眼露惊艳。
帝后雪重沁身体不太好,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眼角微湿,唇角却还是笑着的,“吾儿倾世姿容,可真是便宜了那姓晏的。”
温初雪心里有些愧疚。
父母如此期盼这次合籍,他却早已约定好要和离。
但若父母知道,仙主那边肯定也会知道,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升仙台之事亟待解决,他们耽误不起了。
他挥挥手,叫仙仆们先出去了,仰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少君只是调皮了一些,人还算好,母君不必担心,我不会委屈自己。”
雪重沁轻叹一口气,“我知你的性子,平时看着是温和了些,但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我只是担心,那姓晏的不知吾儿的好,只顾着耍他的小性子,到时你俩恐怕不会好过,只怕要闹到和离那一步。”
温初雪:“……”
姜还是老的辣,雪重沁竟一眼就看穿了晏凌妄的本质。
雪重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冷哼一声,“他要是不肯好好过,和离就和离吧,我们帝宫的少尊,大可不必去受他的委屈。”
温初雪干笑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雪重沁见他不回话,以为他是忧心未来的婚姻,怜惜的摸摸他的头,叹息道:“委屈你了,吾儿。”
.
飞仙宫。
作为飞仙少君的死党损友兼表弟,宿云州本来是准备欣赏一番少君大人婚前痛不欲生的模样,然后再好好的嘲笑一番。
他是飞仙宫之下第一大派——云霄宗宗主之子,这次过来时顺带领了仙主一个旨意——好好监督晏凌妄的婚前准备,避免他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这位监军大人现在很暴躁。
晏凌妄一身华丽精致的婚服穿得七歪八扭,此时正拿着一柄大剪刀企图去撬婚服左袖上一只凤凰刺绣的尾羽金翎。
宿云州死死的抓住他的手,努力阻止他搞破坏,口中劝道:“干嘛呢干嘛呢?这可是最后一套婚服了,弄坏了可就没了,再怎么不愿意这也是合籍大典,你穿个破破烂烂的婚服上去丢的是我们飞仙派的脸!”
晏凌妄死命挣扎,拒不妥协,“我就撬一个翎羽片片,不至于破破烂烂,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这婚服是成对的,我撬个片片就不是一对了,我就是不想和他搞一对,我就要撬片片!”
宿云州怒吼:“再怎么不是一对不还是要结契的吗?你搞这些东西有意思?”
晏凌妄咆哮:“就有意思!撬个片片就不是一对了!”
两人呼哧呼哧粗喘着气互相瞪视,最后不约而同继续争执。
“多好一婚服,就不许你撬!”
“我就要撬!”
“你把剪刀放下!”
“你滚开!”
“哧啦!”
两人齐齐停下动作。
宿云州眨眨眼,低头看去,就见那把大剪刀在他们争执过程中被拉扯到了两人中间,从上到下在婚服胸口开了一大道口子。
晏凌妄傻眼了。
宿云州也傻眼了。
正好这时候,仙后江意柔穿着一套庄重繁复的礼服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刚刚这里吵什么呢?都这么晚了,怎么婚服还没穿……”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江意柔眯着眼睛看着晏凌妄胸口那一大道破口子,再看了看他手上那把锋利的大剪刀。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晏凌妄猛一个哆嗦。
要完!
.
因为合籍主要是为了解决升仙台之事,升仙台又在飞仙派领域中央地带被重重保护,所以这场婚礼的地点定在了飞仙派。
但要客人去主人家地盘解决问题,总要主人家亲自过来请才对。
简称:迎娶。
帝宫派是嫁的一方,飞仙派是娶的一方。
原本巳时就该是迎亲的吉时了,但巳时已经过了好一会,飞仙宫的人却迟迟没有过来迎亲。
温初雪一身华丽的婚服,静静端坐在自己宫殿里的大床上,不急不燥,眉目之间一片沉静。
雪重沁一个温雅端庄的性子这会儿却急得坐不住,走过来又走过去,焦躁道:“怎么还不来?莫不是真想和离不成?也不传个话……”
温初雪安慰道:“母君莫急,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既然没话传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相信很快就会来了。”
“吾儿说得对,传送阵有灵光闪烁,那边已经启程了。”
门口光影一闪,一道白衣银发的身影迈步走进来,清冷如月,贵气非凡。
正是帝尊温启月。
温初雪起身行礼,“帝父。”
雪重沁展眉一笑,“你来了。”
温启月点点头,道:“走吧,我们去迎客。”
一行人出了宫殿,身后跟着一堆仙官仙仆,浩浩荡荡来到了传送阵旁。
传送阵设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大小足够容纳百十来人。
阵法灵光越来越强,空间一阵扭曲,在一次灵光爆闪后,传送阵上霎时多了一堆人。
为首的就是晏凌妄。
温初雪凝眸看去,嘴角顿时一抽。
晏凌妄身上同样穿着一身红色的婚服,只是这婚服胸前敞开一道口子,露出胸前三角形的一块皮肤,都能看到里面的肌肉线条了。
一件婚服,莫名被他穿出了一种浪荡不羁的颓废感。
温初雪:“……”
我似乎找到了他迟来的原因。
晏凌妄臭着一张脸迈步走来,见温初雪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顿时嚣张的一挺胸口,手在胸前一拍,哼道:“原来的婚服太憋闷了,我凉快凉快。”
一边的宿云州惨不忍睹的侧过了头。
为了修改这道破口,可是把飞仙宫善于裁剪的仙子都叫来了,整个飞仙宫热闹了一早上,总算赶在巳时左右补的像模像样了。
但这态度也太欠揍了。
果不其然,帝尊温启月冷冷的看了晏凌妄一眼。
晏凌妄再狂还是懂礼数的,立马收起那副不正经样,恭恭敬敬的朝温启月和雪重沁行过礼,然后端起一张假笑的脸,“态度颇好”的走到温初雪面前,伸手一引,道:“少尊,请。”
温初雪轻轻颔首,与他并肩往传送阵走去。
两拨人一起走到传送阵里。
阵法缓缓启动,仙气带起狂风乱舞,把晏凌妄的头发吹起来一缕。
温初雪离他最近,下意识侧头去躲,正好瞥到了晏凌妄失去头发遮掩后的耳垂。
红彤彤一片,肉乎乎一团,活像是被人揪住耳垂毫不客气的蹂|躏了一通,都肿的发光快破皮了。
温初雪的眼神顿时变得奇异起来。
他看了看他胸口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耳垂,然后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臂。
“嘶——!”
晏凌妄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收回手臂,转回头瞪了他一眼,碍于帝尊帝后在不敢发作,只好小小声道:“做什么?”
温初雪默默转回头,唇角忍不住翘了翘,道:“没什么。”
晏凌妄一看就知道他是猜到自己的遭遇了,脸红了红,哼道:“这是爱的教育。”
不就是被他娘捏着耳垂锤了一顿嘛,今天是合籍大典,不敢往他脸上招呼,身上可狠狠挨了一顿揍。
这的确是“爱”的教育没错。
温初雪唇角翘的更明显了。
晏凌妄:“……”
就很心塞。
升仙台位于接引宫,接引宫外面有座接引城。
升仙台可联通下界三千小世界,每年都有几十人飞升上界,能飞升的人心性资质都是不错的,是各方势力争抢的人才。
飞仙派里面势力错综复杂,有的是下界同门飞升仙界后组团以门派自称,有的是没门派的仙人们自己组合的各种门派,有的是没门派的散修,所有飞升的仙人共同拥立飞仙宫为主,但各方势力还是彼此有争斗的。
有争斗就得有人才,谁掌控了升仙台,谁就有了掌控人才的权力,但升仙台只有一个,故而大家只能轮换着守卫接引宫,其他轮不到的势力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般久而久之,就有了接引城。
接引城里挂满了红菱灯笼,整个城池喜气洋洋,仙民们人山人海挤满了整座城,有飞仙派的,有帝宫派的,大家都想来围观来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合籍大典。
就在所有人的翘首期盼中,天际一艘装点满红菱的云舟缓缓飞过,身后跟着一长串略小一些的云舟,一串云舟浩浩荡荡降落在了接引宫里。
温初雪下了云舟,与晏凌妄并肩而行,沿着地上铺设的红锻来到升仙台附近。
升仙台是一方高约一米,直径十米左右的莲花形状圆玉石台,莲心之处通常就是飞升之人所站之位,也是插入镇派之宝——镇界剑和破界剑之处。
而此时的升仙台,整块白玉石都闪着一阵又一阵的光芒。
这倒是正常,每次下界有人渡升仙劫的时候,升仙台就会这样连续闪光,这代表通道正处于薄弱期,是最好打开通道之时。
只是这次,光芒似乎格外亮了点。
接引的仙官解释道:“下面在渡劫这人渡的是升仙劫里最厉害的九九雷劫,因此光芒比平时亮了点,但也没什么妨碍,除了灭神雷劫,九九雷劫并不足以对升仙台造成影响。”
众人颔首表示知道。
灭神雷劫只有魔界那些疯子才可能引来,不过魔界的人只可能去魔界,怎么会来通道被堵的仙界?
谁也没当回事。
接下来的流程并没什么波折,因着帝尊帝后,仙帝仙后都在,晏凌妄即使再不愿,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乱来,还得恭恭敬敬端着一张笑脸,可把他憋屈坏了。
温初雪从头到尾都很配合,他本就是君子风度,行事稳妥,挑不出一丝毛病。
祭天地,念祝词,谢来客,拜长辈,长辈赐剑……
变故就发生在赐剑的时候。
温初雪和晏凌妄站在升仙台中央,面前是主持合籍大典的肃迟仙君,他左右两边各站着仙主晏擎苍和帝尊温启月。
肃迟仙君从仙婢手中接过放剑的托盘,扬声道:“接下来,请仙主和帝尊赐剑!”
他捏着盖住托盘的红布,猛地一掀。
几人同时看向托盘,然后同时沉默了。
红绒布铺着的托盘上,红色的凤羽剑剑鞘里塞着一柄青色鸾鸟剑柄,青色的青鸾剑剑鞘里塞着一柄红色凤头剑柄。
按照规矩,凤羽剑得给晏凌妄,青鸾剑得给温初雪。
可这会儿,凤羽剑塞青鸾剑剑鞘里了,青鸾剑塞凤羽剑剑鞘里了。
这俩剑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恩怨情仇,托盘上散着一团锁链残骸,剑柄光华黯淡,活似没了生气。
众人:“……”
你俩这是……妖精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