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飞仙派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飞仙少君同意合籍了。”
温初雪窝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闻言撩了撩眼皮,笑了,“哦?他这次没闹出走?没赌气变丑?没说有心上人?也没说爱情是高贵的,不能作为利益交换了?”
窗外树上站着的青鸾也跟着笑了,“这次没有,据说他答应得挺郑重的,他爹觉得他又在搞什么么蛾子,直接反手关禁闭了,过了几天才后知后觉知道他是真心答应的,放出来的时候飞仙少君人都傻了。”
温初雪弯着眼笑起来,“他怎么会突然答应了?”
青鸾仰着脑袋想了想,说:“听说他娘带着妖族的一群狮妖去劝慰了他一通。”
温初雪挑挑眉,“然后?”
青鸾道:“然后一群母狮妖当着他的面争夺公狮妖,公狮妖最后被母狮妖咬成重伤,他娘说要不合籍,要不就给他开一个后宫,他就答应了。”
温初雪:“……”
温初雪捂着脸叹口气,“还是当娘的狠。”
青鸾唏嘘,“可不是嘛。”
一人一鸟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讨论着,完全没有事件中心人物的自觉。
被合籍的人就是温初雪自己。
但温初雪觉得无所谓,他身为帝宫少尊,早就做好了这个觉悟,他的婚姻从来不由自己做主,这次为了帝宫的利益献出道侣的位置,只是他人生中很正常的一步路。
仙界已经有一万多年没人飞升了。
仙界自古两大派,代表仙界本土利益,自称身份尊贵的仙界本土仙人一脉,简称帝宫派;以及代表飞升者一脉,被帝宫派鄙夷为刁民的飞升者一派。
自古两大派利益纷争不休,各有输赢,一千前升仙台因故关闭,导致飞仙派失去每年至少几十人的新鲜血液补充,迫不得已只能靠派内道侣的子嗣才能延续,一度掀起一股找道侣的狂潮,诞生无数包办婚姻。
但仙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有孩子的?
几千年过去,飞仙派眼见是越发没落,帝宫派自然乐见其成,但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帝宫派的灾难也来了。
自从升仙台关闭,仙界的仙气也越发稀薄,这对适应了下届稀薄仙气的飞仙派来说没什么,但对以仙界仙气赖以生存的帝宫派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他们的修为开始停滞不前,甚至很难再孕育子嗣。
眼见仙界的情况越发严峻,两派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携手解决升仙台问题。
经过几百年研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也是唯一一个方法:
利用两派的镇派之宝——镇界剑和破界剑插进升仙台,强行打通下界通道。
但他们敌对了不知道多少年,对彼此都缺乏信任,谁都不肯先去。
万一你插进去我不插,或者我插进去你不插,你拿这剑反过来对付我们岂不是灾难?
镇派之宝这东西也不放心给其他人用,迫不得已,帝尊只能提出一个办法——两派少君联姻,由这一对道侣共持双剑,有道侣契约在,天道见证,无法背叛彼此。
飞仙派的仙主磨磨蹭蹭半天,说回去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个月,期间不断传来仙主之子飞仙少君各种妄图逃婚的传闻,在整个仙界都闹了不少笑话。
直至今天,答复才终于传了过来。
温初雪想,何必呢,他们身居高位,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那就该付出一定的代价。
身不由己的责任,身不由己的婚姻,身不由己的人生。
这是他在前世便懂得的道理。
没错,温初雪是穿越的。
他前世便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自小被父母往继承人方向培养,后因意外去世,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
眨眼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前世的记忆差不多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东西,反而是这个世界一千多年的生活让他彻底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他是帝宫少尊,便得去承担起自己该有的责任。
温初雪叹出一口气,问道:“合籍大典定在什么时候?”
青鸾道:“三日后。”
温初雪猛地坐起身,“这么快?”
青鸾一摊翅膀:“没办法,升仙台那边等不了了。”
温初雪叹气。
这几天升仙台频频震颤,崩溃在即,若真的崩溃了,那连通仙界和其它下界的通道将会全部封死,再无打开的可能。
到时候仙界仙气日益稀薄,迟早会走向灭绝。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一块紫色玉镯亮了亮,里面传来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吾儿,飞仙少君来访,你去云轩亭接待。”
温初雪一顿,温声道:“是,帝父。”
紫色玉镯光华瞬灭。
一人一鸟对视一眼,温初雪起身弹了弹衣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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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轩亭是一间临水的小亭,四周仙雾涌动,云起云落,流水叮咚,风景很是美好。
此时正有个人影懒洋洋的靠在亭子里。
那人一身精炼帅气的红色劲装,正双手环胸坐在亭子的石台上,后背倚着亭柱,眼睛紧紧地闭着,一腿抬起一腿放下,姿势放荡不羁,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通身都写着四个字:“我不好惹”。
旁边伺候倒茶奉果的仙婢僵硬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温初雪心里一凛:来者不善。
他迈步走了进去,仙婢转头看到他,脸上露出得救的神情,连忙对着他一礼,“少尊。”
温初雪温和一笑,“下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仙婢眼泪汪汪的看他一眼,感动得差点给他跪下。
还是自家少尊好啊,待人接物都很有风度,连对着他们这些下人都很温柔,不像这个煞神,太难伺候了。
仙婢连忙退下了。
亭中只剩了两个人。
青鸾扇了扇翅膀,飞到旁边不远处的树上站岗去了。
温初雪迈步走了进去,微微一笑,疏离又不失礼的冲红衣男子一颔首,“久闻大名,飞仙少君,在下帝宫少尊,温初雪。”
晏凌妄倏然睁开眼,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
长得是挺好看,气质温和稳重,颇有少尊的气度,即使以他这种专门挑刺找茬的目光都找不出一丝不妥的地方。
久闻帝宫少尊聪慧异常,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帮助帝尊处理帝宫事物,却因身体孱弱而久不出帝宫,千年来他身居幕后,帝宫派一切事物在他手中都井井有条,颇受帝宫派的仙民们爱戴。
据说他刚上位时有人因为他年岁过小修为过低而质疑他,那年正好花妖一族内乱,花王不知原因失去内丹重伤昏迷,大王子和二王女都怀疑是对方干的,整个花妖一族都差点为此打了起来,正当争执到达最巅峰之时,有只青鸾送上了一封信。
信上什么都没写,里面只有一颗内丹。
花王内丹。
是被活生生挖出来的一颗内丹。
一旦内丹归位,花王苏醒,真凶到底是谁一目了然。
眼看真相就要揭露,大王子冲动之下兵行险招,企图盗取内丹,却被早有准备的二王女抓了个现行,大王子的属下也都知道了大王子对花王的歹毒恶行,齐齐反了他,联合二王女一起将他拿下。
谁也不知道少尊殿下是如何知道内丹下落的,又是如何知道真凶的,一场内乱被一颗简简单单的内丹平定,期间不费一兵一卒,这件事被仙民们拍手称道,帝宫少尊聪慧异常的认知就此流传开。
他做事从不亲自出面,往往只是看似轻巧的以力借力,用最简单的方法达成最大的目的,处事沉稳,手段果决,在帝宫派的风评很高,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和晏凌妄这个热血上头叛逆熊气的性子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晏凌妄从小就是在父母“看人家少尊多好多好,你怎么就不能学着点”的怒吼中长大的,他早就对这位少尊阁下“如雷贯耳”了,心里的抵触别提有多强烈,现在还要遵循父母的命令和他合籍……
晏凌妄心里快要造反了。
他讨厌被强迫,讨厌被束缚,讨厌被安排好的人生,加上这人本来就是他强烈抵触的,他压根就没想过合籍这件事。
他今天就是过来砸场子的。
他抬了抬下巴,脸色臭臭的道:“先说好,我是被老头强押到帝宫的,并不是我自愿来见你的。”
温初雪寻了张椅子坐了,熟练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微微一笑,“自然,我懂。”
晏凌妄继续道:“我也不喜欢你,合籍只是为了解决升仙台之事。”
温初雪点点头,态度依旧温和有礼,“好。”
他这样始终不温不火,晏凌妄脸色更臭了,“我说我不喜欢你,你竟然也不生气吗?”
温初雪轻叹口气,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之前拒婚那么多次,让我在仙界名誉大损,我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气完了,但我们终归会合籍,抓着这件事一直不放,最后损害的是我们的关系,我认为没有必要。”
如此的成熟稳重,如此的理智清醒,倒衬得晏凌妄这次的找茬越发的小家子气。
但晏凌妄脸皮厚的很,他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反倒嗤了一声,嘲讽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我一点也不在意什么所谓的关系,因为我们压根不会有什么关系。”
温初雪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待如何?”
晏凌妄哼哼一声,站起身来抱着双臂走到温初雪面前,居高临下逼视着他,“合籍可以,等升仙台的事一解决,我们就和离,你不要指望我对你有任何感情。”
温初雪眨了眨眼,道:“你是认真的?”
晏凌妄冷哼,“自然,我又不会喜欢你,干嘛要和你绑定一辈子?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温初雪被气笑了,他虽然准备顺从的合籍,但也是没打算儿戏对待道侣的,若是可能,他还是希望能从一而终,先婚后爱慢慢发展感情也未尝不是一条路。
但既然对方没这个意愿,他也不是一味强求的人。
他淡淡道:“你心意已决,我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晏凌妄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咳了一声,装模作样一本正经道,“咳,这件事关系到升仙台,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
言下之意——可不能耍赖告状。
温初雪不咸不淡道:“我没这么幼稚。”
晏凌妄哼哼一声,见事情解决,便飞快咬破手指在半空画了个血契,“既然如此,我们定下血契,等升仙台之事一了就和离,谁不愿和离,气运将转嫁到对方身上倒霉一辈子,直至和离为止!”
温初雪看着半空那个血红色的繁复血契,咬破食指签了个名上去,淡淡道:“行啊,谁不和离谁倒霉。”
最后一笔勾画完,血契闪过一阵光芒,化为两道血光冲进两人额心,在识海里烙下一个契约纹印。
晏凌妄目的达成,满意一笑,这才觉得有了个保障,转身就想直接走人。
临走前又看了眼温初雪,哼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到时可别把气运转嫁到我身上自己成了倒霉鬼,谁不和离谁倒霉哦!”
说完,这才迈着胜利的步伐出了门。
温初雪直接被气笑了。
青鸾从外面飞了进来,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定了血契准备和离,看飞仙少君刚刚离开时一脸满足的模样,我都要以为他是对你一见倾心了。”
温初雪:“……”
青鸾继续道:“不过我修为高能听到你们说话,长尾仙雀就听不到了,外面一堆长尾仙雀等着看这副少君与少尊第一次会见的热闹情状,你知道的,它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最善八卦著书,我也不知道它们会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
温初雪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