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如梦

那人转过脸,一双黑眸极为深沉,面容很年轻,似乎只比他要大上几岁,模样同两年前并无差别,周身的气场却分?外肃杀。

萧白舒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楚欲。

他们二人并无明显相同的点,一个潇洒自?如,一个雍容华贵,但夺人性命时都是下手狠辣。

也可能是楚欲最为动人就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能引得人晃神,谢吟风一眼?看过去,竟也是那双黑眸夺人视线,凌厉非常。

“你在这等我。”楚欲是在问?,却已经自?己肯定下来。

谢吟风先望向方才叫他的萧白舒,像是仔细端详过,才应道:“已经是白云庄主了,好久不见。”

萧白舒当然记得他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觉得他的身形熟悉。

谢吟风山崖救他那一幕,在他壮志难酬,被迫斩断了江湖路的时候频频出现在脑海里,成了唯一的慰籍。

只是眼?下再见,他身随心动,自?发走近楚欲身边。

“好久不见。”他也平平地应了一句。

谢吟风目光从萧白舒身上落在楚欲身上,似乎并不好奇盗中仙怎么?跟白云山庄的人在一处。

“你来过意?难平。”他也问?。

楚欲手腕上坠着昆山凉玉,指尖随意?点点,敲击出脆响:“你在这守了不止这一次,就只想?问?我有没有去过你家?”

“你们骑马走得急,那么?大的阵仗,被探子?看到了,我才早一步过来。”谢吟风意?有所指道:“赶路果?然还是轻功好用,要不是你带着他,我还追不上你。”

“要不是我们同骑一匹马,怕跑死?这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早一个时辰在房顶上落雪乘凉。”楚欲不甘示弱地回过去。

说来也奇怪,他跟谢吟风之?间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非要说结识,也确实打过几次照面,包括两年前在燕青山的底下。

没结过仇,也没什么?恩怨,但今日?见了,格外生出来一丝不同以往的感觉。

他从不会细细去想?儿女情长,毕竟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太多,萧白舒说他对谢吟风没有,他自?然就信没有,嘴里没饶人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你承认去了意?难平。”谢吟风没忘此行的目的。

萧白舒听?到这三个字也一头雾水,看向楚欲,却发现一向敢作敢当,什么?都说的楚欲,现在居然闭口不言。

“百步神章,也是你偷的。”谢吟风几乎是肯定下来,面上还紧紧盯着楚欲

这话?萧白舒还记得在宁州他也问?过楚欲,楚欲当初否认过,为了这么?一句话?,天寒地冻地跑过来,他不觉得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本剑谱,跟洗髓移骨散的地位相当,别说是被偷了,先前就连在谁的手上都无人知晓。

“是不是你。”谢吟风加重了语气问?。

楚欲长指一收,将凉玉酒壶握在手心里。

他原是受人之?托,去探寻一番,没想?到真?的在,也就在意?难平逗留了两日?,找到机会盗走了百步神章。

如今谢吟风找上门来,他应当是早有准备,但谢吟风的脸上,明显有一丝期待泄露出来。

他不希望是自?己偷走的,是为了段轻绝,还是因?为别的,他一时分?辨不出来。

“段轻绝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楚欲反问?:“是你怀疑他,处置了他?”

“那是我和他的事!”谢吟风像被触了逆鳞,冷道:“他能做出来背叛组织的事情,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楚欲稍加思索,笑道:“你是气他背叛了意?难平,还是恨他背叛了你?”

谢吟风离近一步,双目深邃,沉下来盯着楚欲,一句句问?道:“百步神章,是你还是他,还是你们串通好的?”

“我说了你不一定会信。”楚欲神色无惧,大大方方看着他凑近。

两人鼻尖都只隔了几寸之?远,萧白舒看出来谢吟风原本是想?动手,只不过忍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对楚欲,忍下来?

谢吟风:“那是我的剑谱,我名正言顺拿到手的,本来就是我的。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资格拿走。”

楚欲神情冻住,先前盗走剑谱的疑虑也被揭开。

这结果?本来意?料之?中,可疑心归疑心,摊开来放在他面前又是另一码事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被谢吟风切碎的尸块,眉心微微蹙起,再回头时却没再像先前那样大大方方地迎上去。

“所以,你要像杀了他一样,杀了我吗?”楚欲淡淡开口。

萧白舒比他要震惊百倍,楚欲和谢吟风相识他不奇怪,但要让楚欲心甘情愿地自?己说出这种话?,他突然慌了。

也顾不上这两人之?间那种异样的紧逼的,忽略旁人的气氛,硬生生插了一句进去:“又不是你拿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气氛突然被打断,楚欲分?出心神去看他,说的却是:“萧庄主,你别太信我。”

“我不会告诉你是谁拿了剑谱,既然你说是你和段轻绝之?间的事,那你就自?己解决。”楚欲看了一眼?谢吟风从衣袖中垂下来的手,上面还握着已经碎过尸,都没有沾上一滴血的短匕首。

“不过你要是想?杀我,我可以一战。”他视线不移道。

“你不可以。”萧白舒说。

楚欲先是扬起唇角,才抬起头:“我是你的护卫,你不是我的,不就是打一架,萧庄主怎么?比我还紧张。”

萧白舒被不会武功勒得死?死?的,只憋出来一句:“我不想?你犯险!”

楚欲低低笑了一句:“你这样倒真?像是我养的了。”

萧白舒:“什么??”

谢吟风听?得清楚,口吻凉凉道:“养只狗都知道认主,养个人只会吃里扒外。”

“你这话?,别当着我说,不管用,你得当着段轻绝说。”楚欲一把握了萧白舒手腕拉过来:“你要是不杀我,我们就先用饭了,明日?还要上山。”

再一次坐回方才的饭桌上,躲在柜台下面的小二这才颤颤巍巍地探出头。

他在这山脚下,也见过不少?慕名而来的江湖人,或是歇脚的过客,打打杀杀不是头一回见,但这么?惨无人道地实属第一次。

蹲在柜台底下伸长了脖子?往里间看,那个朽木先生早就没影了,地上的碎尸和血流,他隔了一间屋里都似乎能被这血腥味冲地作呕。

咽了好几遍才打着哆嗦站起来,却碍于楚欲和那个后来走进来这两尊大佛,根本不敢出去打扫拾掇。

楚欲侧目看到谢吟风还站在原地未走,头也没抬唤了一声?:“小二,再添一副碗筷。”

萧白舒坐在他身边,对这局面十分?不解,也没当场打破。

有身影靠近,在楚欲的对面入座,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楚欲夹了最后几块牛肉全放在自?己的碗里,抬目问?:“够吗?”

谢吟风端坐着,深色的华袍衬的他像个从暗处走来的王,跟屋外的白雪完全相反,跟屋内温暖的火炉也格格不入。

“血腥味太重,吃不下。”他半天才张开口说了一句。

小二已经抖着手把新添的碗筷放在他面前:“客官,还,还要温酒的话?随时吩咐,我这就去把里屋的人······尸,尸体······不是,呸!”

他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说话?才利索起来:“我这就把里面收拾干净。您先凑合着。”

“再收拾两间上房出来。”

萧白舒正想?给银子?,被楚欲按下手:“方才给了那么?多,他就偷着乐吧。”

“我看你出手很大方。”萧白舒愣道。

“萧庄主一个生意?人,怎么?不懂得持家呢。”楚欲松开手,口吻熟稔:“我那是大方,不是犯傻,明日?起床叫个早饭,难道你还要再给一遍?”

萧白舒:“知道了。”

“你们不住在一起?”谢吟风突然问?。

“他是给你叫的房间。”楚欲看他:“歇一晚再走吧,晚几日?回去也不碍事。”

谢吟风重新打量了萧白舒:“你要带他上天山?”

楚欲:“他去采药,我会把他送下山。”

萧白舒忽然就听?出来别的意?思,楚欲这趟不止是为了采药,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个楚欲连他都没有提过,就这样毫无顾虑地对谢吟风说了。

采药也是不能外泄的事,天山上的草药虽然多,但要自?己来特意?去采,有心人稍微动点心思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也看向谢吟风,此刻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才能从刚才楚欲和谢吟风那番狠厉肃杀的气场里脱离出来,静下心来思考。

因?为坐在了侧面的位置,他看着谢吟风的侧脸轮廓,想?起来带着他跳下山崖时,自?己头脑浑沌,昏昏沉沉看到的侧脸。

那个轮廓,跟面前谢吟风的放在一起。

竟然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只有楚欲,居然觉得谢吟风的侧脸,同楚欲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觉得自?己是荒唐了。

知道自?己现在想?的是楚欲,也明白两年前救他的是谢吟风,这两人完全是两个气场,长得也并无相同,还有这种荒唐念头。

“剑谱,我帮不了你。”楚欲吃饱了,身体很快就要调整到休息的状态,以备接下来要上山的准备,神情也懒散起来。

“就算它本来就是你的,但你练不了百步神章。”

“我知道。”谢吟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楚欲沉吟一会儿:“别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你想?知道就去问?你想?问?的人。”

“段轻绝也练不了这剑谱。”谢吟风知道这事在楚欲这儿是得不到个结果?了,不过也胜过无功而返,好歹知道自?己身边的的确确出了个细作。

相比起来,刚才听?的那场恩怨情仇,让他得到的消息更多。

他万万没想?到,楚欲杀人的时候,用的竟然是片叶银针。

盗中仙的醒神香,竟然是粹在片叶银针上面······

谢吟风换言问?:“刚才那个说书的,你觉得说的怎么?样?”

“十多年前的江湖传闻,你觉得是真?是假?”楚欲也抬眸看他。

谢吟风点点头:“你请我吃饭,你们下山的时候,要是我还在,我再请你喝酒。”

楚欲想?也没想?地追问?一句:“去意?难平喝酒?”

谢吟风身形一滞,认真?想?了想?:“好。”

楚欲笑出声?来:“你要请我去个专职暗杀的地方喝酒,那里面可是机关重重,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我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谢吟风作为意?难平的楼主,对这风评还算满意?,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来,我去门上接你。”谢吟风道:“你走,但凭随意?。”

楚欲收敛起脸上笑意?,他不知道谢吟风能不能看出来方才的话?不过是调侃而已,并不是出于真?心。

他一个能随意?进出意?难平的人,会害怕机关和杀手吗?

可谢吟风认认真?真?地回应他了,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我此行有要事要办。如果?我办完了事,就和你喝酒。”楚欲说完就站起来,也仰头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

拍了拍萧白舒的肩膀:“我先回房沐浴,你们既然好久不见,刚好叙叙旧。”

楚欲说的当然是玩笑话?,萧白舒脸色一僵,再看向他上楼的背影,那话?不过就是想?让他别跟上来。

他能感觉到楚欲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或许是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杀人,虽然也没能看到他用的什么?武器,楚欲并未出招。

杀人于无形,应当是让人胆寒的,他只觉得那一地的鲜血,跟楚欲不相衬。

踩在血泊外,那张脸一如往常谈笑,是自?己见得太少?了,这才是楚欲原本的模样吗?

“白云庄主想?跟我叙旧?”谢吟风打断了他。

“没有。”萧白舒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太合礼仪。

“你跟楚欲,认识?”他左右犹豫才想?出来一句差不多能出口的话?。

谢吟风:“不熟。”

萧白舒:“不熟还请他喝酒?”

谢吟风起了点兴致,也道:“你怎么?不问?问?他,不熟为什么?还要请我吃饭。”

萧白舒原想?说:“他就是随口一说”,细想?过后才发现,楚欲不是随口一说,楚欲是真?心实意?叫他坐上桌子?。

于是他抬起头,正对上谢吟风同样观察他的目光:“两年前,你在燕青山下送给我一块墨玉牌子?,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谁。”

“嗯。”谢吟风:“后悔当初帮我了?帮了个意?难平的头目。”

萧白舒:“不后悔。你先带着我跳崖保全了性命,我帮你不过一报还一报,举手之?劳。”

谢吟风听?完眉梢微挑,却未作声?。

他黑眸红唇,一身锦衣华袍也是玄色烫了暗红的纹路,此时眉眼?轻轻一挑,就如同地狱里危险静谧的曼陀罗花海,被一阵微风拂动。

萧白舒见过楚欲这种绝色的样貌,也被他周身突然散发的气场惊了一下,不过仍旧面色冷静,肯定道:“但那时候,你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拿着这块牌子?来找你,你定无所不应。”

谢吟风微微颔首:“自?然。”

“今日?我没带那块墨玉牌子?,虽是被我磨损了,但我也找人修补过了。”萧白舒定定看着他:“我现在就有一事想?问?你,牌子?我可以改日?退给你。”

谢吟风:“你说。”

“我想?知道,楚欲的事。”萧白舒道。

“什么?事?”谢吟风也有些好奇。

“所有的。”萧白舒仅仅靠着自?己那点直觉,就胸有成竹般发问?:“你跟楚欲,不熟,我想?知道这个不熟都有什么?。”

谢吟风盯着他看了会儿,轻笑:“那你这个机会用不出去了。”

“白云庄主,果?然重情义,我手下这么?多的杀手,可以任你驱使一次,能为你做很多事,也能替你省下不少?钱,至少?你的项上人头,都出到三万两黄金了,白云山庄的财力,这点钱省省也不亏。”

萧白舒不怀疑有人会找意?难平下单,拿他的命,毕竟他南下一路凶险,但三万两黄金,······光这一点就能剔除掉很多疑心的人,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不多。

谢吟风看他的反应,明显也诧异到这笔钱的数量上,接着道:“可是你却拿这机会问?一句与你无关的话?,着实浪费。”

萧白舒:“跟楚欲有关,就算不得浪费。”

谢吟风:“你不想?知道是谁出这笔钱杀你?问?这个也不亏。”

“意?难平的规矩,楼主自?己可以破吗?”萧白舒说。

“当然不行,规矩在前,应你在后,意?难平不插手江湖恩怨。”谢吟风理所应当。

萧白舒:“那你何必让我知道。”

谢吟风:“想?看看你更想?知道谁要杀你,还是更想?知道楚欲的事。”

萧白舒早听?说过这规矩,也确实没打算问?,但谢吟风这副模样,换个人可能会好好气上一番,他碍于这是楚欲关系不明、不熟的人,不好得罪,也是救过自?己的人,被罢了一道只是脸色冷下来。

“既然你两个都不能说,那这无所不应,不作数。”他回过去。

“我给你牌子?,是你帮了我,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你想?拿它去追究已经发生过的事,于理不合。”

谢吟风说得好似十分?正经,只是不要脸的程度也能让他想?起来楚欲。

萧白舒只能应下来:“好吧。那但愿我没有能用上的一天。”

“你不杀别人,别人却想?方设法的要你死?,要你生不如死?。”谢吟风意?味不明:“到时候你会谢我的。”

萧白舒眉头蹙起,他似乎能察觉到谢吟风在提醒他什么?,但一时间抓不到线索。

要他死?,是有人想?要他死?,要他生不如死?······是指,神剑宫的顾涵影吗?

但谢吟风不应该知道这些,还是说只是巧合,谢吟风怎么?会这么?肯定自?己一定用得上意?难平的人。

他不过是个白云山庄的生意?人,身边还有楚欲这样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作伴同行,需要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向谢吟风求助,让他动用意?难平的众多杀手?

“如果?有那一天,多谢。”

萧白舒还是平心而论道了谢,虽然还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谢吟风开了个头,的确让他也开始正视起来。

两人一时无话?,萧白舒已经吃的差不多,也不需要喝酒,就只能干坐着。

谢吟风跟他完全相反,在他面前把他们点了的饭菜,都每一样尝了尝。楚欲叫的几坛酒,还有半坛没喝完,谢吟风也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了,兴头上还招呼了小二,再来一坛。

萧白舒看他自?己尽兴得很,也无需作陪,就只拿自?己喝过的酒杯偶尔碰上一下。

直到小二重新上楼,将浴盆里的水一桶桶的从窗口往外倒,他才站起身离席。

“还需要什么?尽管招呼,我先上楼了。”萧白舒摸不清他同楚欲的关系,还是留了话?才走。

谢吟风一直在喝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直到他走上楼梯,谢吟风才出声?。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萧白舒转身朝下看,谢吟风神色低沉,抬起头双目仍旧凌厉。

“救你的人,不是我。”他说。

萧白舒瞳孔猛然放大,谢吟风回过头继续喝酒,拍了拍桌面。

“我不知道当初那个白云山庄还没当庄主的小孩儿这么?重情义,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你记错了,救你的人,不是我。

“那天,是我受伤了,找了处山洞想?要调整内息,刚好看到你,就让你帮我运功,至于是谁带你从山崖跳下来的,我也不知道。

“我没那么?好心,意?难平不管江湖事,更不会自?找麻烦。”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酒,谢吟风每一句都解释的格外细致,耐心道足够让萧白舒回想?起来,他彻底昏迷之?前,带着他跳下山崖的那阵劲风。

不是谢吟风。

他记了两年的人,不是谢吟风。

那到底是谁?

那天出了魔教的人,就是兄长带领的手下,和青云观送别的两个小弟子?,打起架来,魔教的人放了迷烟,谁都看不清谁。

谁会有那个闲工夫来管他,谁会有那么?好的功夫来救他跳下千丈悬崖。

······

“萧白舒,你跟谢吟风在燕青山下做的事,就不无耻了?”

“成天-衣冠楚楚,还不是照样跟男人宽衣解带,搂搂抱抱。你对着我,除了说无耻、滚、卑鄙下流,还说过什么??”

只需要一点点火光,就能点燃他的记忆,第一次听?到燕青山的旧事,被人提起来,是楚欲在林间救他。

甚至,在回了白云山庄,萧潇也跟楚欲提过这事,当时他们还说······

楚欲:“你两年前的旧事。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跟我看到得差不多,不过就是萧庄主被人救了一道,然后心甘情愿替人借力运功罢了。

“她问?我,当初救你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这样。”萧白舒还不以为意?地随口应和。

楚欲:“所以,萧庄主不想?知道吗?”

萧白舒:“知道什么??”

楚欲:“不想?知道,是不是我?”

萧白舒:“不用知道。我见过他的脸,那不是你。”

“嗯。”

楚欲走了几步,才声?色平稳地回他:“那不是我。”

······

是什么?准准地落在自?己的心尖上。

瞬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萧白舒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楚欲当初在林间杀了一地的死?士,一步步走过来救了他,被自?己恶语相向时,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他先前就算是轻浮,言辞下流,也不会扯过来旁的来中伤人的颜面。

也突然就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楚欲明知道自?己认定了是谢吟风救了他,还要多此一举地反问?:“不想?知道,是不是我?”

“萧庄主不想?知道吗?”

这话?在他心底反复回响了好几次。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

那是装点和慰籍了他枯燥年少?的江湖梦。

原来他跟楚欲,居然······这么?早就见过面了。

原来他们这么?久,楚欲都记着这件事。

前几日?还分?外冷静地说他牵挂了谢吟风两年,说他凭什么?说喜欢······

说:“你在这跟我谈情说爱,你的书案下面还放着你小心仔细着的那块墨玉,随身携带了快两年,都磨损了。”

说:“所以你凭什么?说喜欢我呢,就凭你在我这消遣寂寞?”

他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恨楚欲。

一个是点亮他年少?的梦,一个是同行一栽,处处护着他,为他以身犯险的人,居然都是同一个。

楚欲把真?相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都无需再去确认都知道是楚欲!

举手之?劳、顺手相救、武功高强、气质不凡,那时除了楚欲还在场,还看见了,再没有别人了。

这个人把他从少?年到如今都守护过,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就已经深深扎根了。

若是别人,是谢吟风,还是别的人,他都能看做是楚欲说过的,普通的举手之?劳,他能划得一清二楚,只当是恩情,一报还一报。

但楚欲不一样,知道是他,从前那些惦念,都换了个意?图,换了个念想?。

可也是这个人,就能那么?的心安理得看自?己认错了人,看自?己苦思不得解,爬上他的床榻来解释,以证心里的清白。

“白云庄主怎么?了?”谢吟风看他迟迟未动,在楼下唤了一句。

打扫完浴桶的小二也从萧白舒的身边经过,侧着身子?绕过他急急匆匆就下去了。

萧白舒想?说点什么?,发现自?己连个责怪的借口都没有。

谢吟风从未说过救过他,是他自?己昏迷醒来就看见谢吟风,误以为就是这个人,还还了人情为他运功。

不知道的时候,他不觉得可惜,也不认为有何不妥,他喜欢楚欲,跟两年前无关。

现在知道了,就不单单是可惜了。

怨恨、自?责、内疚、不甘心······那种情绪都无法完全对得上号,可哪一种都有。

都在胸腔里满满当当地挤着,鼻尖也有些发酸。

他转身一步一步上楼,想?走快些,又怕走快些,心里还未能理清那些心绪。

只要了两间房,楚欲没拒绝,默认了愿意?同他住在一间。

这雪山脚下的客栈,今晚留宿只有他们三人,无需小二招呼,也很容易就能知道是那一间。

他走近门前,里面有轻微的响动,楚欲可能在整理床褥,一路奔波,他可能累了,想?休息了。

萧白舒就静静地立在房门前,想?把方才涌上心头的酸楚都压下去,一如往常地走进去。

因?为楚欲累了,他想?让楚欲休息,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自?己被揭开了真?相,破落的,在心里零零碎碎的一块块过往,跟细小锋利的瓷片一样,在一寸寸往心里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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