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广德殿外,身着?玄衣的青年拾阶而上。

这条白玉阶,他曾经走?过很多次。时隔四年,他再次踏上,心?境已与从前?不?同?。

殿中依旧充斥着?勾心?斗角,遍布着?尔虞我?诈。

可因为楼喻的存在,他不?再排斥。

霍延一步一步踏入殿内。

龙眉凤目,神采英拔。

众人见之,皆感叹其不?输当年霍义风采,甚至隐隐超越了霍义。

霍延立于阶下,目光与座上的楼喻对?上,又迅速低眉敛目,行礼道:“草民霍延,叩见陛下。”

楼秉笑着?道:“霍二郎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瞧着?霍延凛然鹤立的身姿,再看向楼喻周身的赫斯之威,怎么?也不?相信所谓的流言。

不?禁问:“霍延,朕听说?了你与东安王的谣言,若任由流言继续发酵,恐有损东安王和霍家的名声。大将军此前?提议,只?要你留京任职,待东安王回归封地,流言自然瓦解。你怎么?看?”

霍延装作沉思?片刻,忽看向汤诚:“敢问汤将军,我?父为人如何?”

汤诚毫不?犹豫:“高风亮节,光明?磊落。”

“我?兄长如何?”

“高情远致,玉洁松贞。”

霍延继续问:“他们是否为忘恩负义之辈?”

“当然不?是。”

“他们是否是食言而肥之人?”

“当然也不?是。”

霍延眉锋冷冽,面容沉怒道:“那你缘何让我?做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

汤诚很不?解:“我?何时让你做背信弃义之事了?”

霍延陡然看向阶上楼喻,神色坚定,岳峙渊渟。

“东安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曾赌誓发愿,此生必匪石匪席、白首不?渝;东安王于我?亦有知遇之恩,我?曾弘誓大愿,此生必木干鸟栖、绝无二心?!”

他叱问汤诚:“汤将军让我?离开东安王,留京任职,岂非让我?背约负盟、自食其言?!”

众人:“……”

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啊。

有人出?列反驳道:“大将军好?心?想为你与东安王澄清流言,你却?这般曲解他的好?意,这难道就不?是背信弃义了?”

楼喻不?由失笑。

“汤将军为霍家的名声操碎了心?,确实是好?心?好?意。不?过,我?很好?奇,当初霍家被陷害时,汤将军可有出?面为霍家辩驳半句?”

那人:“……”

“东安王什么?意思??”汤诚沉目问。

楼喻居高临下,直言不?讳:“我?的意思?是,你何必惺惺作态?”

殿中气氛再次凝滞。

群臣心?中腹诽,东安王经常语出?惊人,搞得他们每天上朝都心?惊胆战的。

但神奇的是,看得又很过瘾。

汤诚怒声道:“惺惺作态?当初是惠宗下令,我?不?过一个副将,如何辩驳?而你,东安王,你当初善待霍家,难道不?是欺君之罪?”

“当然不?是。”楼喻轻轻一笑,“我?是看他生得英俊不?凡,确实不?忍伤他,有什么?问题?”

此话略有暧昧,但又不?露骨,众人一时也分辨不?出?楼喻到底几个意思?。

汤诚立刻道:“所以你当真将霍延当成‘娈侍’?!东安王,你强迫忠臣之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楼喻:“……”

他无奈道:“汤将军,你怎么?又前?后矛盾了?既说?我?善待霍家血脉乃欺君之罪,又说?我?强迫忠臣之子遭天下耻笑,实在令我?啼笑皆非。本王真诚建议你多读点书。”

汤诚厉声道:“东安王,你莫要再巧舌如簧!霍家的清名不?容亵渎!你若当真为霍家着?想,就不?应再将霍延留在身边!”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楼喻不?答应就是千古罪人一般。

楼喻轻描淡写问:“汤将军是否有不?臣之心?,妄图夺权登位?”

众人:“……”

汤诚心?头一跳,惊异道:“东安王何必胡说?八道污蔑于我??”

“你当真没有不?臣之心??”楼喻郑重其事问。

“当然!”汤诚想也不?想否认。

楼喻惊讶道:“哎呀,原来是我?误会汤将军了。我?看汤将军的四万西北军一直待在京畿,将军也不?回西北,就不?小心?误会了将军的清白。将军啊,为了澄清这个误会,你不?如带着?西北军回云州吧,要不?然你待在京城,大家会一直误会的。”

众人:服了,心?服口服!东安王不?当御史可惜了!

楼喻用汤诚的逻辑打败了汤诚,汤诚身陷逻辑的怪圈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其实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汤将军可愿一听?”楼喻诚恳问。

汤诚不?想继续搭理他,但他今天势必要将霍延留在京城,不?得不?继续应付。

“愿闻其详。”

楼喻笑眯眯道:“汤将军可以留在京城继续辅佐朝政,同?时四万西北军由新的统帅带回西北驻守边疆,如此一来,便可澄清将军的清白了。”

众人:狠还是东安王狠!

汤诚皮笑肉不?笑:“东安王当真风趣,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愿霍延留在京城?”

楼喻挑了一下眉,目光意味不?明?。

汤诚还没搞清楚他的意思?,便听霍延开口。

“陛下,我?愿意放弃霍家人的身份,只?为留在东安王身边效犬马之劳,从今以后,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皆与霍家无关!”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放弃霍家人的身份!

霍延是傻了吗!

在场之人均无法理解。

而今霍家门楣重立,朝廷也正值用人之际,霍家起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要霍延愿意,他完全可以谋得高官厚禄,重振霍家荣光!

他尚不?及弱冠,未来的路还很长,以后若立下功劳,说?不?定还能位列三公?。

可他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要知道,没有霍家的荣耀加身,他日后的路远没有现在这般顺利。

而他做出?此等选择,仅仅是为了报恩而已。

可叹!可敬!可服!

当真不?堕霍家高山景行之名!

汤诚张口结舌。

他怔怔望着?霍延,仿佛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霍义。

世上谁人不?爱忠臣良将?

他一时竟有些嫉妒楼喻。

殿中鸦默雀静,无人吱声。

所有人都被霍延的话给震住了。

楼秉忽笑道:“大善!霍二郎高节清风,不?同?流俗,此等结草衔环之举,令朕佩服!朕即刻下诏,言明?此事,澄清流言!”

“叩谢圣恩!”

霍延抬首,与楼喻目光交汇,坚定幽邃。

众人不?由看向汤诚。

霍二郎为了报恩,为了澄清流言,愿意放弃霍家身份,那你呢?

你愿意为了表示清白而放弃对?西北军的统帅吗?

汤诚当然不?愿意。

就在上早朝的时候,《庆州旬报》上的内容在京城掀起一阵狂热。

虽然京城已有《京城日报》,但《京城日报》很显然是东施效颦,完全没有《庆州旬报》的用心?和精良。

是以,《庆州旬报》依旧是老百姓们的首选。

新一期的要闻直接令众人舌桥不?下。

什么??霍家二郎为了报恩,为了澄清流言,竟自愿放弃霍家人的身份,只?为留在东安王身边效力?!

有人不?明?所以问:“他报恩就报恩,为什么?要脱离霍家?”

“嗐,还不?是那些流言害的!也不?知是那个鳖孙传出?来的谣言,说?霍二郎当年为了能活命,自甘堕落为东安王暖床!”

“我?怎么?听说?,是东安王强迫他的?”

“没有的事!别听人瞎说?!是东安王感念霍将军的功劳和风骨,特意救下了霍家血脉!霍二郎为了报恩,才一直跟随左右!”

“那是谁在污蔑东安王和霍二郎?”

“可别叫霍二郎了,人现在可是霍家的顶梁柱,不?过已经放弃霍家的身份了。”

“那该叫什么??”

“他不?是庆军的统领吗?就叫霍统领好?了!”

等早朝结束,京城百姓都听说?了霍延的举动。

盛赞者有之,怒骂者亦有之。

有人赞他知恩图报,有人骂他数典忘祖。

直到楼秉降下谕旨,大赞霍延饮水思?源,不?堕霍家风骨,允其放弃霍家身份,继续为楼喻效力,痛斥之声才得以平息。

谕旨颁布后,老百姓们发挥八卦的能力,挖出?了早朝上的争论。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京城多的是明?眼人。

汤诚的心?思?太过明?显,大家稍稍一想,便知他是想剪除东安王羽翼。

“什么?留京任职?什么?为了霍家清名着?想?当初霍家被害时,他身为霍将军副将,有出?面为将军辩驳半句吗?呸!”

“这么?说?,某人可真虚伪!”

“难道说?,《京城日报》其实就是某人弄出?来的?故意抹黑东安王和霍统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之前?还纳闷,谁那么?大胆子敢捋东安王虎须,现在想想,除了权势滔天的某人,还有谁敢?”

“他这么?虚伪,当初不?会真是他陷害霍将军的吧?”

“不?是说?没有证据吗?”

“可他明?显就是有野心?啊,端看他愿不?愿意率西北军回边关!”

“算了算了,大人物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汤诚想打舆论战,楼喻当然奉陪。

他着?暗线在京城百姓中引导流言的发酵,让汤诚“虚伪”之名大噪。

在汤诚气愤无奈之时,他又让人执笔写了数篇文章,极尽赞美汤诚对?霍家名声的维护之举,将汤诚塑造成一个仁善厚道的霍家故旧,悉数投稿给《京城日报》。

《京城日报》的管事听命于汤诚,本就为汤诚名声一事烦心?,乍一看到这样的书稿,自然大悦,连夜让人加紧印刷。

汤诚素来爱惜羽毛,虽然他让四万兵马陈列京畿,但他可以借保卫京城的借口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霍家之事说?不?过去。

报纸上越是赞美他的仁厚,百姓就越能看穿他的伪装。

“如果他真这么?厚道,当初怎么?没为将军说?上一句话?”

“谁不?知道《京城日报》是他让人办的?现在这么?变着?法儿地夸自己,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么?自卖自夸真的好?吗?当初东安王和霍统领的脏水就是他让人泼的吧?真是用心?歹毒!”

“东安王是勤王的最大功臣,他居然用报纸污蔑功臣!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物极必反。

汤诚从《庆州旬报》初尝舆论的威力,但他所了解的不?过是一些浅显的表象。

“反装忠”、“披皮黑”等手段,有时候比正面辩论更能引导舆论。

“夸的热搜”多了,便会败坏路人缘。

百姓根本不?想再看到报纸上肉麻兮兮的赞誉之词,反而自发寻找汤诚的黑点。

总结下来,汤诚的黑点有三。

一是陈兵京畿,似乎有狼子野心?;二是虚伪做作,意图抹黑东安王和霍统领的名声;三是有陷害霍义将军的嫌疑。

这些并非老百姓自己总结的,而是楼喻让人引导老百姓想出?来的。

他要借悠悠众口,对?汤诚进行舆论攻击。

汤诚爱惜羽毛,楼喻便将他连毛带皮给扒下来。

眼下舆论大反转。

楼喻和霍延并非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而是一对?令人钦羡的伯乐和千里马。

东安王慧眼识珠,霍统领结草衔环,这二人情谊深厚,令人感佩非常。

汤诚在书房气得掀翻了桌子。

他怒红双目问军师:“你不?是说?这样就能断楼喻臂膀吗!”

军师摇首叹道:“我?何尝知晓霍延会为了不?辱门风,自愿放弃霍家身份?”

日后就算霍延和楼喻真有什么?私情,别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汤诚又羡慕又嫉妒,吼道:“他们霍家人都是死脑筋吗!”

“谁说?不?是呢?”军师再次叹息。

汤诚颓丧地坐到椅子上,道:“当初惠宗要杀霍义,我?曾假意去劝霍义起兵造反,却?被霍义断然拒绝。而今霍延又为了楼喻,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他们楼家人到底给霍家人下了什么?蛊?霍义和霍顺死于楼家人手上,霍延就真的一点都不?恨?”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何霍延还能对?楼喻如此忠心?耿耿。

“莫非……他二人真有私情?”军师皱眉道。

可刚说?完,又摇头否决了。

“他二人皆为性情强硬之人,断不?会如此。”

汤诚道:“我?见过南风馆的小倌,他们之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军营里当然也少不?了那种“兄弟”,但大多都是一方强势一方柔弱,还有就是单纯互相解决需求的。

东安王缺暖床的吗?霍延缺暖床的吗?

都不?缺。

所以,以上推测均不?成立。

在汤诚和军师朴素的男性思?维里,他们根本想不?到世上会存在两个男人相爱的情况。

军师建议:“不?如将军暂且忍耐几日,待东安王回到庆州,京城不?就在您掌控之下了吗?”

汤诚和楼喻交锋几次,皆以失败告终,而今已然神思?疲乏,不?想再看到楼喻那张脸了。

“可现在京城流言甚嚣尘上,实在不?堪入耳!”

每次经过街市,他总感觉街市旁的百姓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将军若是舍得,便亲自下令查封《京城日报》。”

为今之计,遏制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汤诚亲自出?面,用行动予以回击。

汤诚当然舍不?得。

他已尝过舆论战带来的益处,又怎会毁掉自己费心?打造出?来的喉舌?

他问:“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军师道:“只?有这样,百姓对?您的猜忌才会消除。而今报纸越是赞扬您,百姓便越是反感,是以,报纸已经成为你的拖累,而非增益。”

汤诚明?白这个到底,沉默半晌后,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保全自己名声,他当着?老百姓的面,亲自带人查封印制《京城日报》的书坊。

画虎不?成反类犬,《京城日报》注定只?能昙花一现。

东安王归庆之期定在十二月十五。

出?发前?一日,应楼秉之召,楼喻入宫前?往御书房。

“阿喻,”楼秉掩嘴轻咳一声,面色苍白道,“我?写了一封信,你回到庆州后,能否替我?转交给老师?”

楼喻道:“陛下所令,臣自然遵从。不?过,陛下还是想请范公?回京辅佐朝政?”

楼秉闻言哂笑:“我?倒是想,可老师想必已经对?我?失望至极,我?知道,老师不?会答应的。”

他顿了顿,神色落寞道:“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新朝建立,老师却?一直没有音信传来,楼秉便已了然。

楼喻看着?他,不?由心?生惋惜。

若在盛世,楼秉或许会成为无功无过的守成之君。

可他生在乱世,只?能成为权力倾轧的棋子。

他失去了至亲,而今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在深寂的皇宫里,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陛下,臣见您近日总生咳疾,可曾让太医看过?”楼喻目露关切道。

楼秉摇首道:“无碍,不?过是天气寒冷,受了些凉罢了。”

“陛下保重龙体。”

楼秉听出?他话里的真诚,心?中不?由一酸,眼眶微热。

他情不?自禁说?出?心?里话:“阿喻,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陛下远赴西北请援,又号令天下勤王,而今社稷稳固、政治清明?,何来无用之说??”

楼秉不?禁笑了。

他摇首叹道:“阿喻不?必安慰我?,咱们楼氏江山日后能否稳固,还得指望你。”

楼喻眉心?微动,面色不?改:“陛下此话何意?”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殿外内侍忽然禀报。

贵妃娘娘就是曾经的汤侧妃。

叛军入城后,东宫沦陷。

楼秉自知无力挽回,得汤侧妃劝告,便随她前?往西北求援。

他留下父皇兄弟,留下娇妻幼子,留下师长幕僚,懦弱地逃了。

父皇兄弟已死,太子妃自戕,亲子被杀,若非东宫只?有太子妃和汤侧妃,或许会有更多无辜人受到伤害。

楼秉怎么?可能不?心?痛、不?自责?

尤其在发现汤诚狼子野心?之后,他更加郁结于心?。

新朝建立后,因汤氏有功,他便封她为贵妃。

楼秉掩住眸中厉色,温声道:“让贵妃进来。”

楼喻适时起身:“臣告退。”

御书房的门开了。

楼喻与汤氏打了个照面。

汤氏容颜娇美,面带笑容,手中拎着?食盒。

碰上楼喻,落落大方地见礼。

楼喻回了一礼。

朱红色的门在背后关上。

楼喻隐约听到里头传来女子的撒娇声,夹杂着?楼秉的几声咳嗽。

楼喻垂眸沉思?,片刻后,抬步往宫外走?去。

御书房内,汤贵妃素手纤纤,从食盒中端出?一碗汤。

“陛下,这可是臣妾亲手煲的汤,您快尝尝。”

汤味香浓,色泽浅淡,恰合楼秉口味。

楼秉淡淡道:“晨时吃得多,朕现在喝不?下。”

“陛下,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臣妾亲手做的呢,您要是喝不?下,就尝一小口好?不?好??”

汤贵妃伏在他肩上,娇俏着?哄道。

楼秉只?觉得心?头发冷。

曾经的他有多喜爱汤氏的娇媚,而今的他就有多厌恶汤氏的居心?叵测。

“陛下,这可是补汤,对?身体好?着?呢。”汤贵妃继续劝着?。

楼秉心?中郁气更浓,喉咙处涌出?强烈的痒意,他咳得撕心?裂肺。

回到行馆,楼喻吩咐暗部秘密探查楼秉的咳疾。

十二月十五,东安王返庆。

车驾从行馆至城门,一路皆有百姓相送。

东安王虽在京城时日不?多,但他入京后的所作所为,百姓全都记在心?里。

他们站在街市两侧,默默行注目礼。

霍延骑马守在车驾旁,霍煊和霍琼皆随行。

霍家的门楣本应由霍延光耀,眼下霍延放弃,霍煊和霍琼便成为霍家的主事者。

他们既年少,声名又不?显,旁人并未太过在意。

加上他们勤王“无功”,朝廷便没有进行封赏。

霍家没落似已成定局,就连汤诚都不?曾关注过两人。

是以,他们选择随行回庆州,无人在意。

四万庆军押解着?数万天圣教余孽,跟随着?东安王的车驾驶向庆州。

东方欲晓,金光万道。

因楼喻“不?得已”接收数万余孽,朝廷便凑齐了一年的粮食给楼喻。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于十二月廿一,抵达莱州府。

莱州知府已换成吕攸。

吕攸亲自带人迎接,见到楼喻车驾,激动跪地行礼。

楼喻威严的声音从车厢传出?。

“不?必多礼,起身罢。”

吕攸起身后,目露崇敬道:“王爷舟车劳顿,是否在此歇息一日?”

莱州现在是楼喻的封地,驻军也由庆军将领接管,此地尚且算得上安全,加上楼喻还有一些事情要交待吕攸,便决定在这歇上一日。

吕攸已为楼喻准备了安静雅致的宅院。

休整片刻后,楼喻召集众将领议事。

“眼下已到莱州,我?决定将天圣教余孽分批送入各个州府,让他们参与劳役,劳役期间,由各个州府的军中教员进行认真训导。”

从建设军队开始,楼喻就没放松过思?想教育课。

杨继安是庆军中数一数二的教员,但凡上过他课的人,无一不?对?庆州和庆王世子心?怀热忱。

是以,楼喻便让他培养出?更多的教员。

经过这几年发展,庆军中合格的教员数量已然不?可小觑。

只?要新兵入营,都逃不?过教员们的“温柔”教导。

掌管八州后,他又将教员调配到其余州府,负责当地驻军的思?想教育工作。

数万天圣教余孽确实不?好?管,如果好?管的话,汤诚就不?会大方地送给他。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稍有不?慎,便会掀出?不?小的风浪。

这一路,若非霍延和李树等人严防死守,队伍恐怕没法这么?顺利抵达莱州。

但庆军不?能时时刻刻盯着?这么?多人,必须要分而化之。

李树道:“咱们带回来的余孽共五万余人,分给八州的话,每周都得摊上六七千人,这也不?好?管啊。”

各个州府的驻军不?多,用一两千人管控六七千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楼喻道:“庆州和吉州驻军最多,分别接收两万,其余六州平均分派下来,不?过两千人左右。”

他要大力生产建设,他需要许许多多的劳力,这些余孽倘若真能收服,定会给八州来到诸多益处。

“性情偏温顺者分派七州,性情暴戾者留在庆州。”

众人皆听令,退下整顿余孽队伍。

楼喻又叫来吕攸,询问他工程进度。

吕攸汇报道:“禀王爷,从庆州到吉州、宜州的官道已修整夯实大半,只?待明?年开春铺路。湖州段知府正进行桑基鱼塘模式的试点工作,总衙工部和农部正协助湖州建设农田。湖州河段的清淤工程已近尾声,堤坝也在加固。”

一切都在按照楼喻的计划发展。

以前?缺劳工,工程进度缓慢,眼下多了五万余人,楼喻便决定加快速度。

他说?道:“而今八州已是一个整体,八州必须同?心?协力,携手共进。我?希望没有任何一州掉队,所以,修路计划从吉州、宜州拓展到其余各个州府。”

吕攸闻言,心?中陡生一股豪迈。

“属下遵命!”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王爷,若是八州皆通,恐怕要耗费无数财物。”

楼喻笑道:“日后咱们八州商旅络绎不?绝,只?要行走?咱们铺设的官道,就必须要缴纳过路费。”

此举效仿现代?的高速收费。

“过路费?”吕攸惊讶。

这样岂非成了拦路强盗?

楼喻道:“具体章程,待官道铺设完毕后再议。”

“是。”

吕攸压下困惑,选择相信自家主公?。

十二月廿二,天圣教余孽被分为八份,一份留在莱州,六份被庆军分别押往其余六州,剩余人皆随东安王车驾回庆。

十二月廿五,杨广怀、范玉笙、楼荃等一众官吏接到消息,皆于庆州新城外恭迎楼喻车驾。

庆州百姓也自发出?城迎接。

当东安王车驾出?现在天际时,庆州新城外,众人皆神怿气愉、冁然而笑。

“东安王回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喜跃抃舞、掌声不?绝。

他们的王,终于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个月开始,手就一直疼,还有之前去医院做了胃镜,胃不是太好,不能再熬夜了(每次日万都得熬夜),所以很抱歉,这个月想休养一下,不能继续日万了。但每天更新都会在六千字以上!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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