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百姓正在开?展大?规模的战后重建工作。
苗海作为船工,自然去了?海边的船厂做工。
船厂的东家?因为是城中富户,被叛军洗劫一空,一家?老小都?被叛军杀害,极为凄惨。
庆军入城后,船厂无人主事,便收归官府。
如今管事的来自庆州,为人挺随和。
管事的交待他们:庆王世子殿下开?春后就要?雇佣大?批船工运送货物到南方,所以必须要?尽快修缮好船舶。
苗海等人便撸起袖子努力干活。
好在世子殿下给的待遇相当不错。
不仅餐餐管饱,还有肉!
他们吃得好,干活自然有力气。有时候干得好了?,还会多奖励两块肉。
苗海会把肉留着,带回家?让妻子和女?儿吃。
沧州城内有力气做工的毕竟是少数。
那剩下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官府有规定,十岁以下孩童、六十五岁以上?老人、怀孕的女?子可以暂时去官府领取口粮,等今年秋收后,再行扣除。
所以,虽然苗海拿不到月钱,但他妻子可以浆洗衣物补贴自己,他女?儿可以领取口粮。
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已经很满足了?。
要?不是庆军,沧州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阿海!下工了?!走,去吃饭,今天不知道有什么菜!”
他们船工、扩建港口的劳工、修建干船坞的工匠,几?乎全都?聚集在一处,大?家?同在“食堂”吃饭。
这个“食堂”也是庆州的特色。
他还听说庆州工业区本来只有一个食堂,后来工人增多,就又建了?一个食堂。
他们这个食堂是临时搭建的,专门?供应他们每日两顿饭。
就在他们排队打饭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喧闹。
大?家?议论纷纷。
“出啥事儿了??”
“好像是港口那边有人没注意,夯土时砸到了?脚,那血淌得……啧。”
“啊?砸到脚了??这可不得了?!要?不要?紧?”
“不知道哇。”
“希望没大?事,要?不然以后日子可咋过。”
“别说以后了?,就说现在,伤成那样,看大?夫不要?钱?”
“也对,哪还有钱看大?夫吃药。”
苗海听闻,不由?在心里叹气,这也太惨了?。
伤到脚,意味着短时间内不能干活,不能干活就没有吃的,这不是活活等死吗?
更别提拿钱去看大?夫了?。
就在众人感?同身受、唉声叹气时,那边又响起雀跃欢呼声。
“这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
“回来了?!怎么样?到底出啥事儿了??”
“大?家?伙儿不用?担心了?,我听管事的说,这是工伤,可以申请补偿金!”
“补偿金!是钱吗?能拿到多少?”
“这个不清楚,看具体伤势吧。”
“这个庆州管事可真好!”
“这是庆州世子殿下定的规矩!”
“世子殿下可真好!”
苗海深以为然。
那位世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呢?
神仙世子近来有些闲,便突发奇想,打算做个实验。
这个实验有些惊世骇俗,但要?是成功,绝对会是一场开?天辟地的创举!
他想试试能不能用?土法制出青霉素。
楼喻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青霉素可谓是穿越人士最青睐的研究之一。
这个东西一旦研究出来,就能拯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楼喻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趁着有时间,做个实验也不妨事。
说不定真能研究出来呢!
他先?吩咐窑工烧制出一整套玻璃器皿,又叫来陈川柏。
“陈老,您行医数十载,可见过有人因外伤受邪而亡?”
陈川柏一愣:“殿下莫非说的是风毒入侵?”
楼喻颔首。
人在受伤后很容易发生细菌感?染,在青霉素发明?之前,除非免疫力过人,否则一旦伤口感?染,很少有人能真正扛下来。
“陈老对风毒入侵可有研究?”楼喻正色问。
陈川柏感?慨一句:“关于风毒入侵之症,老朽翻阅诸多医典,研究大?半辈子,也未能寻到良药,实在惭愧啊!”
“陈老不必自责,”楼喻肃容道,“想必您也知道,自古以来,士兵死于战场的人数远远不及死于风毒入体的人数,庆州这些将士愿意为庆州流血牺牲,我身为庆州世子,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他当然不是只为庆州士兵着想,之所以说这话,不过是因为更契合他庆州之主的身份。
任何一个主公,肯定都?希望自己手下的将士健健康康的。
陈川柏自以为理解他的想法,遂道:“殿下.体恤将士,老朽感?佩,只是这风毒入侵之症,老朽实在没有良方。”
身为医者,谁都?想要?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但有时候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楼喻面?露忧郁,沉思?片刻,忽道:“我之前翻阅过一些古籍,看到有一偏方,说是取用?果蔬上?的霉种涂抹伤口,或许能够帮助病患抵抗风毒。”
他这不是在胡乱编造。
在古代,确实有不少大?夫尝试过这个方法,或许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某个大?夫瞎猫碰上?死耗子,用?这个方法救活了?患者,大?家?纷纷效仿。
但大?夫们并不知道其中原理,便以为霉种或可抵御风毒,只是能不能存活得听天由?命。
直接涂抹霉种,只有极小的几?率能够救活病人,更多的可能是感?染更甚,死得更快。
这是赌命。
陈川柏沉叹一声:“确有此事,不过此法能救之人屈指可数。”
他本人并不愿意效仿此法。
楼喻忽然兴致勃勃道:“既然此法有一定的效用?,说明?其中必定存在一些救治病患的原理,若是咱们能够参破其中原理,岂非造福万民?”
“殿下,您的意思?是……”陈川柏既惊又喜。
楼喻笑道:“不如,咱们就从霉种入手?”
陈川柏起身就是一拜:“殿下心怀苍生,老朽岂有拒绝之理?”
不论这种尝试能不能实现,他都?要?为天下苍生感?拜殿下的心意。
殿下属实令人钦佩哪!
制取青霉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楼喻召集陈川柏、陈玄参、霍琼在内的一众医者,齐聚化?工厂内。
在建设化?工厂时,他特意让人造了?个实验室出来。
里头一应玻璃器皿整齐摆放,皆已用?沸水煮过。
“玄参,阿琼,想必陈老已跟你们提过,咱们以后就在这间实验室里研究如何治疗风毒入侵之症。”
陈玄参神色冷静,目中却透着几?分灼热:“殿下有此凌霄之志,玄参定不负殿下所托。”
霍琼也坚定道:“殿下,风毒入侵之症已困扰医者千百年,若是咱们能够研究出来,就能拯救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其余医者皆颔首附和。
楼喻肃目问:“那你们可想过,为何会有风毒入侵之症?”
众人愣了?一下,风毒入侵就是风毒入侵,哪有什么为什么?
楼喻见他们如此,也不气馁,继续引导他们:
“风毒之所以为被称为风毒,不就是因为医者大?多认为伤口之外有毒素侵入,使患者中毒而亡吗?既然砒.霜、蛇毒等皆有救治之法,凭什么风毒没有呢?”
陈川柏颔首:“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这风毒咱们看不见摸不着,实在难以下手啊。”
“怎么会看不见呢?”
楼喻笑了?笑,问:“咱们人体伤口破损,皮肉腐烂,虽与馒头、果蔬腐烂不同,但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只是它们身上?所生霉菌能瞧得见,咱们伤口处的病菌侵入血肉,瞧不见罢了?。”
他这话说得相当浅显,且一点医学水准都?没有,但话糙理不糙,陈川柏他们都?听明?白?了?。
霍琼道:“既然看不见,那该如何对症下药?”
她素来信服楼喻,不认为他在无的放矢,遂听得极其认真。
楼喻笑道:“也不一定看不见。”
青霉素的发现很偶然。
这位发现者从患者身上?提取葡萄球菌,并用?培养基培养成菌落群。很偶然的一天,窗外飘进不知名的霉菌,落入培养基内,杀死了?一些菌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两个的细菌自然看不见,可菌落群就肉眼可见了?。
他备齐一百个玻璃平底碗,碗中皆装满肉汤,为免肉汤容易泼洒,楼喻添加了?一些牲畜蹄角熬出来的凝胶,使之成为一百个琼脂培养基。
葡萄球菌的营养性要?求不高,在肉汤培养基中,一般二十四小时便可呈现出均匀生长的状态。
这种细菌是化?脓性球菌,分布很广,不仅伤口上?容易产生,动?物体内的黏膜上?就有,取用?非常方便。
不过楼喻为了?更加有说服力,便让陈川柏等人从病患的伤口上?提取一些脓液,放入培养基中。
他已经将实验思?路告知众人,众人虽似懂非懂,但皆听他号令。
一天一夜过后,他们惊叹地发现,这一百个玻璃碗内居然出现了?一些橙色的东西。
饶是陈川柏见多识广,也不由?被这些菌落群震惊到。
楼喻笑道:“这些都?是引起病症的细菌,它们肉眼不可见,但繁殖能力非常强,不过昼夜便生出一个大?家?族,什么东西一旦多了?,不就能看见了??”
细菌培养基做好了?,接下来就得制取青霉素。
楼喻让他们从发霉的馒头或果蔬上?提取青霉,放入另外准备好的一百培养基内。
再静置一周。
想要?获得青霉素溶液,还需要?准备其余材料。
蒸馏水就少不了?。
自然界中的水含有不少杂质,楼喻没有现代化?的工具,无法轻易净化?水质。
他便造了?个收集水蒸气的器具。
器具底部装水烧沸,顶上?放置一个凹形的玻璃缸,里面?装满冷水,再在玻璃缸最低点下放置玻璃碗。
水烧沸后,水蒸气腾空遇到最上?面?的冷玻璃,便凝结成水珠,水珠滑到凹点,一点一点滴落到底下的玻璃碗里。
水中杂质不会化?成水蒸气,所以这样收集的水便可称为蒸馏水了?。
除蒸馏水外,楼喻还配备了?漏斗、干净的棉花、菜油、炭粉、醋、海草汁以及用?来提纯的容器。
一周后,青霉培养完成,培养基内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菌落群。
众人将培养基通过漏斗中的滤棉倒入底下的玻璃罐中。
玻璃罐是特制的,在罐底一侧开?了?一个口子,此时用?塞子堵上?。
待培养基内的液体全部倒入玻璃罐中,楼喻再让人加入菜油。
他解释道:“青霉与水相溶,与油不相溶,咱们这样做可以提取含青霉的水分。”
其余脂溶性物质则被上?层的油溶解了?。
等油、水分层,他便打开?下头的塞子,用?器皿接住下层流出的水分。
接下来用?炭粉混着水分搅拌均匀,再用?蒸馏水清洗,用?醋和海草汁冲刷,如此便可洗去其中的杂质。
最后淌下的液体,便是较为纯净的青霉素溶液。
“殿下,这就成了??”霍琼问。
楼喻摇摇头:“这才哪到哪。”
就算弄出青霉素溶液,可实验并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
他准备了?不少圆形袖珍纸片,将它们浸入青霉素溶液中,然后取出,分别置入一百个细菌培养基中。
一段时间后,只要?纸片周围的菌落成圈状消失,就证明?青霉素溶液有用?!
这些时日,他同陈川柏等人反复“商讨研究”,终于让他们都?能理解这番新奇的实验思?路。
大?家?都?抱着万分期待。
等实验结果还需要?时间,楼喻便又召集医疗组开?会。
“陈老,就算实验成功,咱们得到了?这种药剂,又该如何服用??”
陈川柏蹙眉:“殿下的意思?是,这种药剂无法口服?”
楼喻忽悠道:“霉菌本就脆弱,风一吹就能散,落到胃袋里,恐怕还未发挥效用?,就被酸水侵溶了?。”
“那该怎么办?”霍琼秀眉拧紧,“不能涂抹伤口?”
楼喻摇摇头:“风毒入体,融于血肉,只是涂抹表层,又如何拯救内里?”
众人皆深以为然。
陈川柏忽道:“有一法可以尝试,但病人会很痛苦。”
“祖父是指用?竹管将药剂推入肠道?”陈玄参问。
楼喻唇角微扬。
他查过各种典籍,知道曾有人为了?能让药物迅速进入体内,便尝试使用?竹筒和活塞进行灌肠治病。
先?不论这种法子效果如何,但至少给楼喻提供了?“注射器”的思?路。
他眼睛一亮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既然风毒侵入血肉筋脉,咱们能不能将药剂推入血肉筋脉,从而更有效地灭杀风毒呢?”
“这……”陈川柏失笑,“殿下,人体血路筋脉何其细微,如何能用?这样的法子?”
楼喻假装兴致勃勃:“不试试怎么知道!”
在塑料造出来之前,注射器针筒可以用?玻璃制成。楼喻造不出塑料,便决定用?玻璃制出针筒。
用?玻璃还能避免一个难题,玻璃注射器的活塞可以不用?橡胶头。
橡胶他现在可没有。
所以用?玻璃造针筒,虽然耗时耗力,但对于救人性命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且他现在还没打算量产。
玻璃针筒不难造,难造的是金属针头。
据他所知,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一种“失蜡法”可以铸造内径极小的青铜器具。
按理说,大?盛铸造工艺的精密度应该处在更高的层次。
他召来徐胜。
徐胜一直带领工匠秘密铸造精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楼喻了?。
突然受召前来,颇有些激动?。
“小人拜见殿下。”
他虔诚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楼喻笑容温和:“起来吧。今日叫你来,是有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殿下请吩咐!”徐胜激动?道。
上?次殿下交给他的极其重要?的任务,已经足以让他名留青史了?。
或许这次又能见证奇迹!
楼喻正色问:“我想打造一种内径不过毫厘的针头,你认为可行?”
徐胜稍一思?索,问道:“殿下是想造空心针?”
“不错。”
“殿下需要?多细?”
楼喻搞不清现代跟古代的度量单位换算,只能道:“越细越好,毕竟是要?用?在人身上?的,要?尽最大?可能造最细的空心针。”
用?在人身上?,那必须得谨慎!
徐胜一脸严肃,点头道:“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好,若是做得粗了?,也不必扔,拿过来给我瞧瞧。”楼喻吩咐。
粗的针头还可以用?在牲畜身上?嘛。
“是!”
楼喻又抽出一张图纸,郑重交待:“这是我要?做的成品,下面?是针头,上?面?是玻璃管,还有活塞,你拿着这份图纸去跟窑厂玻璃工匠沟通研究,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尽快研制出成品,不要?让我失望。”
徐胜如捧至宝,兴奋道:“小人一定加倍努力!”
转眼春耕结束。
在庆州水利工程的加持下,庆州的农田基本都?得到良好的灌溉,田地里的秧苗郁郁葱葱,着实喜人。
他召来负责工程的吕攸。
“庆州工业区到沧州港口的官道夯得怎么样了??”
吕攸恭敬回答:“已近尾声。”
“好,”楼喻神采奕奕道,“现在气候温暖,正适合铺路。”
他打算用?水泥混合砂石铺设一条水泥公路。
而今大?盛各处的道路皆以泥土路为主,不仅崎岖坎坷,一到下雨天还会变得泥泞不堪,车马难以行路,非常影响运输效率。
为了?提高运货效率,楼喻打定主意要?修路。
新城内的街道皆由?水泥铺成,吕攸对水泥铺路已经见怪不怪,遂领命下去。
一切都?已走上?正轨,不论是庆州还是沧州。
春日正好,楼喻靠在躺椅上?,悠闲于院中晒太阳,还不忘用?丝帕遮眼挡光。
正睡得迷迷糊糊,一阵清风倏然扬起,眼上?丝帕被风吹走,灿烂的阳光肆意刺探着他的眼皮,弄得他没法继续入睡。
楼喻睁眼起身,就要?伸手去捉。
一只手忽地擎住丝帕。
金色流光下,少年面?容俊美,目光柔和。
他穿着修身的军服,轩朗挺直,如竹如松。
楼喻愣了?一下,不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楼喻皱眉道:“二笔怎么不通报?”
“他见你睡得熟,不忍心叫你。”
霍延边解释边将丝帕交还给他。
楼喻接过,随意搭在扶手上?,慵懒往后靠去,问:“你来找我有事?”
“嗯。”
霍延垂眸,目光落在楼喻手上?。
那手修长莹白?,隐生玉光。
“殿下认为,汪大?勇等人该如何安置?”
楼喻懵了?一下。
是哦!
之前他一直让汪大?勇等人买粮运粮,后来又让他们护送姚金去西域买棉花,他们几?乎一年到头都?在路上?。
而今无需专人买粮,棉花也有了?,他们的确无所事事。
楼喻差点将他们给忘了?。
他稍稍坐起,问:“你有什么想法?”
霍延抬眸凝视他的眼睛:“他们从军多年,皆是骁勇之人,且经验丰富,我想让他们入营。”
这个入营,就是真正让他们成为庆州军的一份子。
在此之前,他们最多只能算运粮队,非正式编制。
楼喻稍稍思?量,道:“他们确实骁勇善战,称得上?是英雄人物,便是千夫长也当得。但他们尚无军功在身,若是直接提拔,恐难以服众,可若只是让他们当一个底层小卒,又辱了?他们的能力和身份。”
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霍延俊目含笑:“殿下忘了?弓箭营和骑兵营?”
这两个大?营都?是凭专业技能说话的。
谁有能耐,谁就能进;谁的能耐高,谁能就升职。
楼喻眼睛一亮,他方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
霍延郑重领命,却没立刻离开?。
楼喻疑惑看他:“还有事儿?”
“听冯大?人说,殿下近日愁思?扰眠,睡得不好?”
楼喻轻叹一声:“老毛病了?。”
他确实是这样,脑子里想得越多,晚上?越容易失眠,但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点再多安神香都?没用?。
正因如此,他才给自己放一天假,偷懒没去府衙,躺在院中晒太阳休息。
霍延道:“可以让冯大?人替你按矫,有助睡眠。”
按矫手法到位,会让人放松心神,产生睡意。
楼喻摇摇头:“试过,不行。”
也不知是他的睡虫太倔强,还是冯二笔手艺不到家?,反正他就是睡不着。
楼喻也愁啊。
他才十六岁,天天失眠很容易早衰的。
霍延斟酌道:“殿下若不嫌弃,属下愿意一试。”
楼喻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双眼黑白?分明?,里头隐藏几?分跃跃欲试。
“你是说,你来替我按矫,助我入眠?”
“嗯。”霍延轻笑。
楼喻伸手拍拍他的肩,虽惊喜,却还是问:“会不会太耽误你了??”
要?知道霍延每天也是很忙的。
“不会。”
两人约定好今晚按矫的时辰,霍延才离开?东院。
春夜微凉,月色溶溶。
楼喻仔细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坐在榻上?由?冯二笔替他擦拭湿发。
正好背对着卧室的门?。
霍延来时,便看到世子殿下一头墨发倾泻而下,遮住骨肉匀停的脊背。
“殿下,霍统领来啦。”冯二笔低声调皮道。
他丝毫不介意霍延抢自己的活计,只要?能让殿下睡个好觉,他做什么都?行。
楼喻尚未回应,就听霍延道:“冯大?人,我来吧。”
“不用?,你不是说按矫嘛。”
冯二笔摇首拒绝。
霍延力气那么大?,他担心霍延会扯得殿下头皮疼。
“头上?也有些穴位,我顺便替殿下按按。”霍延淡淡道。
冯二笔这才将拭发的棉巾递给他,“那就交给霍统领了?。”
他笑着退出室外。
趁着霍延还没上?手,楼喻回过头,不由?笑着问:“霍二郎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不觉得委屈?”
烛火煌煌下,少年世子眉目如画,俊秀如玉。
许是刚沐完浴,少年双眸盈盈,颊边隐约染上?一层粉意,青丝披散而下,风流蕴藉,人面?桃花。
霍延心脏蓦地被刺了?一下。
他连忙垂下眼眸,捧起墨发仔细擦拭,低沉回道:
“你是主公。”
楼喻转回脑袋,眸中清澈散去,渐渐蒙上?一层深幽。
他非感?情小白?,他从不认为,以霍二郎这般傲骨,会仅仅因为自己是主公而愿意委身做这些事情。
他假装笑着调侃:“难不成以后你认谁为主公,都?会替人拭发?”
身后人拭发的手顿了?顿。
“不会再有其他主公。”
霍延语调平淡而坚定,透着一股子认真与赤忱,弄得楼喻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室内陷入沉默。
良久后,霍延打破沉寂:“好了?。”
是头发干了?。
楼喻慢吞吞地转身,正对着霍延,这才发现霍延竟换了?一身衣裳。
他穿着宽松飘逸的衣袍,淡了?几?分戎装加身的锋锐精悍,添了?几?分雍容闲雅的贵气风流。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对上?他深邃幽暗的目光,楼喻心头忽地一跳,下意识移开?目光,像是偷了?别人某样东西,有些心虚。
“按矫吧。”
他趴在榻上?,脑袋埋在臂弯里。
此前他经常被冯二笔伺候,并没有觉得异样,但不知怎的,当霍延的手触及他肩背时,他竟颤缩了?下。
不得不说,霍延的技法确实不俗。
没一会儿,肩背处不断有暖流流淌,一些滞涩的筋脉仿佛活了?过来。
浑身的涩然竟已消失不见。
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弄得他昏昏欲睡。
“殿下,该翻身了?。”霍延声线温和道。
楼喻下意识听话地翻过身,正对上?霍延垂下的鬓发。
蜡烛发出“噼啪”声。
楼喻就要?扭过头去,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扣住。
少年俯身,手指在他脑袋的穴位上?轻柔按摩,一下又一下地安抚。
楼喻睁着眼,与霍延的目光对上?。
蜡烛又是一声“噼啪”。
楼喻轻声开?口:“该剪烛了?。”
“我去。”
霍延起身,拿着小银剪,一个接着一个剪去泛黑的烛芯。
楼喻卧在榻上?,看着他安静剪烛的身影,竟恍然生出几?分安定,仿佛白?日的烦忧渐渐离他远去。
他看着看着,缓缓闭上?眼睛。
霍延耳力非凡,听闻他呼吸变得平缓沉稳,不由?低首无声笑了?。
他放下银剪,行至榻前,悄无声息地替他盖上?薄衾。
冯二笔正候在门?外,见霍延出来,忙低声问:“这么快?”
“殿下睡了?。”
冯二笔不由?竖起拇指:“还是你厉害,这么快就能让殿下入睡。”
霍延神色隐在暗处:“我先?回去,殿下就劳冯大?人费心了?。”
“好,”冯二笔问,“你明?晚还来吗?”
霍延顿了?顿,方道:“殿下让我来,我便来。”
翌日一早,楼喻满足地醒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过了?!
窗外霞光隐现,还没到他平日起床的时辰,他却觉得脑子格外清醒。
想起昨夜霍延的举动?和眼神,楼喻忍不住低叹一声,在床上?滚了?又滚。
平日里,霍延表现得虽不明?显,但楼喻多多少少察觉出几?分不同。
昨夜共处内室,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他一方面?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方面?又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
这种事情,问都?问不出口。
他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冯二笔进来伺候,见他神采奕奕,不由?高兴道:“殿下昨夜睡得好?”
“嗯,挺好的。”
“还是霍统领厉害,”冯二笔笑着问,“殿下今夜可还要?霍统领来按矫?”
这倒是把楼喻问住了?。
有霍延帮助,他确实睡得好,可他心里面?又有些小别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遂问:“他昨夜走时,可有说什么?”
冯二笔老实道:“他说只要?殿下叫他来,他便来。”
“哦。”
楼喻神思?不属地吃完早饭,就去了?府衙上?班。
吕攸前来禀报:“殿下,沧州海港已经扩建完毕,干船坞也已建成。”
主位上?半天没反应。
吕攸不由?偷偷抬头,瞧向桌案后的世子殿下。
素日威严端肃的少年世子,今日却以手支颐,垂眸瞧着案上?的文书,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吕攸小心翼翼提醒:“殿下?”
楼喻陡然回神,轻咳一声:“吕司工说的我已经知道了?,既然都?已建好,以后造船以及船舶修缮保养都?可在干船坞中进行,省了?诸多劳力和工夫。”
“殿下大?才,竟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吕攸由?衷赞道。
楼喻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厉害的是那些真正的发明?者。
“既已建成,就组织船队出海运货罢,造船厂也要?多招工匠,多造大?船。”
“是。”
楼喻一声令下,庆州工业区开?始忙碌起来。
运货至沧州的车队络绎不绝。
沧州港口盛况空前,一艘又一艘的大?船从港口起航,它们装载着满满的货物,驶向遥远的南方。
精美的玻璃品受到老百姓的青睐,在南方一时掀起“玻璃热潮”。
庆州玉纸、庆州便宜的布匹也在南方卖得火热。
船队用?这些货物换取大?量稻米,又北上?返回沧州港口,开?始下一轮装货和远航。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为庆州和沧州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
楼喻的第一次青霉素实验没有成功,但注射器做出来了?!
虽然成品比不上?现代,制造工艺耗时长,还不好保养储存,但总比没有好。
他重赏了?工匠们。
相信凭借他们的智慧,以后的工艺会越来越纯熟。
工匠组欢天喜地,医疗小组却也没觉得气馁。
风毒之症历经千年尚未寻到诊治之法,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研制出良药呢?
至少现在有一条很好的思?路嘛。
陈川柏研究数十载,他有种直觉,如果一直按照世子殿下的思?路研究下去,说不定他们真能找到救治的良药!
楼喻交待他们:“世上?霉菌有许多种,你们可以尝试不同的菌种,找到产出最多、效果最好的。至于病菌,也可以试验不同创伤、坏疽的脓液。”
医疗组虚心接受建议。
他们医者仁心,在救治伤患的同时,每日都?会抽空进入实验室研究。
楼喻一有空就会参与进去,尽量做到熟练操作实验。
有一技能傍身,总归不是坏事。
时间转而入夏,庆州和沧州两地的农田皆郁郁葱葱,庄稼的长势极为喜人。
两州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楼喻本身就苦夏,再加上?烦心事多,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自上?次霍延替他按矫后,他就没再让霍延继续。
许是那一次效果显著,楼喻晚上?的睡眠都?好上?许多。
可今晚又睡不着了?。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楼喻索性起身,借着月光点上?蜡烛,开?始伏案练字。
练字可平心静气,摒除杂念。
他虽尽可能轻手轻脚,却还是惊醒了?睡在外间的冯二笔。
冯二笔穿着亵衣进来,见楼喻这般,皱眉心疼道:“殿下,又睡不着了??”
楼喻笑了?笑,“就是想太多。”
想太多,脑子就会兴奋,脑子一兴奋,就容易失眠。
冯二笔眼眶微红:“殿下这样多伤身啊。”
楼喻叹气,他也没办法。
在现代,他睡眠质量可好了?。
冯二笔建议:“不如奴给殿下按矫助眠?”
“不必了?,你去睡吧。”
楼喻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按再多也睡不着。
“奴不睡了?,奴陪着殿下。”
冯二笔索性坐在书案旁替他磨墨。
楼喻便随他去。
他练完一张字,又抽出一张纸。
“殿下,奴看之前有霍统领在,您睡得很踏实,不如明?天再让他替您按一次吧?”
冯二笔因为楼喻的睡眠,差点愁白?了?头。
楼喻笔尖一顿,沉默地写下一个字,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他和霍延,好像有挺久没见过了?。
军营制度日臻完善,许多事情不需要?楼喻亲自过问,一般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由?营中将领自行处理。
霍延也很久没有主动?来东院了?。
冯二笔将他的沉默自动?解读为“默认”,第二天一早,伺候完楼喻,就跑去找霍延。
霍延一身军服,萧萧肃肃。
“冯大?人?”
冯二笔站在营房中,沉叹一声,满目担忧:“霍统领可曾听过‘慧极必伤’?”
霍延眉心一紧:“殿下他……”
慧极必伤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冯二笔说的是谁,他同样很清楚。
“霍统领,殿下昨夜一宿未睡,不停地练字静心,我瞧着实在难受。你之前不过按了?片刻殿下就睡着了?,要?不然你今晚再去一次吧。”
霍延却等不到晚上?,他骤然起身往营外走。
冯二笔连忙跟上?他。
“殿下在何处?”
“去府衙了?。”
霍延直接策马奔向府衙。
府衙内堂,楼喻正翻阅沧州那边呈报过来的公文,就听门?外衙役来禀:“殿下,霍统领在外求见。”
楼喻心头一跳,顿了?几?息,淡下神色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内堂的门?被人推开?,霍延玄衣朱带,大?步跨进来。
然后直接关上?门?。
楼喻:“……”
这人怎么回事?气势摆那么足干什么?
霍延在离桌案一步外停下,极有分寸。
两人沉默对视半晌,楼喻先?败下阵来。
他假装漫不经心问:“何事?”
霍延凝视他眼下青色,忽然语出惊人:“请殿下恕我逾越之罪。”
“……”
楼喻诧异:“你在说什么?”
“霍某有罪,但还请殿下顾惜自身。”霍延眸色诚恳,“冯大?人说您近日又常常失眠,担心您伤身伤神。”
楼喻桌案下的手微微握紧。
“我失眠,为何是你有罪?”
霍延毫不逃避:“殿下厌我逾越之举,不再让我助您安眠,是我之过。”
二人皆为心思?通透之人,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是以,楼喻自上?次按矫后不再叫霍延,霍延也就极少出现在楼喻面?前。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楼喻被这个直球搞得心绪狂乱,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内堂陷入凝滞又逼仄的沉寂中。
直到魏思?来汇报工作,才将两人从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霍延没像以前那般避嫌退出,而是站到一旁。
似乎只要?楼喻不开?口,他就不会动?一般。
魏思?心思?玲珑,感?受到内堂气氛异常,一点废话都?不敢说,快速汇报完工作,忙不迭退出去。
踏出内堂后,他隐约听到殿下的一声轻叹。
楼喻望着倔强的霍延,终究是狠不下心:“罢了?,今晚你来东院。”
霍延眉心一松,“谢殿下。”
巳时初,霍延准时来到东院。
同上?次不一样,他这次依旧穿着白?天的军服,眉目疏淡,目光低垂。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与上?次的意态风流判若两人。
他虽然才十七岁,浑身上?下却已寻不到丝毫稚气。
十七岁的庆军统领,合该是这般惊才风逸的模样。
楼喻见过不少出色的人物,却无一人能与霍延比肩。
他终于下定决心挑开?。
“霍延,我并非怪罪你,我只是精力不济,无暇管顾其它。”
楼喻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情已经占据了?他太多太多的时间,耗费了?他太多太多的精力。
他已经没有空闲去谈情说爱。
如果他只是因为一时新奇,或只是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心动?,就贸贸然答应,那是一种不负责任。
楼喻的真诚溢于言表。
霍延听出来了?。
他眉目陡然温和下来,凛冽的气势散去,唯余几?分骨子里的倔强。
“乐只君子,万寿无期。殿下不必在意其它。”
他只是希望眼前这人,能够长长久久。
至于其它,不曾奢望。
少年眸中蕴含着无尽的包容与温柔。
楼喻凝视他片刻,胸腔陡然涌起一股冲动?,不禁笑道: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他投身于风雨飘摇之乱世,庆州城外天昏地暗,鸡犬不宁。
唯有霍延,能让他安心。
不论是书中那个冠绝天下的霸主,还是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霍二郎,都?给了?他奋力一争的勇气。
霍延惊艳了?他的时光。
这是毋庸置疑的。
少年世子端坐案后,光风霁月,雅人深致,所言所行虽含蓄,却诚挚无比。
霍延眸色震颤,惊喜铺天盖地盈满心间。
他半蹲下来,大?着胆子,尝试着覆上?楼喻的手,接了?他的下半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历经虚幻的繁华荣光,一朝坠落至黑暗不公的浑浊世道中,乍见煌煌如月的楼喻,又怎能不喜?
二人皆将对方视为浑浊世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
楼喻右手回握住他的,微微俯身靠近,抬起左手,替他理了?理鬓边碎发,笑意轻浅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霍延俊目生辉,笑答:“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楼喻:“……”
平时没看出来啊,霍二郎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霍统领,时候不早了?。”
霍延即刻起身:“属下替主公按矫。”
楼喻乖乖趴到榻上?,闭上?眼睛。
屋外庭院静谧,屋内烛火摇曳。
肩背上?的双手温热而有力,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让楼喻渐渐沉入香甜的梦乡。
接下来的日子,霍延每晚都?会来东院助楼喻入眠。
两人话虽说开?了?些,举止却与往常无异,但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最明?显的是,霍延在东院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
正乾三十一年夏,正值汛期。
绵州、启州境内河流决堤,洪水淹没无数百姓田庄,两州境内哀鸿遍野,百姓十不存一。
朝廷却已无力赈灾。
无数难民流向其余各个州府,但大?盛境内能够收留难民的州府已经不多了?。
不少州府已经自顾不暇。
听闻洪灾后,楼喻立刻召集班底,令众人以此为警醒,加固河堤,提前预防洪水泛滥。
越来越多的灾民跑来庆州,灾民人数已渐渐超过庆州的承载能力。
楼喻令人引导灾民前往沧州定居。
战后的沧州地广人稀,经过一番重建,沧州早已焕发生机。
而这些生机正需要?注入更多的劳动?力。
楼喻每日都?要?处理大?量的奏报和公文,但因为有霍延的帮助,他依旧精神奕奕,生龙活虎。
在他的治理下,庆州与沧州渐渐呈现出盛世繁荣之景来。
正乾三十一年八月,桐州终于结束了?胶着之战,谢策领军镇压了?天圣教,却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失去了?左臂。
先?不论谢家?上?下如何痛惜,皇帝自然满心欢喜。
可好景不长,天圣教刚刚被压下,北蛮又开?始犯边了?。
说是北蛮,不过是大?盛对北方诸族的统称。
北境有不少部落,其中阿骨突部是最为强大?的。
此次侵袭扰边的就是阿骨突部。
他们特意避开?了?重兵把守的西北,往东在澹州肆意猖獗。
这次阿骨突部来势汹汹,骨突王率部势如破竹,攻下澹州,随后接连吞下边陲数个州县,烧杀抢掠,罄竹难书。
骨突王甚至口出狂言:“没有霍家?军,盛国边军算个屁!”
此事激起朝堂内外议论纷纷。
主战派:“打!狠狠地打回去!”
主和派:“国库空虚,粮草不足,阿骨突部不过是要?些物资过冬,不如谈判吧。”
两派在朝堂上?撕得昏天暗地,浪费了?很长时间。
直到庆州和沧州完成丰收,朝廷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
令人绝倒!
大?概是天不亡大?盛,就在骨突王得意洋洋准备继续作乱时,他的王庭被人袭击了?。
骨突王焦急之下,只好率主力部队回援王庭,只留下小部队驻城把守。
朝廷见状,立刻下令让边军赶走阿骨突部军队,收复失地。
经过半个月的纠缠,澹州边军没能攻下城池,阿骨突部军队因为粮草短缺,又得王庭消息,遂发出求和信号。
主战派与主和派又争执一番。
最后主和派赢了?,毕竟国库空虚是事实。
桐州一战,已经耗费无数粮草,让朝廷军元气大?伤,朝廷已经无法支撑另一场战争了?。
那就议和吧!
为了?阿骨突部能够归还澹州,朝廷需要?派遣使者去北境谈判。
一般来说,国与国之间的谈判,礼部官员是标配,除去礼部官员,还得加一个有身份地位、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坦白?说,有资格与骨突王谈判的,只有大?盛几?个皇子抑或是王爷级别的人物。
但在这节骨眼上?,谁愿意出使北境?
太子不可能轻易派出去,三皇子背后有人撑腰,其余皇子懦弱无能拿不出手。
更何况,皇帝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出去受苦。
议和又不是什么可以镀金的活儿,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不派地位尊贵的人去,他们又担心几?个礼部官员镇不住场子。
就在皇帝焦头烂额时,杜迁适时进言:“陛下,微臣以为,只要?正使身份尊贵便可,其余皆可交由?礼部去办。”
皇帝皱眉:“你倒是说说,朕还能派谁担任正使?”
“藩王,或者藩王世子。”
杜迁垂眸,掩住眸中恶意。
皇帝眉梢一挑,仔细想想,好像没毛病啊!
藩王也是皇族,出使一个小小的阿骨突部足够了?!
他笑着问:“杜爱卿可有人选?”
杜迁义正辞严:“臣以为,庆王世子貌秀内华,能言善辩,若是出使阿骨突部,定能扬我大?盛国威!”
楼喻,葫芦谷叫你逃了?一劫,这次看你还能不能逃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有点多,求夸!
PS:作者是文科生,文中实验都是查阅得来,作者经过学习研究后,都是用自己的话描述的。我尽可能写得合情合理,或许稍有夸大,但也控制在科学范畴内,如果有遗漏之处,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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