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千机》是一部大热的玄幻小说。

男主角卓隐自幼被丢弃在无明峰的山路上,被仙人乐落捡到并抚养长大,后来卓隐仙力觉醒,因无人引导而魂识混乱高烧不退,乐落只好教他运用仙力的方法,也就成了他修仙路上的第一个师父。

待到成年,卓隐察觉到自身再无突破,便执意离开无明峰外出寻仙问道,乐落劝说无果,不再挽留只微笑送别。

卓隐就这样开始了修仙之路,他进入过多个门派求学,途中虽然常遇险阻,但最后都能凭着气运和机缘逢凶化吉,他的修为也在一次次历练中突飞猛进。

直到最后,卓隐和女主角云清芷一起登上了引仙台,而他们也终于勘破了这世间的秘密——

天上密如蛛网的天道轨迹将这个世间裹束得密不透风,而构成那轨迹的竟是无数尸骸,那些尸骸正不断从天上溃散掉落下来,落到半空又全都破灭无踪。

“为师曾劝说你留在无明峰,后来又派人去阻挠你,可惜你还是来到了这里。”他那久别的师父乐落出现在他眼前,原来乐落就是仙界的引路人。

“何为天道,何为仙界?”震惊过后,卓隐问他。

“三千世界遵循着各自的轨迹运行,随年岁逝去,轨迹也会渐渐削弱,这世间不能偏离天道,幸而还有无数寻道者不懈修炼,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乐落说。

这一刻,卓隐才明白“飞升”的真正含义。

仙界的引路人也即是天道的使者,他不过是将世人都当成祭品,不过是用飞升者的尸骸和力量去维持这所谓的天道。

“可你不能飞升,你是与生俱来的异数,你越是接近天道,天道就会溃散得越快,如今你来到这里将天道冲击至此,再多的飞升者也无法将它修补好了,”乐落抬头望向天上,“如今只能将此世覆灭,用万物生灵来重构天道,一切重头再来。”

毁灭这世间?

卓隐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乐落口中说出来的,但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乐落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暴戾狠厉,只有一如以往的温和微笑。

“师尊,你可对这万物生灵有过片刻的怜悯?”卓隐沉声问他。

“为师不明白……”乐落用漂亮但空洞的眼睛望着他,“到底何为怜悯?”

维持天道的工具不需要七情六欲,就连笑意都只是假象。

他一直以来对卓隐的好也全都是假的,他只是遵循着天道,将卓隐当成祸患,留在身边以便观察。

“下一次,你应好好地留在为师的身边,莫要再胡乱地跑了。”乐落的怀中血光泛起,随后一把红玉七弦琴出现在他的手上,但那并不是普通的琴,而是可以翻覆天地、破碎万物的天演琴。

一番血战,终是邪不胜正,乐落在毁灭的剑光中觉醒了人性,也露出了最后的笑意……

然后就形神俱灭了。

这就是《千机》的结局。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乐落?

说好的形神俱灭呢,为什么乐落会出现在这里?

卓凡用微微蹙起的眉头表达了现在的困惑。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样,面前这浮空的身影并没有坠落,还被一层浅金的碎光笼罩,那怀中的琴则是星火环绕,缱绻幻惑。

是幻觉还是特效?

卓凡思考着,伸手碰了一下那层碎光。

指尖上转瞬破散开金色的光屑,仿佛触了电一样,刺痛的感觉分外清晰,卓凡立即收回了手,看见笼罩在乐落身上的微微金光已经像蛋壳被敲碎了一样褪去,那双本来闭阖着的眼睛也缓缓地睁开了,直视着卓凡。

四目相对。

卓凡看见了一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就像是晶莹剔透的赤红玉石一样。

“是谁?”乐落的声音极轻,就像掉落在湖面上的一片树叶,他身体就像最轻柔的羽毛一样,缓缓地落下靠近卓凡……

在极近的距离里,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卓凡,忽然之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一点光,他的脸上慢慢展露了笑容,还没等卓凡反应过来,他就高兴地一把抱住了卓凡的脖子,还在卓凡的耳边欢快地喊了一声:“是徒儿。”

琴在红色的碎光中消失了,只有乐落就这么扑了过来,将卓凡整个人都扑在了沙发上。

卓凡懵了。

虽说卓凡和小说的男主角碰巧都是同一个姓氏,但相同的也只有姓氏而已,他可不会修仙御剑和拯救天下苍生。

“徒儿,这是何处?”乐落却不知道卓凡在想什么,抱够了又松开卓凡的脖子,他坐在卓凡的身上疑惑地打量着周围。

乐落的身体比普通人要轻,皮肤也比普通人要冰凉一些,所以就算这样整个人都坐在卓凡的身上也不怎么别扭。

“你是不是乐落?”卓凡开了口。

乐落呆愣了两秒钟,天真忽然变成了焦急,他连忙捧着卓凡的脸紧张地问:“徒儿,你把为师给忘了?是魂识不清?还是灵脉不畅?”

卓凡冷静地拉开了乐落的手,让乐落端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乐落。

“我不是你的徒儿,我叫卓凡,这是我的家。”卓凡说。

在戏外,卓凡的神情语气难得这么严肃。

“不是徒儿?”乐落眨了眨眼,似乎并不在状况里。

而且他的身体又自然而然地飘起来了。

眼看他越飘越高,卓凡一伸手就拽住了他,这不拽还不要紧,一拽,乐落的身体立即就急坠下来,卓凡眼疾手快地将乐落稳稳抱住,幸好没有失去平衡两个人都摔下去。

在卓凡的怀里,乐落仔仔细细地盯着卓凡的脸看,越看,就越觉得纠结。

“明明就是徒儿,但为何徒儿的名字不一样了,长得也不一样了?”乐落淡金色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一脸天真的样子,可跟书中那个深藏不露的大反派有着天壤之别。

这到底是乐落假装的,还是这就是乐落获得了人性之后的样子?

“我不是你的徒儿,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卓凡又重新声明了一遍,他将乐落放回到沙发上,眼看乐落马上又要飘了,他按住了乐落的肩膀说,“还有,不准在我家到处乱飘。”

“飘?”乐落下意识地又试着去“飘”一下,却发现飘不起来了,“为何为师使不出仙力了?”

卓凡听到乐落这么说,结合刚才所见的整理了一下思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松开了手,看见乐落又飘了起来。

“咦?可以了。”乐落很是惊喜。

卓凡把乐落的肩膀按住,乐落立刻又掉了下去,摔在沙发上。

“为何又不行了?”乐落衣服稍乱,一脸茫然。

这下卓凡明白了,只要他碰到乐落,乐落的仙力就使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似乎并不是坏事,至少,他可以阻止乐落到处飘来飘去了,要是乐落从窗户飘出去被别人看到,那可就不妙了。

他可不想自家成为灵异爱好者的观光胜地。

现在把乐落放出去乱跑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让乐落住在这里的话,卓凡观察了一下这个为了方便打扫而选择的一房一厅的住处,觉得好像又有点太挤了。

卓凡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样安置乐落这个不速之客,忽然门铃就响了,两人齐齐地循声望了过去。

“徒儿,这是……”乐落发问了。

“安静。”卓凡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谁会这么晚过来,但不管是谁,都不能让那人看见乐落,虽然乐落的打扮可以解释为戏服,但如果乐落又在别人面前飘起来,那可真的解释不清了。

门铃又响了几声,卓凡连忙将乐落带到房间里,看他穿着一身宽长飘逸的白衣、拖着一头长长的金发站在地上,眼看那衣服和头发又要飘起来了,卓凡立即把他按住,表情严肃地说:“不准使用仙力,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徒儿……”乐落刚小声地唤了卓凡一声,唇上就被卓凡的一根手指封住了。

乐落只好安静了下来。

“我待会儿就回来。”卓凡说完,就把房间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