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钟时?针敲响第九下的时?候,大魔法师本人任身后袍子黑云般翻涌,快步来到晏冰迟所在的房间。
他正在看书?,是?利维坦昨日为他拿来的。近侍也有着教授圣子,使他快些适应以后的生活的职责。
无上的权力和永恒的美貌并非毫无代价。有时?候,出于爱的赠予也会成为一种束缚。
在看过?利维坦拿来的那些书?后,晏冰迟甚至觉得神弄出圣子这一玩意儿本身也是?为了束缚祂有意识的造物。之?所以选择人类中的少数几人成为圣子,则大概是?人类在外形上和祂最为相似,比较顺眼。
他现在翻看的那本书?其中一节这样?写道,人们虔诚地仰慕着圣子,圣子也以他必须要行?使的义务来回报信徒:满足他们的愿望。
不过?说是?满足,实?际上只是?倾听,再顺着对方的愿望讲几句漂亮话,诸如“神一定已经听到了你的愿望”“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之?类。
能和圣子说上话的毕竟少之?又少。
这一“义务”,可?以说是?轻松至极。
见到弗拉基米尔,晏冰迟将书?搁到一边:“早上好,弗拉基米尔。”
“日安,埃格伯特殿下。”大魔法师朝他行?礼。
“今日的天气分外宜人,正匹配得上您的美丽。”弗拉基米尔俯身亲吻圣子的手?背,注意到那只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还不甚习惯这样?的举动。
和神之?子本人一样?,这只手?模样?十分完美,指甲圆润微红,手?指纤细修长?,骨型优势十分明显。
职业原因,大魔法师见过?无数被单独保存起来的手?——在没有法杖的古老时?代,手?便是?魔力输出的最常见媒介。强大魔法师的手?,则往往流传下来供后人研究。
而眼前?的,甚过?魔法师所有身家里的任何一件藏品。
“你来得正好,我?正需要有人告知我?那位近侍的去向以及他迟到的原因。”大魔法师一直低着头,晏冰迟并不知道他正以何种兴趣浓厚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看。
“……关于您的骑士,我?想我?必须得告诉您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听到问话,弗拉基米尔抬起头,面露遗憾之?色。
在预示里,未来会被冠以罗塞玫瑰之?称的少年侧头,挑起眉。
晨光洒下,在他虽稚却已足够瑰丽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光,皎白的肌肤是?更甚过?绸缎的细腻。从弗拉基米尔的角度看过?去,圣子仿佛随时?都会接受父神的召唤,生出双翼,回到祂的身边。
弗拉基米尔再次低头,在圣子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笑起来。
玫瑰是?需要土壤才能成活的。纵使这朵玫瑰身上,似乎有着不止一处土壤的气息。
“我?们很遗憾地发现,您先前?的那位骑士,对您有着……极其出格的想法。”
“即使已经站在您的左右,他也一直……”
“关于他的不轨之?心,证据——大多?是?些言词露骨的信件——就在他的房间里。我?想,您应该不会乐意看到,所以我?并未将证据带来。”
“如果您想的话……”
近侍是?不得对圣子产生异样?情愫的。
晏冰迟自然不想看那些证据都会是?什么?。
大魔法师眼见着圣子脸色从逐渐微妙转成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用再说了,弗拉基米尔。”
“请尽快给我?安排新的近侍。”晏冰迟作出严厉的口吻,似是?不愿再谈此事。
但他心里并未完全相信大魔法师所说的。
“遵命,殿下。”大魔法师说。他随后欠了欠身,退出房间。
有两种情况:第一,有人诬告利维坦,并在他的房间里放了伪证,目的是?为了自己或者他人替代利维坦成为他的近侍——疯狂的世界;第二,看起来温和坦诚的利维坦,确确实?实?是?个想从他这里获取更多?的变态——还是?疯狂的世界。
大魔法师并没提到窥探一事,便不将这茬按到幕后之?人身上。
利维坦昨晚真诚的言论不似作假,因此晏冰迟目前?比较倾向于第一种。
但即使真是?第二种情况,他也不会有什么?失落感?。
对于相处才几天的近侍,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出于原则不愿意随便指认他人的罪状。
再说,要真是?第二种,他反而会更轻松:明确的知道窥探者是?谁,并且窥探者已经被揪出,严禁再靠近他。
还有随时?会出现在身边的魔王这一不□□呢。
晏冰迟并不希望是?第一种情况。
任务先不提,魔王也许会杀了他——考虑到系统说的,“黄金时?代最后一名圣子的圣名是?埃格伯特,非自然消亡,原因未知”。
新被指认为圣子近侍的骑士在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准时?踏入房间。
“圣子殿下,日安。”
翻书?的间隙,晏冰迟瞥过?他一眼,新来的骑士似乎较利维坦还要高壮一些。银灰色的盔甲覆盖住他宽肩窄腰的上半身,如墨的黑发仅以一根与肩处绶带同色的发带束起。高挺的鼻梁之?上是?稍为狭长?的眼型,眼珠则是?罕见的红色。
如果以动物来进行?联想,利维坦会让人想到骏马,眼前?的人则是?河中霸主,鳄鱼,或者巨蟒——都是?圣子本人不喜欢的动物——尽管他没有蛇信,也没有鳞片或者血盆大嘴。
这便是?约书?亚·德·范尔留给晏冰迟的第一印象。
实?际上他的相貌十分俊美,属于大多?数人第一眼都会留下好感?的长?相。
假若晏冰迟对于他人的面孔再敏感?一些,当时?多?看他一眼,或者牢牢记下了只听大魔法师提过?一次的姓氏,他便会立刻知道骑士约书?亚就是?他之?前?拒绝了的那名。
但他并不知道,因此也毫不尴尬,且没有半点愧疚地当即对他存了几分疑心,怀疑正是?他诬告了利维坦。
约书?亚成为近侍的第一天,晏冰迟眼见着他从虚空中抓出两个毛球一样?的玩意。
两个毛球都长?着和蝙蝠差不多?的翅膀,尾巴最上端竖着弯钩。这是?这个世界的使魔。
“昨晚利维坦曾来找过?我?,说圣子大人时?常会有被窥伺着的感?觉。我?告诉了他解决方法。”
“……我?无疑提起他破坏您的心情,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愿意被您误解。”
被骑士禁锢了行?动无法挣扎,两只毛球发出细弱的叫声?,听起来十分可?怜。
黑发红眸的骑士并未生出任何恻隐之?心。或许他有。骑士低着头,晏冰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指尖燃起一簇火苗,转瞬间,两个毛球便化为两颗黑色的晶石。
晏冰迟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两颗石头。
两只使魔长?得还挺对他胃口的,像是?摸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他摸着两颗还有些余温的石头,不知道是?毛球的温度还是?人工火焰的温度,心里有点遗憾。
“这是?使魔运转的核心,通过?它们,便可?以确定操纵者的魔法轨迹,继而确定ta的身份。我?会将它们转交给魔法师协会。”
晏冰迟点了点头,而这之?后,他果真再也没有受到窥视的感?觉,便也打消了对于骑士的疑心。
即将启程去罗塞城的前?一日,在圣地的宫殿里举行?了一场专为圣子举办的宴会。
晏冰迟和罗塞城的主人还有他的女儿——一对红发的王室父女——打过?招呼,聊了几句,便走到一边。
路过?的两位贵妇人正交谈着今早发现的一具死尸。死尸身前?似乎是?位骑士。
晏冰迟凝视庭院中盛放着的白色玫瑰。
在奥西林大陆,只有一个地方栽种着红色玫瑰。那便是?他接下来将去的罗塞王城。
约书?亚则立在他身边。
大约三分钟过?去,有一位拄着手?杖的青年男子来到晏冰迟跟前?。
他自称是?林赛公爵,名下的领地正好将圣地包围起来。多?年以来,他和他的家族一直致力于圣地的保护。
今日这场宴会,也是?他主导举办的。
晏冰迟很喜欢他选的那些甜点,便和公爵简短地聊了几句。
“殿下……我?一直有个心愿。”公爵那双祖母绿的瞳孔里流露出诚挚。
那就是?想找自己倾诉愿望了。
晏冰迟想到书?上写的圣子的义务,左右不过?是?说几句话应付,刚好也体?验一下,就当练习,便点头应了。
公爵面露喜色:“今晚,在您就寝之?前?,我?会准时?来到您的房间。”
诉说愿望是?一件相对私密的事情,晏冰迟便也没觉得公爵的话有任何不合理的。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公爵会三步一跪拜,五步一磕头地朝他前?进。
在公爵即将碰上他的腿时?,有人提前?踹开了房门,在公爵起身走了几步后,一剑劈过?,干脆利落地终结了他的前?进。
高大俊美的骑士单手?拖着剑,剑刃在地毯上擦过?。鲜血顺着刃流淌下来。
晏冰迟皱眉,整个人一起往床铺更里挪了挪。
他这位骑士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不提进门后立刻斩杀了公爵的行?为——在这个一切以圣子为尊的世界或许是?情有可?原的,问题是?,哪有人,在杀了人之?后,还会如此愉悦的?
他自己现在也是?勉强忍着不吐出来。穿越以来晏冰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画面,只觉胸腔和胃都难受得紧。房间里窗户都关得好好的,他却觉得很冷。
何况骑士来势汹汹,提剑走来的阵仗,叫晏冰迟总有种被轻蔑俯视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样?。
不消片刻,近侍约书?亚已经来到他脚跟前?。
他抬起手?背,擦去溅上脸庞的血珠,单膝跪地。
骑士一手?捉住晏冰迟冰凉的脚背,牢牢握在手?心:“圣子大人,不必再担心,我?已经为您解决了一切困扰。”
晏冰迟只觉头皮发麻,四肢冷得更厉害。
他咽下想吐的感?觉,并没收回足,平静了会儿才开口,声?音冷冷的:“拿开。”
“抱歉,是?我?失礼了,圣子大人。”约书?亚似乎有些失望。
未经允许,即使是?近侍,也不得碰触圣子大人。
他放开手?,但人并未从晏冰迟跟前?离开。
“还有什么?事?”
晏冰迟这会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或者骑士能离自己远一些。
“这间卧室已经不干净了,圣子殿下。”约书?亚偏头,束起的头发从前?胸滑落,晏冰迟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到吸饱了血的地毯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花色。
始作俑者并无半点自觉,既没有觉得愧疚,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
骑士在这时?起身,刚好避免他视线延伸,再次看到那具已经冷却了的无头躯体?。
晏冰迟视线回到他身上。
“殿下,请允许我?抱你去另外的卧室。天很晚了,您应该好好休息。明天您还有一段漫长?的旅程。”
晏冰迟闭眼,有些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约书?亚说得对,他是?该好好休息了。年轻的圣子也不想对骑士即将做出的行?为发表任何评价:现在,他并不想踩上地毯。
太脏了。
得到准许的约书?亚于是?脱下沾了血的外套,拿来披肩,将圣子裹住,之?后又单手?将他抱起。
“您会喜欢什么?样?的卧室多?一点呢?”
“……我?想要窗户多?一些的。”
作者有话要说:“太过震惊疲惫于是忘记可以为所欲为”
骑士有马甲。不是正牌受。
比较有戏份的炮灰受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