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相守

赶在未时之前,裴寄也?回到了承平坊的宅子。

这几日铺子没有开张,王妈领着两个孩子守在在家,哪里也?不?敢去。外面科举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其间韩北壮着胆子跑出去打听了一圈,又丧着脸回来了。

平儿被苏清放回来之后,就再未见过苏晚,担心的躲在被窝里哭了好几场。

故而裴寄到家之时,三人俱是又惊又喜,仿佛都有了主心骨一般。

裴寄回屋洗漱一番,待更衣出门时,便看见了候着门口的平儿。、

小丫头垂着头,一副蔫不拉几的模样。听见开门声,猛然抬头:“东家。”

裴寄:“何事?”

平儿这会?儿也不?怕裴寄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日。”提及苏晚,裴寄柔和了神色。

紧接着,他?想了想又道:“你去将王妈找来,我有事吩咐。”

“好的,我这就去。”平儿得了准信,小脸便不?再丧着了。她转身欲走,却又回头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夫人她一直在等你。”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留下裴寄怔在原地,良久,沉寂多日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弧度。

自此出城去云安寺需得要两个时辰。若是快马加鞭,酉时之前他?就能到。

裴寄想,他?恐怕等?不?到明日了。

——

夕阳在山,倦鸟归林,落日的余晖给庙宇镀上一层金光。

云安寺门口,一道?人影正在认认真真的打扫台阶,这是他每日的功课。忽而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他?停下手中的扫帚,循声看去,只见来人已然下马,拱手道?:“觉归小师父。”

原来这扫地的小和尚便是觉归,他?空着的那只手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惊讶道:“裴公子你怎么来了?”说完,不?等?裴寄回话?,又自顾自的反应过来:“你是来见裴夫人的?”

裴寄点了点头:“还望小师父告知内子现在何处?”

觉归想了想:“这会?儿还没用过晚饭,夫人大概是在供奉长明灯的佛殿。”

“多谢小师父。”裴寄知道佛殿的位置,道?过谢便要去寻人。

觉归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便只能瞧见男子快步离开的背影。他?重重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头,看来吃不?到裴夫人做的点心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日裴夫人在寺里的日子,好生熟悉。

苏晚这时正如觉归所言,待在佛殿之中。

这云安寺明明是佛家清净之地,她昨夜却又做了噩梦。

不?过,这也?许不能称之为噩梦。

她在梦里仍是在云安寺,伴着青灯古佛,最终等?到了一封镇远侯府的休书。不?同的是,苏清没有转为正室,反倒是柳娉婷嫁入了镇远侯府。

再然后,她便日复一日的在山上抄写经书,研究素食点心。直至最后,苏清上山找她,好似还提及了裴寄……

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打断了苏晚回忆梦境的思绪。

她蓦然转身抬首,正对上男子温柔缱绻的目光,只闻一声“晚晚”。

这之后,两人都未开口。

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逆着光,门口的身影还笼着未散尽的余晖。

许久,苏晚唇畔绽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温柔道?:“你来啦。”

“嗯。”裴寄颔首,大步走到苏晚面前。

他?又许多话?想对她说,从殿试结束到如今,已经攒了许久许久,可一低头对上那双澄澈的杏眸,便又觉得好像又什么都不用说。

眼角的余光掠过供奉在上首的长明灯,裴寄伸手牵过苏晚垂在身侧的柔荑,方才一字一句郑重道?:“晚晚,嫁给我可好?”

其实这句话在杏榜未出之时,已然问过。可不知为何,此时他脑子里只余下这一句想说的话?。

“好啊。”

这一次,苏晚未曾犹豫,她笑靥盈盈,直直对上裴寄的目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愿意做他?的妻。

——

日暮西沉,天色已晚,二人于寺内留宿一夜。次日一早,二人共一匹马,便下山去了。

刚进院子,苏晚便被扑过来的平儿抱了个满怀,韩北也?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苏晚牵着平儿的手,又摸了摸韩北的头,领着两个孩子往里走。

甫一踏进正屋,入目便是满眼的红色。

苏晚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跟在身后的裴寄,只见他?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轻松模样。

再看看旁边两个捂着嘴偷笑的小东西,苏晚哪能不明白,这些东西裴寄怕是早就安排好了。

王妈这会?儿也从门口挤了进来,满脸喜色操着大嗓门道:“夫人,这可是我带着两个小东西连夜布置出来的喜堂,你看看可还满意。”

一抹绯红顿时就染上了苏晚的脸庞,她抿了抿唇,小声喊了一声“王妈”。

王妈见着她害羞,及时止住了话?头,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两个小东西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王妈身边,只留裴寄紧挨在她的身侧,小声耳语:“若你昨日所言是真的,那你我二人便算是在双方长辈面前定下了终身。”

“晚晚,我等?不?及了。”

——

这一夜,室外的月辉细细撒了满地,室内红烛荧荧燃尽至天明。

在朦胧的烛光中,裴寄终是细细品尝到了那带着梅子酒香气的酥软和细腻,让人流连忘返。

翌日清晨,苏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身侧人还未起身,而自己正在他的怀中。

陡然忆起昨夜种种,莹白的耳垂霎时爬上了绯红。

她小心翼翼的想挪开身子,下一秒却被横亘过来的一只手整个搂了回去。

额头正抵着下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沉的低笑声。

苏晚轻轻推了推,没有推开,便不再动作,只安安静静窝在他的胸前。

就在裴寄以为她又要睡着时,苏晚开了口。

“阿寄。”

“嗯?”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没有嫁给你。”

苏晚感受到身旁人的手臂加大了力道?,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她接着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梦,所以现在才是真实,对吗?”

“嗯。”苏晚只听见裴寄又应了一声,却没看见他?那双凤眸里蕴着的遗憾和庆幸。

良久,她才又听见裴寄温柔的声音。

“晚晚,其实我也?做了一个梦。”

“那个的梦里没有你,所以我醒了。”

“幸好,这一次我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