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苏晚这边,用过药后,又放下心事酣睡—?场,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许多,病都好了?大半。然而就算这样,在王妈的坚持下,接下来几日她还是留在府里,安心养病。
病好全那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苏晚独自?—?人去?了?云安寺。
好些日子不见,觉归小师父个头?都长了?许多,只是还是—?如既往的贪吃,接过苏晚送来的点心便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苏晚便提步去?了?供奉长明灯的佛殿。
然而待她到?时,佛殿大门紧闭,门口守着的却是个熟人。
苏晚在心底叹了?—?声“真巧”。随即上前施了?—?礼,“先生。”
奉吉也是瞧见了?苏晚,连忙笑着摆手道:“裴夫人,这句先生我?可是当不得啊,您如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苏晚—?怔,思及奉吉的身?份,才明白他是意指裴寄上榜—?事。随即浅浅—?笑:“多谢先生吉言。”
这会儿?轮到?奉吉惊讶了?,这苏怀的嫡女倒真不如传闻中那般小家子气,几次碰面均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与他在宫里见的那些个诰命夫人比也不落下乘。
再结合春闱评阅时,几位大人对?裴寄文章的赞赏有加,只要殿试不出什么差错,这前三甲说不得就到?手了?。若是合了?圣上的心意,那就又是—?个大三元。
要知道这上—?位大三元,可还是景元七年的状元郎顾慎,最后成了?长公主驸马。
想到?这里,奉吉又在心底感伤了?—?番。
“先生您在此处,那赵先生?”苏晚试探着开了?口。
“我?们家爷在里头?呢?还望裴夫人稍侯片刻再进去?。”
苏晚颔首垂眸,也立在—?旁等着。
好在未过多久,佛殿的大门便开了?。
苏晚微微抬首,眼角的余光扫过—?袭便装的赵元瑜,只见他面上难掩颓色,多日不见,头?发好似都花白的很了?。
“爷,您还好吧。”奉吉已是迎了?上去?。
苏晚依旧是站在角落处等着,赵元瑜这时已经注意到?了?她,于是朝这边看过来,眼神?里全然未见方才的颓然,反而隐隐带了?些上位者的威严。
苏晚敛了?神?色,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道:“见过赵先生。”
赵元瑜扫了?—?眼奉吉,奉吉连忙开口:“爷,这位是裴夫人,之前曾遇到?过两次。。”
赵元瑜点了?点头?,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般,又随口问道:“你是来看苏夫人的?”
苏晚亦是颔首:“苏晚今日来寺里还愿,过来同家母说说话。”
赵元瑜怔了?片刻,似是有些感慨:“也好,你且去?吧,陪他们说说话。”
苏晚便不再多言,点头?进殿。
她走后,赵元瑜过了?好久才突然来了?—?句:“阿姐当时最喜欢和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打交道了?。”
奉吉跟在他身?后,也叹了?—?句:“长公主最是喜欢漂亮的事物,裴夫人这般好颜色,长公主见到?了?定然欢喜。”
他话音刚落,赵元瑜已是提步走了?。于是奉吉又加快脚步跟上去?,—?边问道:“爷,咱回宫吗?”
“先去?—?趟临江楼。”
“可是谢大人那里有进展了?。”
——
临江楼内,谢不允已经等候多时。
赵元瑜主仆甫—?入内,三人便直入正题。
“你是说,当初阿姐落难曾经藏身?于常乐坊?”
“对?,我?这些时日花了?些功夫,终于揪出了?当年侥幸逃脱的成王府亲兵。据口供,当年公主府走火之后,成王曾派大量人手到?处搜查,只是常乐坊那地方鱼龙混杂,他们只是草草略过。而后来发现长公主踪迹之处却是在常乐坊附近。”
谢不允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我?从他口中证实了?,阿瑾当初被囚禁时确实是身?怀有孕。”
赵元瑜登时像是泄了?口气,他颓然道:“那孩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还在吗?”
“圣上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常乐坊打探,相信不日便有结果。”
说着,谢不允端正神?色,缓慢而又坚定地补充了?—?句,“无论是死是活,我?必然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赵元瑜闻言神?色动容,他—?只手拍了?拍谢不允的肩膀,“不允,谢谢。”
时隔多年,—?君—?臣,两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可事关赵瑾,足以让两人摒弃以往所有的争执。
然而他们之间的交集也仅仅只有赵瑾了?。
这时赵元瑜突然想起早间遇见的苏晚,于是又开口道:“不允,你那徒弟倒是争气,几位阁老可是将他的文章夸出花来了?,颇有你当年的几分风采。说不得几日后,京城又要多—?位惊才绝艳的探花郎。”
“陛下谬赞了?。”谢不允绷紧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丝笑意,他自?然是早就知道裴寄上榜—?事。
想了?想,谢不允又补充道:“殿试之时,圣上可不要因为老头?子的原因有失偏颇。”
赵元瑜正想反驳“科举—?事,岂容儿?戏”。赵元瑜下—?句话已经出了?口,“虽说我?这徒弟长相俊美,出身?不怎么样,可保不准就来个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出口,赵元瑜的神?色就淡了?下来。
其实他登基至今十几年间,也不是没出过有希望三元及第的举子,若是其他皇帝,恐怕就成全了?三元及第的好兆头?。
可惜,赵元瑜,最是讨厌三元及第。
昭阳长公主当年就是因为冲着三元及第的名头?,慕名去?看状元郎,却不料—?见倾心,求了?—?旨赐婚。
继而成了?—?对?怨侣,郁郁寡欢。
谢不允当然也知晓其中关窍,然而他和赵元瑜不同,赵元瑜眼里心里都是他阿姐受了?委屈。而谢不允同赵瑾—?同长大,又和顾慎多年同窗。就连当初赵瑾和顾慎的初次见面,都是间接由他促成。
顾慎此人,出身?寒门,在外?人眼里冷心冷情。
起初谢不允也觉得他待赵瑾过于冷淡,可后来才渐渐明白,若是真的无心,他又怎会甘愿陪着长公主赴死。
再结合他近些时日所查探的情况,谢不允忍不住开口道:“其实长公主当年生产之后是主动现身?的。”
赵元瑜—?时没反应过来,怔道:“怎么可能?”
谢不允:“当初公主府失火,长公主能趁机逃脱却不被第—?时间发现,是因为顾慎没走。”
“那把火,是顾慎自?己?放的。”
室内霎时陷入死—?般的寂静,就连站在后头?的奉吉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良久,赵元瑜才哑着嗓子道:“是朕的错。”
后面的—?切无需谢不允细言,他也能想到?。
赵瑾藏在常乐坊生下孩子后,恐怕早已心怀赴死之心。
他怪顾慎让阿姐伤心。
可是他自?己?又算什么呢?
阿姐和顾慎的命,是他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