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自屏风后面绕了出去,正撞上要往里走的男人。
她的心提了一下,赶忙开口:“公子留步。”
“谁?”喝得晕晕乎乎的男人亦是吓了一跳。
他一开口,苏晚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陆简。乍眼看去,陆简面色熏红,眼神迷离,想是醉的不轻。
今日生辰宴的主人公怎会出现在客房。况且他看起来一副喝醉的样子,方才和他说话的人又怎会留他一人乱闯。
百思不得其解,苏晚压下心底的困惑,后退几步,问道:“陆公子怕不是走错了地方?”
“走错地方?”陆简此时还在状况外,他挠了挠脑袋,“他们说我醉了,让人领我回房休息。”
说着他脚步虚浮,迈了几步,强忍着醉意打量一圈,喃喃自语:“这里怎么不像我的卧房。”
他只进来片刻,屋内都沾染了好些酒气,苏晚皱了皱鼻子,嫌弃道:“陆公子确实是走错了,还是早先离开吧。”
“欸?”
好像是才发现身前站着个大活人,陆简睁大眼睛,又逼近了几步,定睛打量许久。不等苏晚后退,他却好似受到惊吓,陡然倒退几步,指着苏晚,语无伦次道:“你,你是嫂夫人,我莫不是在梦里。”
苏晚没想到平日里一副清贵公子模样的陆简,喝醉了竟是这般天马行空。
又见他敲了敲脑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我陆简并非是那种觊觎朋友妻的小人。若是让安之知道,怕是要了我的小命。”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哪里来的登徒子,快点让他滚出去。”端平郡主气急的声音传了出来,隔着屏风隐隐能看见她的影子。
“这梦里竟还有人。”陆简闻声竟直直地冲着屏风后面走去。
他刚抬脚,苏晚心头一惊,低喝道“站住”,环顾四周,眼神扫到不远处的桌子,快步走了过去。
一杯冰凉的茶水尽数泼在陆简的脸上。
他“呸”了一声,伸手抹了把脸,眼眸中的迷糊退却,浮上一丝清明和困惑。
“嫂夫人?”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诧。
“你怎么会在这,我又怎么会在这?”
苏晚见他神智恢复,轻舒了口气,淡淡道:“陆公子许是醉了,不知怎么竟闯到客房。”
“好啊,你这登徒子竟然是安乐伯的公子,这劳什子伯府,从上到下都不守规矩。”
端平之前并未听到苏晚称呼陆简,这番听到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带讥讽。
饶是陆简神智已大半清醒,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恼怒,他看着屏风后面的影子,顶撞道:“不知后面是哪家小姐,陆简失礼自当请罪,但这般辱及家人着实妄言。”
语罢,他向苏晚弯身作揖行礼,道:“唐突了嫂夫人,改日必亲自上门向安之请罪”
全然不知屏风后的端平早已气的攥紧了手指。
苏晚侧身回礼,眉目不动,轻声道:“恐怕安乐伯夫人就要到此处了,陆公子还是早早离去,免得多生是非。”
“对,快让他滚。”屏风后的女声都加大了些,苏晚闻言唇角眉畔竟染上几分笑意。
接触愈多,这端平郡主倒是真性情。
陆简还想再开口,苏晚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用手指指门口。
陆简噤了声。
他自知理亏,垂头向外走去,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
片刻后,端平问道:“他走了?”
苏晚:“已经走了,郡主放心。”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定是那老虔婆搞的鬼。我就说呢,敢情在这等着我。”
苏晚怔忡,外面还有旁人?
“郡主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
笼在宽袖里的手攥紧了冰凉的空茶杯,行走时鬓间发钗摇晃。
甫一踏出房门,苏晚的视线就牢牢定在院中一袭月白长袍的男人身上。正午的阳光徐徐的洒在他的身上,苏晚心底蓦然浮上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动容,潋滟秋眸里满是讶然。
“晚晚。”
她听见裴寄唤她的声音。
苏晚轻抿了下唇,问道:“阿寄,你怎么在这?”
问完又觉得有些懊恼,他定然是寻着陆简过来的。
裴寄唇角勾了勾,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低笑。
那脸上的笑容简直要闪瞎陆简的狗眼。他忍不住道:“才几个时辰没见,这可不是你二人情意绵绵的时候。我这边可火烧眉毛了。”
苏晚微眯起眼,有些茫然。
她垂头想了片刻,端平郡主突如其来的落水,古怪的丫头,还有莫名闯入客房的陆简,一连串的巧合皆有迹可循。再抬首时,面上已是一片清明。她低声问:“莫不是有人想要设计陆公子和郡主?”
“院门已被锁上,若是你我均不在此,恐怕这时就只剩下醉酒的行川和端平郡主。”裴寄点头答道,眼角的余光在苏晚脸上逡巡。
好似在确认她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有意入局。
“端平郡主,里面的人是端平郡主?”一旁的陆简此时才回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抓着裴寄的袖子道:“安之,这回你可要救我。那老虔婆设计我,我可不想招惹上端平郡主。”
裴寄看着他扯住的袖子,皱了皱眉,把它从陆简的手中救了出来,道:“你放心,这院中不止你一人。”
“陆公子放心,端平郡主并非那般不明事理之人。”苏晚见他这般哭天抢地的样子,竟有些为端平打抱不平。
再一想到她此前也因着几句传言就对端平郡主避之不及,不免在心底苦笑一番。
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听见她这话,陆简闷闷来了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声,我可不敢招惹。”
“我的名声再如何,也不会看上你这个满口狂言的登徒子。”
端平郡主气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见裴寄蹙眉垂首,陆简面上满是被抓了个正着的尴尬,默然转身。
门口的端平穿着刚才的粉色留仙裙,满头秀发松松挽了个看不出型状的发髻,脸色红彤彤的,分明是气急的模样。
苏晚:“郡主怎么出来了?”
“我若是不出来,还不知道堂堂伯府公子,背后竟是这般编排人。”端平一边回道,一边朝着这边走来,头上的发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陆简又噤了声,他亦是第一次见到端平郡主本人,心底却在默默腹诽,这般姿容出色又金尊玉贵的郡主,也不知为何不洁身自好。
见他不答,端平走到苏晚身边站定,问:“到底是谁居心叵测?”
苏晚动了动唇,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她,安乐伯夫人为了坑害继子,精心布局,要借她的名声坏了陆简的婚事,最好是让陆简直接娶了她吗?
好在不等她纠结开口,身侧低眸垂首的裴寄温声道:“见过郡主,此事不论是谁设计的,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
——
于是等安乐伯夫人特意邀了几位交好的夫人匆匆赶到时,见到的就是斜靠着墙闭目养神的陆简。
她面色闪过一刹的惊诧,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阿简,你怎么在客房外面。”
眼前的陆简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眸光迷蒙,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有些吃惊道:“母亲怎么来了,还有各位夫人。”
“端平郡主此前不慎落水湿了衣裳,在此处换装,我特意过来看望。”说着,小安氏还故作惊讶的朝屋内看了看,“阿简莫不是醉酒误入此处,惊扰了郡主可如何是好。”
语罢,只见陆简面色大变,小安氏心头喜极,不等他开口辩解,率先向屋内走去。仿佛只要见到端平,就能定他个醉酒轻薄的罪名。
陆简开口不及,落后几步跟在后面进了屋,脸上红通通的,也不知是醉酒还是气急。
他一进门,看到的就是面面相觑的众人。心头一乐,赶忙低头隐去了嘴角的笑意。
“裴夫人,你怎么在这?”小安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比邻而坐的苏晚二人。
苏晚正要答话,这时外面跑进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居然是此前端平派去的圆脸婢女。
她许是慌了神,跑进门才发现里面的人,面色煞白,吓得连忙求饶:“夫人恕罪。”
小安氏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奴婢本来奉郡主之命去寻夫人,不料中途遇见裴公子。这才耽误了时间,未向您禀报裴夫人和郡主都在客房。”吓得很了,这丫鬟竟有些语无伦次。
小安氏心里惴惴,她明明安排好端平郡主落水换装的客房,又派人把醉酒的陆简引到此处,再亲自领人当众揭发。
岂料中途闯入苏晚,又多了个裴寄。
“是裴某的不是,裴寄路遇这位姑娘,得知我家娘子被郡主带走,忧心忡忡,故行川带我寻到此处。”话虽这么说,裴寄面上却寻不出一丝愧色。
听罢,余下几位夫人暗暗点头,这端平郡主蛮横霸道的名声在外,裴寄担心也不道理。
看来这假世子对苏家大小姐也是一往情深。
苏晚抬眸看他,两人视线相触,尽是了然。
小安氏哪还不明白,计划出了漏子。
好端端的端平郡主竟拉上了苏晚。而这就罢了,再不济她还能给陆简安个醉酒擅闯女眷客房的名义。可这裴寄又横插一脚,不仅让前去通报的丫鬟误了时间,还合理的解释了陆简出现在此的由头。
她咬了咬牙,心底恨极这几人,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裴公子二人还真夫妻情深,只是不知郡主在何处?”
苏晚应声:“郡主在里间。”
于是一行人又进了里间,只留陆简和裴寄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