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天光大亮,她被那温煦的阳光温柔唤醒,觉得体力恢复了足有七八成。睁开眼,见李玄愆还如之前一样,坐在床畔看着她,见她睁眼,他似乎一脸的欢喜。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只在用翻和喂药时才过来将她唤醒,可这会儿她却觉得他似乎一直都在。她与他四目相接,有些不安的问:“你一直在这里?”
李玄愆笑而不语,沉了片刻揭过此题,反过来问她:“可觉身子好些了?”
温梓童不答,只是深深的望着他,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这样为她好的一个人,上辈子她是有多瞎才会将他视为威胁不敢亲近?越是思及往事,她情绪便越不受控,红红的眼眶缓缓流下两行泪来。
这下可吓到了李玄愆,以为她又有哪里不适才哭的,抬了抬手想去试她额温,忽然想起刚刚端了热粥,手温亦是不准。于是忙探身上前,用下巴试她额温。
这本是急中生智的应对,可做完这动作,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有可能引来温梓童的排斥。他有些负疚的垂下眼眸看她,却发现她也正努力的抬着眼看着自己,两眼红红的,却不似反感。
他动作顿住,这么近距离的望着她,他有些不舍离开。
而下一刻,身下的人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挺了挺身子,将脑袋支起,快速凑到他面前,在他嘴唇上啄吻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碰,却如雷电过境,瞬时引爆了李玄愆的全身!他仿佛被雷电击中,脑中闪过剧烈的轰鸣后,很快又变为一片空白!他双眼圆瞪着,惊疑的望着她,太过诧异以至于不敢置信,一时间竟忘记了这种事原是该令他万分雀跃欢喜的。
他保持那个姿势僵了良久,才被身下之人软软的提醒一句:“我饿了。”
他这方回过神儿来,撤回身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然后鬼使神差的起身想去叫人送吃的来。走到门口才又想起,刚刚已送来了,热粥此刻就放在床边的二斗小橱上。他眨动了两下眼,接着又折回。
见他这失魂的模样,温梓童倒是止住哭了,反倒抿嘴笑了起来。笑过后,见李玄愆坐回到床畔,她的腮边又莫名浮起两坨赧色,将眼眸垂下,别开视线不与他相对。
等了会儿,一勺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米粥便喂至她嘴边,她微微张口将粥吃下,这才抬眼偷觑他一眼。
李玄愆正低头舀粥,平日里略显冷峻的削薄嘴唇此时抿成一条直线,似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狂喜。他抬眼递过下一勺时,温梓童迅速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现,默默的吃粥。
待温梓童乖乖将一碗粥全部吃下,李玄愆正拿投湿的帕子为她擦嘴时,骆九隔门禀报:“殿下,温姑娘的丫鬟清醒了。”
温梓童面上喜极,慌忙扶着床柱下床,奈何心太急,一个不小心身子向前跌去,险些直接跌落下床。李玄愆将她扶稳,劝了句:“莫急。”之后便将她打横一抱,揽入怀中抱着她大步往外去。
温梓童一脸急色,慌忙央求:“快放下我,李玄愆你快放下我!”
可李玄愆哪里肯放,只将她身子更往怀中箍紧,垂下眼眸冲着她宠溺的坏笑:“刚刚你偷袭我时的勇气去哪儿了?”
温梓童顿时脸红,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任由着他将自己抱了出去。临近椒红的床帐时,温梓童的脸已红得能滴下血来,想着过会儿椒红看到她被李玄愆抱着的样子,她彻底放低了姿态,紧紧抓着李玄愆的胳膊,低声且急切的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殿下快把我放下来吧!”
李玄愆如她愿驻了足,却有些没好气的低头问她:“你错了?”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她信誓旦旦的三指向天做出保证。
只是李玄愆脸色没有好转半分,反倒更难看了,颇有些不满的重复着她的话:“再也不敢了?”
温梓童一时有些拿捏不清自己的判断,不敢立时答话,接着便听李玄愆对她道:“说‘还敢’,你说还敢,我便放你下来。”
温梓童怔了一会儿,这时耳边传来椒红孱弱的好似梦呓的声音:“姑娘……姑娘快跑……”
温梓童咽了咽,咬着下嘴唇,顺着他意闷闷的说了句:“还敢。”
这回李玄愆终于满意了,痛快将她放到地面上,改而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起先她还想将手抽回,可试了两下抽不动,只得作罢,乖乖由他牵着走到椒红的床前。
椒红紧闭着眼,娥眉紧蹙,头靠在软枕上反复摇摆,额上急出一层汗,口中不时发出呓语。
温梓童一边俯身唤她,一边拿起水盆里的帕子投了投,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急汗。椒红慢慢张开双眼,看到自家姑娘正这样照顾着自己,而她自己都还面色苍白,不甚康健的样子,不禁心下着急,“姑娘,你没事吧?”
椒红抬手想接下温梓童手中的帕子,却手上无力,抬了一半就卡顿住。温梓童温柔的将她手塞回被中,一行继续为她擦拭脸颊,一行说道:“我已无事了。倒是你,在密道里三日没有水和食物,已到了极限,要好好养着才能恢复回来。”
椒红脑中渐渐清明起来,回想那三日的煎熬,眼眶很快就红了,哽咽着道:“姑娘,我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
温梓童放下帕子,俯身将椒红搂住,也跟着她落泪,嘴上却宽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李玄愆看着眼前主仆情深的一幕,心中难免有所触动,将视线调开,瞧了眼另一头的那张床。那张床上安置的是刺史府那个小丫鬟,不知是不是听到隔壁的哭啼声被惊醒,此刻正眼巴巴往这边望着。
李玄愆走过去,用不太重的语气审问了两句,证实了这丫鬟没有要翻供的意思,于是心安。再回头看另一边,温梓童已扶着椒红坐起来在吃粥了。
喂完椒红,温梓童这才过来请他帮忙,派人分别去客栈后院和桃花村走一趟。
不多时,去客栈后院的隐卫便将藏于枯井旁石缝里的名册带回来复命,李玄愆看过后,自然也确定这不是一般的灾民名录,而是别有作为。当即派人照着这名单上的名字,去一一将人寻来,由他亲审。
而去往桃花村的隐卫,也很快将一布袋东西带回,交给温梓童。温梓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见是许多带着黑斑的石头,知是这些天村民们没闲着,即便没有再领到她的米粮,也一直没放弃帮她寻找她要的东西。
心中一股热流涌过,她红着眼眶蹲下仔细在石头里翻找。旁人想帮忙,她却不说要找什么样的,只坚持一个人找。因为截至目前,以□□炸毁水坝之事还全是她个的人臆断,在未找到那块石头前,一切都不能作数。
李玄愆见她坚持,便也不再扰她,给她挪了个舒服的椅子,由着她慢慢翻弄。经过一个下午,温梓童终于将石头全部筛查完,她让人将其余全部扔掉,只留下七块。
然后她将这七块碎石交给李玄愆,让他帮着断定上面的黑色痕迹为何物。
李玄愆身边的隐卫本就藏龙卧虎,尤其骆九,早年曾是征战沙场上的老手,接过那几块石头一闻,便断言:“殿下,温姑娘,这上面的黑色痕迹乃是□□炸过之后所留。”
听闻此言,温梓童面上大喜,显然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得到应正后的反应。李玄愆顿时明白了她找这些东西的用意。
两日前得知她一姑娘家单枪匹马往宿州来,还只当她是救父心切成了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而如今不禁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生暗生佩服。看来两世以来,他都小瞧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智慧。
随后温梓童又请他提审了关在牢中的那个石材商贾。因着她的病尚未痊愈,加之牢中又湿寒,李玄愆不肯让她去,便命人将商贾提来明间审问。这回他有意不去左右她,只看着她独立应对一切。
商贾手脚皆戴着锁链,当堂跪着,不敢抬头直视贵人,只低埋着头等待问话。温梓童拿布帕包着那七块碎石上前,放到商贾面前,道:“恩公,你且看看这些东西,可是你供应给修坝用的条石?”
听到这个清婉的声音,商贾只觉分外熟悉,他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温梓童的脸后心中猜测便得到应证。这时堂内忽地响起一声轻咳,商贾遁着声音转眼看去,看到高踞前面的李玄愆正虚攥着拳头遮在嘴前,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莫名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请问夫君您哪位》求个关注噢~
不省人事整整七日的宋苾蓉,在被一颗还魂丹唤醒之前,刚刚咽下了一口孟婆汤。
小命是救回来了,前尘却忘昧了一半。她记得爹娘姐妹,清交素友,独独不记得自己嫁进过国公府,有个琴心相挑的夫君。
不过当她亲眼看到小公爷那矜贵端方的脸后,宋苾蓉觉得自己不算亏,她与这个便宜夫君也不知是谁便宜了谁。
何况听说为了求那颗还魂丹,夫君在承庆殿外披着霰雪跪了一夜,腿险些废了。
这样的痴情男子,即便她已记不得那些轻偎低傍的日子,也不愿辜负。他既给了她第二生,她便决心将余生皆赋了他。
然而,直到某一日,真正的小公爷回来了。
宋苾蓉懵了……
那么与自己腹背相亲,夫妇绸缪了一年多的这个男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