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当即痛快道:“放!只要你招了是谁命你来的,本官立马放了你!还赠你金银,让你从此不必再做这受人指使的危险勾当!”

“那好。”温梓童转身朝着一侧的墙壁,只以侧身对着长史,然后下巴微抬,两手高高拱起:“是圣上,是当今圣上命我来的。”

“你说什么?”长史先前提至嗓子眼儿的心,突然坠下。他自然知道这是温梓童拿来唬他的。一个落入他掌心的小小蝼蚁,胆敢戏耍于他!

果然,温梓童转过身看着他时,似在看个丑角一般的轻笑着:“大人可要去杀之灭口啊?”

长史的面上怒极,一副要将温梓童千刀万剐的神态!身后两个侍卫也瞧见他负于身后的手,已握紧成拳,显然是动了杀心。故而两侍卫极老练的将手提前握住剑柄,等待着大人的最后一声令下。

可长史快要冒出火来的一双眼盯着温梓童看了一会儿,好似突然又想起什么,忽地双眼一眯,冷静下来。

他语气平静的就好似方才温梓童不曾激怒过他:“你偷偷潜入钦差大人的寝堂,偷走了什么重要之物?”

见他如此问,温梓童倒是一切都明白了。显然伍经义并未告诉他自己丢的是何物,也是,煽动民心裹挟舆论这等事,乃是天子眼中的大忌。虽说她爹算不上什么忠良,但栽赃罪名总归是残害无辜。伍经义帮连尚书坑害她爹,若被皇帝知道了,想来伍经义和连尚书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故而伍经义即便不得不动用刺史府的人来抓她,却也不敢将她所盗之物公然告之宿州长史。而宿州长史也心怀鬼胎,担心着自己官粮私卖的事纸包不住火,于是便想拿住点伍经义的把柄,两人好做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温梓童既知,又岂能让他们绑在一起壮大彼此,于是有心继续搅动浑水:“是个花名册。”

“哦?是个什么样的名册?”长史急不可待的追问。

温梓童抬头看着他,一脸正经:“伍经义此次来宿州,唯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立功!可是长史大人难道不奇怪,既然伍经义一心立功,又为何不逼你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呢?”

经她一问,长史也确实有些不解,态度也是软了两分,一副求教的样子急问:“却是为何?”

“大人可听过姑息养奸的故事?”

长史闻言一怔,他自然是懂她所指。顿时脸色慌张起来,心中将钦差抵达后的系列事又回忆了一遍,似乎这位钦差确实有些怪异。所闻之前是伍经义自己请旨来宿州查案,急于立功之心昭然若揭。既然他又比赈灾官员先一步抵达,为何不直接命他开仓放粮,抢下这头功呢?

起先他还因担心此事而发愁,生怕钦差一来就要断了他的财路,可是这几日下来,他却发现钦差根本无心赈灾,甚至有意将灾民情绪放大……

这么说来,难不成伍经义真的已知自己官粮私卖之事,故而有心令灾情不可控,最后向圣上参自己一本,说宿州百姓都是为自己所害。而他则可大大邀功,踩着自己往上爬?

想通此结,长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几日都怪自己忙着遮掩官粮私卖之事,而不曾疑心伍钦差。难怪伍钦差半夜急着遣人去请自己,告之刚刚有个丫鬟自称是受自己吩咐,去寝堂内等着伺候他,他一气之下将人赶出。之后冷静下来闻到了内室有火折子的焦味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蹊跷,来找自己核实。

可伍钦差却只说丢了一个极重要的名册,务必搜到此女给他将名册送回,却不肯言明是何名册。

长史的目光由混沌转为清明,寻到温梓童落定,再问她:“那个花名册上到底写的是些什么?”

温梓童撇撇嘴:“上面写的自然是宿州官商勾结的名单,长史大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客栈老板娘的名字也在上面,还有那些为你们做事的人,一个都不少。这本折子若非昨夜被我所盗,想来已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指不定天亮时就会摆上皇帝的御案。这样说来,长史大人倒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前面几句时,长史双眼惊恐的瞪大,听到最后一句时,他面上恢复平静,虽有些不乐意,可不得不承认,倒真是多亏了眼前这丫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丫头偷那折子显然不是为了帮他,保不定是想以此做要挟……

想到这儿,他心又是一紧,再行催问:“那折子现在何处?”问这话时,他双眼在温梓童身上逡巡一圈儿。

“大人该不会以为我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吧?”温梓童明白他的想法,既然说了这话,也未见他有放弃的意思。也知自己抵挡不过,于是干脆大方道:你若是不信,搜也可以,不过找个女的来搜。”

说罢,她倨傲的别过头去。

若是先前,长史必不会听她这样说就卖她面子,但刚刚她既说了帮过自己,于是也不想在尚未问清有何企图前将她逼迫太过,于是给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领会,出去找了两个丫鬟来。

两个丫鬟仔仔细细将温梓童身上搜了个遍,一无所获。长史命她们退下。

温梓童心中也暗暗庆幸,晚上回客栈时她的确曾想将那折子贴身保管,可临来之时,又心中莫名不安,于是将那东西藏在了客栈枯井旁的一个石缝里,拿枯枝掩盖着,谁也发现不了。

见确实没在她身上,长史态度更加和缓,开始许各种好处给她,让她将折子所在之地告诉他。温梓童自然不受利诱,反道若自己天亮前未去约定的地点与同伙碰头,他们便知她已遇险,届时自会将花名册送往京城,呈给圣上。

可这一招在长史这里并不受用,他挼着胡子笑了笑:“且不说针对本官的那花名册是真是假,即便为真,你们若当真只为那个花名册而来,昨晚得手之后便不会再折返,也不会被本官所抓。你既然冒险返回,便证明你还有其它重要任务未能完成,而你的同伙自然也不会现在就将花名册交出去,因为你们本就不是冲着本官来的。”

温梓童心下暗惊,这小老鼠还真的有些计较。的确,她若是冲他而来,便不至于去闯伍经义的寝堂。这点骗不了他。

只是他似乎也不急,在铁栅栏外踱了几圈儿,见温梓童属实不肯招,便先离开了。他虽没给温梓童用刑,却也叮嘱看守之人,不许给她饭食和水。

见长史走远,背景都看不见了,温梓童才终于不必强撑着那股精神气儿,顿时萎败下来,瘫坐在地上。

一通插科打诨,小命是保住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她和椒红一个在牢里,一个在密道里,都出不去,也都没有吃的跟喝的,她们能撑过几日呢……

身在宿州的温梓童和椒红自是水深火热,陷入绝境。可此时留守在京城平阳侯府的素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正一个人对着月色,打着哆嗦缩作一团坐在门坎儿上。

暂居于西厢,正巧起夜的魏大夫一出门看到这景儿,不够被唬了一跳!这深更半夜的,月色凄楚,素容长发披散着只着雪白的中衣坐着,头低垂着看不见脸,委实是有些骇人。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虽则魏大夫仅是个拿了银子配合她们来行骗打掩护的,但毕竟行医者有行医者的慈爱。因此他定了定神儿,走上前去关怀一二:“素容姑娘,入秋了,夜里天寒,你不睡觉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魏大夫等了一会儿,见素容不答话,身子却抖的厉害,犹豫了下,他便解开身上披风披到素容背上,道:“就算姑娘睡不着想出来赏月,至少也多披件衣裳。”

说罢,转身要回去,却忽地被素容唤住:“魏大夫请等等!”

魏大夫转身看向她时,她已抬起了头,这时魏大夫才发现她是哭过的。这么说她发抖不是冷的,而是有什么伤心事?魏大夫皱皱眉头,言语温和的问:“素容姑娘还有何事?”

素容哽咽了下,又用力咽了咽,这才缓住情绪,然后起身往院子一旁走去,边道:“魏大夫请随我来。”

魏大夫跟上,随她走至墙跟儿,见她低头去看什么,便也随她视线看去。他看到了两只死麻雀。

身为医者的警惕敏感瞬时发作,他先前还有些眯着眼睛登时睁大,蹲下身去仔细瞧了瞧那两只麻雀的死状,然后双眼瞪得更大了!

“这两只麻雀显然是中毒而死,可是这院子里怎会有毒?”他忽地想起白日为掩人耳目,随意煮的一些用来散发药味的草药,心道难不成是随手泼掉时被麻雀啄食?可又转念一想,那些药草不过是些寻常止咳的方子,鸟儿便是食了也不会死。

于是他看向素容,“素容姑娘,可是你往这里倒过什么?”

素容也转过脸来看他,泪眼汪汪的回道:“是白日从小窗送进来的补品,说是给姑娘提精气用的。”

魏大夫一怔,当即明白过来,随即心道这高门深院的暗戕果真可怕。莫说是素容这样的小姑娘会被吓哭,就是他一个堂尝男子,也是因为不想掺和进内院之事,才离开前东家自立门户,经营起一家小小的医馆。他不想多事,可如今事摆在眼前,他又不忍心看一小姑娘孤单应对。

盘桓片刻,魏大夫便道:“渣子可还有?”

素容愣了下,随后点点头:“倒掉之后瓦罐我还没有洗。”

“去取来。”

素空懵怔的点头,然后跑着去了小厨房,很快便取回一个罐子,递给魏大夫。

二人在院里石桌凳上坐下,魏大夫虽则觉得有些冷,可男女不可共处一室,这点礼节他还是要守的。只是抱着罐子研究一会儿后,他有些撑不住寒气,对素容说道:“麻烦素容姑娘回房添件衣裳,然后把我的衣裳还我。”

素容这才想起,突觉不好意思,点点头便起身快步回房去添衣裳。换下自己衣裳后,她抱起魏大夫的衣裳打算回去还给他,却忽地闻见一股酸味儿。

打从魏大夫那日来了平阳侯府后,因着与疑似患时疫的温梓童近身接触,故而不能再出这间院子。院子都出不了,自然也没有办法回去取衣物,是以至今都一直穿着当日的衣裳,没有个替换。也难怪会有酸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