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在梦里,咬就咬吧。就当惩罚他上辈子只暗戳戳的示好,却不明明白白的将心意告诉她!
这样想着,温梓童心底果然涌起一股嗔怨,一撩他的外衫,便低头用力咬了下去!
这一口她便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甚至咬得牙齿都觉胀痛,可却听不见李玄愆的告绕。咬着咬着,无端涌起一股酸意,她突然就哭了……
她忽地想起上辈子做上太子妃时,明明看似风光无两,可实际日子过得如何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时在宫里,随便一个小宫女都可以毁她谤她,她们背后又有连今瑶的指使怂恿,和李桓的偏帮纵容。
有一回宫中无端传起她与太子的房帷之事,传她为了与连今瑶争宠,在太子肩上狠咬了一口,这才令得太子几日歇宿在她的房里,不去旁人的寝殿。
使她一夜之间轮为东宫的笑柄,事后追责,却也仅能将那几个宫人罚出宫去。可整个东宫都看太子爷脸色行事,不管换多少波新人,大家心还是向着得太子专宠的连良娣。
谁又知道,谁又在乎她的委屈呢?
那时太子日日流连连良娣寝宫,被其它几位侧妃联名告去皇后那里,皇后斥责太子专宠无度。于是太子那日回东宫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一连几日歇宿在她的寝宫,却是每至夜深,又摸黑回到连良娣的屋里。
每每与良娣一夜欢好结束,再回到她房里,由她服侍的盥洗,在外人眼里营造出太子与太子妃夫妇绸缪的假象……
这些委屈除了椒红素容外,她无人可诉。偏偏连今瑶还不满意,还要指使心腹在宫人中散播谣言,使她背上善妒又心机的恶名!
这种事在东宫时不时便会发生,每每她请太子为自己作主,皆是高拿轻放,弃车保帅。顶多惩治上几名传谣的宫人,却根本不去追究生谣造谣的连今瑶。
这一口,唤回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温梓童并不想让李玄愆看出她的悲伤。于是在移开嘴唇时,她匆匆擦拭的脸颊,之后才移开身子,笑着问他:“不疼吗?”
“疼。”李玄愆并未逞强,坦诚的作答。不过他脸上却没半分气恼,相反是透着甜蜜。他伸手为温梓童捊了捊额侧的两缕发丝,先前咬他时太过卖力,头发都有些凌乱了。
温梓童不解道:“那为何不喊停?”
“我恨不得你咬上一辈子不松口。”李玄愆轻点了点她的脑门儿,接着逗她道:“就像一只小王八。”
温梓童细眉一拧,顿时来了脾气,嗔道:“你骂谁是小王八?你才是王八!”
李玄愆却“噗哧”一声笑出来,将她揽进怀中轻拂背脊:“男人不可是王八。”
边略带不情愿的挣扎两下,温梓童边继续骂道:“那你就是乌龟!河马!禽兽!”
李玄愆却也不恼,只满面悦色的不住轻拂着她,连声应道:“好好好,我是乌龟,河马,禽兽……”说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真想看到我做禽兽?”
温梓童自是听出这话里掺着邪恶,就势一堆他,威胁道:“你若再这样没正经,我便要收回帕子了!”说着就伸手去他怀里掏!
且不说一个醺醺醉着,一个醒着,就是双双清醒时李玄愆也是反应快过一般人,他迅疾一出手,便将温梓童伸来的手握入大掌!顺着她的意扣在自己胸膛上。
起先不觉,可这样对峙了一会儿,温梓童便能感觉到李玄愆心中那趋于频繁的起伏,和“突突突”愈发加快的心跳。
顿时两抹赧色飞上脸颊,她不想再去抢那帕子,只将手往回缩。却是根本抗衡不过他,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死抓着不放,掌间的温热也很快变为滚烫。
李玄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不自觉的舔了舔莫名干涸发涩的嘴唇。
他渴望她,可今晚他得到的已足够多,她如今醉得这样分不清现实,他若继续随着她失智放纵下去,便如同趁人之危。
他要的是她的余生,而不是短促的欢好。
想通此结,他松开温梓童的手,阖上双眼令自己镇定下来。
待气息缓好了,便再次掏出那方帕子,凑在鼻尖前深深嗅闻一番,回应她先前的要挟:“东西既已送了我,便是我的。难道平阳侯府的教礼嬷嬷没有教导过你,别人的东西不可随意抢为己有?”
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她:“便是醉着也不可这样无礼。”
温梓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晌,待她越琢磨这话越觉气愤想开口说点什么时,李玄愆却又率先开口提了个问题,堵住了她。
“这帕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将香气固存,弥久而不散?”他认真的看着她,好似在潜心求教。
被他这一问,温梓童便略过了先前的气愤,面上颇有些自功之色:“这绵帕乃是用百日菊捣出花汁,并了竹盐等物将花汁涤回素色,再行浸泡布料。待晾干后以清水洗去浮香,再行浸泡花汁晾干。如此反复四回,方能将香气永久的固于帕上。”
她说的轩轩甚得,李玄愆一边被她逗得有些想笑,可一边还深深感动于她的灵巧与耐心。嘴角微微弯起,却又忽地一滞,瞬时面如刷浆!
他似是猛然间被打通一结,想明白了许久不得解的疑题!随即低头出神的看着那帕子,攥着帕子的手也越发的收紧。
见他突如其来的变色,温梓童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猫儿叫:“喵~喵~”她不禁心下纳罕。
温丹小时被猫惊过,故此平阳侯府再不许人养猫。侯府院墙砌得老高,不至有野猫爬进来,怎么会有猫儿叫呢?
李玄愆也因这声猫叫回神,他心思深重的收起帕子,然后扶着温梓童站起,软声哄道:“既是醉了,便早些歇息,免得翌日起来头痛。”边说着,半扶半提着她往床榻走去。
温梓童先前摔倒时就有些困乏,如今又闹了这么久也委实累了,便不抗拒,乖巧的被李玄愆安置上了床,又盖好了薄衾被。
虽说入夏,夜里却是有些凉的,加之又饮醉了酒,李玄愆宁愿她热一点,也不想她半夜受了寒。
临别时,李玄愆走至门口,手刚推上木门,心又掀起浓烈的不舍,便即转头又看一眼床上的温梓童。
她乖巧的平躺着,只是脸微微侧转向他这边,一双醺然迷离的桃花美目,半睁着望着他,似也对他有所留恋。
不知怎的,李玄愆竟想又起了上辈子分别前的那一幕。她也是这样静静的躺在凤榻上,当时中毒已深的她已然说不出话,只绝望又渴望的望着他。
那眼神不管转生几世,他都忘不掉。
联想起这些,李玄愆喉头一滚,咽下苦涩,然后折返回床前。
他伸手捊了捊她洒在软枕上如瀑的秀发,见她对自己的折返没有半点抗拒和反感,便突然胸口涌动起一股热流,像烧滚了的油,令他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他俯下身子,将炙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心上。
霎时间那股热流好似通过这烙下的一吻,也迅疾传至温梓童的全身。她面上泛着微微的羞涩,心中却涌动着更强烈的期待。她想再伸手勾上他的脖颈,可她捂在衾被里的双手却似脱了筋骨般无力,任心里如何想抬起,就是稳如泰山的藏在衾被里。
他这一吻停留了有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很久很久,久到她的乏力从四肢传至头脑,最后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玄愆直起身,看着眼下宁静恬适,已然睡着了的温梓童,这才又露出了笑意,转身大步出了屋。
骆九等隐卫在外面等了许久,见四皇子终于出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如今四更将过,再没两个时辰便到早朝的时候了,且他们回宫还需要些时辰,耽搁不起。是以先前才学了猫叫提醒殿下到了回宫的时辰,所幸殿下舍得出来了。
李玄愆出是出来的,就是看见几个侍卫时面色不太好,显然为先前他们的搅局有些败兴。
不过抬头看看如水月色,也明白时辰耽搁不得,便收敛了脾气,只对骆九吩咐道:“去叩几下丫鬟的门。”
他得让那些睡得比猪还死的丫鬟赶紧醒醒,不然自家小姐半夜踢了被子生病了她们还浑然无知!
吩咐完李玄愆便与其它隐卫先越过院墙,出了平阳侯府。可领了命的骆九却看着殿下离去的方向面泛困惑,又挠挠头转身扫量一圈整个汀兰苑。
这院子虽不比宫里,可没有几十间也有十几间,他除了知道温家小姐是哪间外,其它一无所知。要去叩哪扇门呢?
不过殿下既然吩咐了他也必须得把差事办到,于是只能长叹一口气,暗道一句对不住了。之后便俯身抓起一把石子,三颗三颗的撒了出去!
那些石子先后撞在门上,除了温家小姐的那扇门外,其它每扇门都发出了“笃笃笃”的闷闷连响,宛如叩门。
很快院中各屋的灯接连亮起……
骆九摇摇头,也知扰人清梦是极大的罪过,可奉命行事便是四殿下让他今晚把这一院子的人都屠了,他也得二话不说的照做。
随后便带着一丝愧意,风一样的跃上府墙,又风一样的飞出了院外。
身着玄色夜行衣衫的几个人回到马上,随着马蹄急踏的声音打破静谧,他们的身影也很快融进了夜幕之中。
这个夜晚,终于重回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