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人与屋内的人面面相觑,无论哪一方,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高萌萌心里已经有一万只草泥马在练习散打了,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恨她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自取其辱。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他一直以来连名字都不敢大声提的周靖凯,竟然坐在病房的小马扎上,有滋有味地吃着小龙虾!还是在姜素昔的病房里!
哪来的流言蜚语?哪来的诬陷造谣?
谁现在和她说姜素昔和周靖凯没有点见不得人的关系她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而病床上的姜素昔也正纳闷:“你怎么来了?”
高萌萌被拉回了神志,索性人都进来了,躲也躲不过了,她走上前去,梗着脖子,仍旧一脸逞强的桀骜:“姜素昔,我来是想告诉看看你……告诉你,我高萌萌打心眼里看不上你!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我绝不承认。”
姜素昔一愣,旋即问道:“你白天不是说我装受伤诬陷你么?怎么,和诬陷你的人争辩,有意义么?”
高萌萌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那股不服不忿的样子已然有了松动,可等了半晌,她也没说出什么来。
很显然,这姑娘就属鸭子的,嘴硬。看这情形,素昔也猜个□□不离十。沈霁瑜回剧团之后,高萌萌一定去询问过姜素昔的伤势。高萌萌不信姜素昔,但她一定会信沈霁瑜。
看她梗着脖子的样,其实是来道歉的。
素昔的声线也柔软了一些:“杵门口干什么?进来坐。”
周靖凯脱下一次性手套,拿出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起纤长的食指。姜素昔余光里瞄见了他的动作,就想笑。
这逼王又开始装霸道总裁了。
“你说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可现在所有证据都在指向你,你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
高萌萌转头向周靖凯,一番权衡利弊,最终咬牙开口:“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即便您为了私情封杀我,我也不能认了我没做过的事情。”
为了私情??
周靖凯也就愣了那么几秒,大概就明白了高萌萌的意思。啧啧,现在的年轻人,脑洞真大。
他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高萌萌:“认识么?”
说这话的时候,周靖凯不错眼珠地盯着高萌萌的脸,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所有表情,希望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高萌萌不明所以,接起照片看了看,直截了当地说:“不认识。”
周靖凯转头看向姜素昔,她同样也在观察,同样也没观察出什么来。
到底是心理素质极好装得像,还是她真的毫不知情?姜素昔正在暗自思忖着,手边的手机响了。
是沈霁瑜的微信。
沈霁瑜:【这个人你认识么?】
随即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仍是视频截图,看起来像是某个超市收银台的录像。素昔放大了画面,乍一着眼,就差点惊呼起来。
和周靖凯拿的照片里的男人,明显是一个人。
姜汁素鸡:【不认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素昔没有提及周靖凯调查的事情。
沈霁瑜:【昔昔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可能会很震惊,但你必须知道真相。】
姜汁素鸡:【放心吧,说吧。】
沈霁瑜:【跳闸那天,不是个简单的意外,是有人蓄意要害你。那个水壶是这个男人在百兴连锁东大门店买的,之后这个水壶出现在了你们的直播基地。壶是很新的壶,电线却磨损严重。我暂时还没找到这个男人的其他线索,先来问问你认不认识。不认识也不要紧,我再想其他办法。】
素昔握着手机的手略有颤抖,缓缓地将手机放在床上,她整个人也沉陷进床头的软枕里,侧头看向窗外。
屋里开着灯,窗外黑乎乎一片。可又似乎黑得不够纯正,窗口外的树枝摇曳在微风里,给这黑色的画布又染上几缕颜色更深的线条。
小米有点慌:“昔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素昔摇摇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这么多天来,素昔一直在和林宝儿明里暗里闹着别扭,却一直隐忍不发。或是出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亦或是出于自我麻痹,姜素昔仍旧一遍遍劝慰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巧合。宝儿那孩子大概就是大喇喇没心眼惯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当它□□裸地摆在你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幻想,犹豫都被它的血腥与殷红冲洗殆尽。
哪里有什么巧合?一切巧合都是处心积虑的必然。
林宝儿承认过,那个水壶是她带进来的。可她从来没又坦白说过那是一把电线破损的水壶,更没有说过这把壶还是特意经别人之手购买的!
更何况,这个人就是诋毁姜素昔的人!
如果推想到这,其他的事情也就全部解释得通了。素昔这几日故意冷落宝儿,宝儿已经开始心慌了。
如此一来,她不得不铤而走险再度行动,把锅全部甩给一直以来和姜素昔不慕的高萌萌身上。
于是姜素昔在扎到脚的瞬间宝儿会第一时间冲进去,而那时宝儿又“恰巧”正在直播。她会顺理成章地提出为素昔止血,会“不经意”地提出让高萌萌开柜子,然后钉子合情合理地掉落在地上。
林宝儿义愤填膺地指责高萌萌,一来是为了给高萌萌的罪名坐实,二来也可以激怒高萌萌反击,让她觉得是姜素昔指使了这一切。
这一切都在网络上直播,无论看客觉得真相如何,她林宝儿给大家展示的都是一个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形象。
怎么算都不亏。
乱麻一样的思绪一点点梳理开,可素昔仍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切都过于巧合了。
如果姜素昔今天中午没有去更衣室呢?如果姜素昔在穿鞋之前看了一眼靴子而没有受伤呢?如果高萌萌今天不在场,或者就是不肯配合打开柜子呢?
姜素昔双眉蹙得更紧了,她一双眸子黑如深渊,原本澄澈的眼白却开始布上血丝。
不,不是巧合。
因为林宝儿太过于了解一切了。她了解剧团的排练模式,严格按照时间表进行,今天中午的姜素昔有身形训练是写在时间表上的!她了解姜素昔,即便没有受伤,也绝不会对鞋里插钉子这种龌龊手段善罢甘休!她了解高萌萌,这几天高萌萌每天中午都会在那条长椅上午睡!
接下来的事情就全在她的掌控当中了,即便高萌萌不肯开箱,她也可以主张所有人开箱自证。如此一来,钉子还会从高萌萌的柜子里掉出来,一切还是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素昔终于明白了一切。可她一丝一毫的庆幸都没有,甚至觉得脊背发凉,心揪得更紧了。
封闭训练才几天啊,林宝儿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周密的计划,可见她的心思有多深!
就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被姜素昔放在身边当做自家小妹妹一样宠了整整四年!犹如在春和景明的世界里生活了四年,突然间一个雷劈碎了梦的外衣,倏忽间惊觉自己在潮湿阴暗的蛇窝里求存了四年!
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生恶寒。
这股寒意冷得姜素昔不可自控地打了个寒战。
小米看着沉默不语,甚至双眼突然猩红的素昔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前摇了摇素昔的肩膀:“昔昔你别吓唬我,到底怎么了?”
素昔猛然间坐了起来,转过头看向一旁呆愣的高萌萌。
“我给你个机会澄清,你要么?”
——
安排好了一切,小米和梦莹帮素昔洗了个澡之后,素昔就说什么都不肯让二人留下来陪她了。
“小米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在这也睡不好,已经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让小米回去,我没事啊,”孔梦莹抢着开口,“我又不需要上班,留下来陪你。”
素昔摇摇头:“你带睡眠面膜了么?你带眼霜精华了么?你带丝绸眼罩了么?都没带,你睡得着觉么?睡不着觉,明天长黑眼圈怎么办,长细纹怎么办,那你还是溪西岛最靓的崽了么?”
姜素昔句句正中下怀,让孔梦莹立马打了个寒颤。声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那我要不在,你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
姜素昔一脸骄傲:“放心吧,妹妹我肾功能极佳,没那尿频尿急的毛病。”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吹牛逼的时候表情有多嘚瑟,事后打脸的时候就有多疼。
入夜,素昔浅浅入梦。十几年来,噩梦已经渐渐成了姜素昔的家常便饭,梦里的她与烈火常伴,想要夺路而逃又找不到出路的梦境已经习以为常。
可偏偏今晚不一样,她被困在随时能把人烧成灰烬的大火里,却觉得小腹憋涨得厉害。
相较于被烧死,她更急迫的事情是想上厕所。
梦里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劝慰着她:“不如就地解决一下,还能灭火。”
可就在素昔即将被洗脑的时候,一张张熟悉的脸透过火舌浮现出来。沈霁瑜,孔梦莹,周靖凯,姜毓微……
他们或是嗔怒,或是焦急,或是微笑地看着姜素昔。
那个声音还在催促姜素昔:“快点啊,一会被烧死了。”
烧死,憋死,都够让姜素昔难受的了。可她怎么放下尊严,在这么多她最亲近的人面前……干那种事?
姜素昔急得两眼直冒金星,额头已然泛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她该怎么办?
姜素昔开始暴走,她想向那群人大喊:“别看我,转过去别看我!”
可一出口,只是拉锯一样的嘶吼,根本发不出人类的语言。
就在素昔喊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昔昔,醒醒。醒醒,昔昔。”
不知过了多久,姜素昔才睁开眼睛。没有了炽热的烈火,周遭黑黢黢的,没有什么光亮。
她偏过头,逆着门外透来的一丝微光,渐渐看清了身边人的面孔。
是沈霁瑜。
“做噩梦了?不怕,有我在呢。”沈霁瑜抬手轻轻揉了素昔的脑袋。
素昔这才意识到,原来又是一场噩梦。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却发觉,这不仅仅是一场噩梦。她想去厕所,这是真的。侧脸看想右手才明白,晚上护士又给她加了一组点滴,现在还正吊着呢。
她开始庆幸自己梦里还是坚守住了,否则要真的……尿床了……沈霁瑜还在身边……
姜素昔狠狠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个画面想都不敢想。
“哥,你怎么在这?”刚刚睡醒,素昔的嗓子还带着点沙哑。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沈霁瑜的声音很轻,或是觉得在夜里,怕扰了其他病房人休息,或是他从来都是这般温柔的人,温和已然刻进他的骨子里。
“晚上给你发了信息之后你就没回我,我怕你受刺激想不开,所以过来看看。”
素昔这才想起来她今晚和沈霁瑜的微信对话,匆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原来还有几条未读信息。
【你也别太难过,这暂时还只是我的猜想,还需要进一步求证。】
【别压力太大,和你说只是让你平时留个心。】
【睡了么,你别多想,其实你身边真心的朋友有很多。有恶人作恶,是恶人的错,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因此而苛责自己。】
……
素昔这才想起,自己看了沈霁瑜的那一条微信之后,就开始筹谋下一步的计划。在与周靖凯和高萌萌一同商议好下一步之后,她就被小米她们带进浴室洗澡了。出来之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就再也没看手机。
“抱歉,忙得忘了回你信息了。你来了多久了?旁边有陪护床,你快去躺一会,别……干坐着。”
事实上,素昔想到了。他怎么可能只是干坐着?他能第一时间发现素昔做了噩梦,应该是……在旁边看了素昔有一会了。
一想到这,素昔耳根都发起热来。
“没事,我也刚来没多久。”
素昔没有拆穿,她艰难支撑起上半身。沈霁瑜不明所以:“你安心睡,我不打扰你了。”
“不是……我想上厕所。”
沈霁瑜一愣,赶忙起身扶素昔。奈何一起身的瞬间,双腿犹如万条蚂蚁在爬,酥麻的感觉仿佛过电。
素昔眼尖看出来,腿都坐麻了,还说自己刚来?
“没事,我自己可以。”
说罢,素昔起身,她小心翼翼地用右脚着地,艰难站起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憋了半宿的她已经几乎到了极限,这么简单的一套动作,都让她觉得下一秒就会冲破防线。
素昔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单腿蹦,估计撑不到洗手间了。
在沈霁瑜面前尿裤子是什么后果,姜素昔想都不敢想。
沈霁瑜不知道素昔的难言之隐,但他能看见这个姑娘吊着水,脚又受伤了,真的让她自己举着瓶子去厕所,根本不现实。
可为了照顾这好强丫头的面子,沈霁瑜还是换了个说法:“大半夜的,你单腿蹦跶,楼下的人还睡不睡觉了?”
这句话无疑给了姜素昔一个台阶下。就在素昔刚要说“那你扶我过去吧”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重心上移。
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打横抱在沈霁瑜怀里了。
“靠着我点,别闪着脖子。”
就这样,素昔一只手高举着吊瓶,把整个重心完全交付给沈霁瑜。他的怀抱温暖又有力,稳稳地将她带进洗手间。
天知道一个人在腿麻了的情况下还要让自己走路走得格外稳当,有多难。
“把我放在这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行。”沈霁瑜就这样把姜素昔放在了马桶前面,叮嘱她小心扎着针的手,然后就出了门了。
关上门的刹那,沈霁瑜龇牙咧嘴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腿。这万蚁噬身的感觉太难受了。
门内没有声音,沈霁瑜也不敢贴得太近。即便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但他总觉得这个时候,保持距离才是君子所为。
直到门内传来一声近乎哭腔的声音,沈霁瑜才被拉回了思绪。
“哥……你能进来一下么?”
沈霁瑜以为是完事了,赶紧进去。结果发现姜素昔单腿站着,躲在洗手台和马桶的小缝隙里。昏暗的灯光下沈霁瑜竟然看到了这丫头脸上有着泪痕,整个人的气场都显得不太对劲。
沈霁瑜愣了几秒,明白了。
素昔应该是没来得及解开裤带……
“哥,你去帮我……向护士再要一套病服吧。”素昔如鲠在喉,却又不得不说,整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还带着一点哭腔。
沈霁瑜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寻常女孩子碰到这种事都会受不了,更何况素昔这种自尊心超强的丫头呢?
护士不明所以,温馨提示沈霁瑜再次购买全新的病服可不便宜。沈霁瑜会在乎这个?他赶紧道了谢,拿着新病服冲了回去。
可等他踏进洗手间的时候,素昔红着眼眶说道:“放那就行,你别进来了哥。”
也是,女孩子换裤子,他进去也不合适。
可转念一想,沈霁瑜试探性地问道:“你还要吊着吊瓶,自己怎么换?”
换言之,你那双手要是有用,刚才也不能出现尿裤子的情况。
素昔没有犹豫:“没事,我先拔了吧,一会再扎。”
一会再扎!沈霁瑜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你还真不怕疼”。再者说,即便拔了点滴,姜素昔的腿也不甚方便,自己想要换裤子也难上加难。
沈霁瑜一想到这,向前走了一步。
姜素昔如临大敌一样,带着哭腔,甚至带着哀求:“别过来,哥,求你了。脏……”
身体瑟缩着往后躲,尽可能地把下半身挡在洗手台后面。
可根本没用,她没有那么灵活,洗手台也没那么大。
沈霁瑜轻轻走到素昔的身边,揉了揉素昔的脑袋:“脏什么,我们昔昔怎么可能脏?”
说罢,突然俯身,将手伸向素昔的膝窝,趁她不注意的间隙,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姜素昔的裤子湿透了,贴在沈霁瑜的身上,仍有凉凉的触感。姜素昔像是触电了一样拼命想要挣扎,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脸上去了,已经红得发紫。可双手都被占用着,连捂住脸的动作都做不了。
像一条大泥鳅一样在沈霁瑜的怀里乱动,地方狭小,沈霁瑜又怕伤到她。一个不注意,后腰撞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姜素昔愣住了,也消停了。
沈霁瑜笑笑:“不想让我受伤,就老老实实别动。”
说罢,将姜素昔抱到了那张陪护床上,轻轻揉了揉素昔的头顶,顺便用指尖将她略有凌乱的发丝别在而后:“听我说,昔昔。哥一会把眼睛闭上,一定闭得紧紧的。”
“哥……”
沈霁瑜用指尖轻柔抵住素昔的嘴:“听哥说完。我发誓,我要是睁开眼睛,我一定……”
话说到这,姜素昔也急了,她赶忙一偏头躲过沈霁瑜的手指:“好了好了哥,没必要发誓。”
她根本不是怕他图谋不轨,这么多年来真正图谋不轨的人是她自己。她是怕他嫌她脏。
沈霁瑜轻轻点头,随即拿起了病服,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温和一笑:“看好了,哥把眼睛闭上了哦。”
泪水已经打湿了素昔长长的睫毛,她眼中的世界变成了镜像里的世界,迷蒙的,带着光晕的,不真实的。
沈霁瑜闭上了眼睛,一双能勾人魂魄的眸子被掩藏起来了,棱角与轮廓就显得更清晰了。姜素昔能看到,他是带着微笑的。
这微笑保持得略有点刻意。
沈霁瑜手上的动作很轻,是试探性的。尽可能不去触碰素昔的肌肤,也是怕抻到素昔受伤的脚。
沈霁瑜身上冷冽的松木香气隐隐传来,可素昔明白,仍难掩盖她裤子上的味道。沈霁瑜保持这个刻意的微笑,就是怕自己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伤到女孩敏感的自尊心。
胸口一阵酸软,素昔干瘪发声:“说点什么吧,哥。”
说点什么吧,别憋着那么个难看的笑容了。可素昔又不知该说什么开头,所以去央求沈霁瑜。
沈霁瑜以为素昔仍在尴尬,所以想了想,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你不知道吧,其实哥是有经验的!我还给别的女人换过裤子呢。”
他声音低沉,尾音却挑起来。等了一会,素昔没说话,他刻意显得尴尬地一笑:“你这丫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哥这么帅,都不值得你吃个醋问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姜素昔看着他故意逗她开心的样子,眼眶又不争气的湿了。
她猜出来了,是沈奶奶。
“行吧,实话告诉你,是我奶奶。奶奶那个人你知道,没得阿尔茨海默症的时候,多要强一个人。有一次摔伤了腰,躺在床上没忍住,尿了裤子。任谁来都不许碰她,无论男女。她就那么躺在湿漉漉的床上,谁都不让进。没办法,只能我这个心尖上的小孙子去求她。我也是磨破了嘴皮她才同意的。也是这样,我闭着眼睛,帮她换了裤子。”
他话说得很慢,手上的动作也很轻。
“其实昔昔,每个人都有无助的时候,或早或晚而已。你想想,哥比你大九岁,也就比你老九岁。等到咱们岁数大了,哥先老了,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了。昔昔,你会嫌弃哥么?”
他顿了顿:“我觉得昔昔不会。”
说到这,素昔湿掉的裤子已经被脱了下来。沈霁瑜在这时闭了嘴,全神贯注地帮素昔把新裤子套在腿上,还不能碰到受伤的脚。
一时间,空气又犹如凝滞了。
“老了以后……”素昔呢喃,“哥也需要我么?”
“当然需要了。不找你找谁?”
斩钉截铁。
原来这场婚姻,假得不能再假的婚姻,在沈霁瑜心里,竟然是本着白头到老的。
沈霁瑜轻声说:“抬下腰。”
姜素昔听话照做。
裤子最终被整齐穿上,沈霁瑜还是提前知会了一声:“我要睁眼了。”
“嗯”,小猫哼唧一样的声音。
长久用力紧闭双眼之后,乍然挣开,会觉得看东西模模糊糊的。
再低头时,姜素昔平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二人的目光交汇着,同时暗涌着难以言喻的情愫,也同时思量着如何开口。
最终,素昔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哥,你好像是个碎嘴子。”
沈霁瑜也轻轻嗤笑:“睡你的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吊水时上厕所真的是历届,希望小可爱们都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