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讨要说法

剑神山,飞虹洞天,斩虹殿。

太叔天华看着傲立于殿中的凤元九,一时间沉默无语。

说到底,秦长安殒落之事有多少?不为人知,他心知肚明,却又着实无法摆到台面上?来。

凤元九环视殿上?之人,微微仰头,盯着高坐于云床上?的太叔天华:“太叔师叔,秦师叔已然身殒三载,你总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当如何?向家师回禀此事?”

殿中左手第一位、长了一个酒糟鼻子的修士闻言冷笑了一声:“我紫霄剑派之事,何?须给?你甚么说法?”

凤元九冷眼看向那修士:“道友此言差矣!秦师叔虽是你紫宵剑派弟子,却也是家师胞弟。如今他殒落的不明不白,我自有立场代家师讨要一个说法!”

酒糟鼻子嗤笑:“修士问长生本就是逆天之旅,每日不知有多少?修士殒落,若个个都要个说法,也不用修行?了,只管去凡间做个捕快得了!”

殿中右手第二位的白面修士闻言附和:“于师兄所言在理。修士殒落再?寻常不过,师侄何?必在此胡搅蛮缠?要知道天道要你子时归,便是九州天骄第一人的胞弟也不可?能活到丑时。”

殿中右手第三位的圆脸女修颔首:“总不能因你是太清弟子,便可?于殿上?对我紫宵剑派大师兄不敬。”

酒糟鼻子:“谁说不是呐!总不能因你是太清秦长生的美徒儿?,就可?以在此对着我们太叔大师兄胡搅蛮缠叭?秦长生惯着你,我们大师兄可?不会?!”

凤元九冷笑,反手抛出蕴满真元的擎天撼地印符宝,直接朝着酒糟鼻子头顶砸了过去。

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两丈远,大印转眼便到了酒糟鼻子头顶上?。

酒糟鼻子猝不及防,匆忙之下以剑阵格挡。

银色剑光汇聚成?网,堪堪在擎天撼地印临头之前兜住了巨印。

饶是酒糟鼻子已是元婴初期的大修士,足足高出凤元九一个大境界,然而,自洞玄真人本命法宝拓印的符宝,其威力?更是不容小觑。

又是有心算无心,剑网与巨印竟是相持不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得殿中诸位大修士反应过来的时候,酒糟鼻子的面容已是铁青了——被个金丹期小儿?逼得无力?还手,丢人!

白面修士和圆脸女修纷纷长剑出鞘,然而却是被太叔天华一剑挡了回去。

太叔天华一手抓向凤元九的擎天撼地印符宝,一剑抵在银色剑网之上?,锋锐的眉目染着寒霜:“斩虹殿中不得斗法。”

酒糟鼻子狠狠地瞪了凤元九一眼,收了剑网。

凤元九见状,素手一招,收回了擎天撼地印符宝:“好?叫太叔师叔知道,弟子虽孤身在紫宵剑派,修为低微,却也是不容人轻侮的。至不济弟子便像秦师叔一样,把这条命留在紫宵剑派,留待家师一并替我们叔侄二人讨个公道!”

太叔天华以眼风让殿中同门皆闭好?了嘴,端量着凤元九,道:“秦师兄乃我紫宵剑派无影剑主,必没有让他平白殒落的道理。只是此事颇为错综复杂,至今尚未有定论,我给?不了你甚么说法。”

太叔天华的目光便像是他背后的那柄剑,锋利无情,落在身上?让人如芒在背。

“便是尚无定论,太叔师叔心中总也该有个揣测,若是师叔连揣测也无,弟子便只能如实回禀家师了。”凤元九默念《清净心经》,不闪不避地与太叔天华对视,“家师自会?安排人去探查,届时有了结果,定与贵派共享。”

太叔天华背后三尺青锋嗡鸣作响。

凤元九缩在广袖中的手默默攥紧了掌中栖凤台。

便在凤元九以为太叔天华那惊天一剑要斩过来的时候,太叔天华背后那柄剑却恢复了安静。

太叔天华说:“秦师兄当日是在碎星群岛遭的意外,那里毗邻北冥州,极为可?能是魔修所为。”

凤元九心下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太叔师叔说是魔修所为,可?有依据?”

太叔天华澹然道:“尚无。”

凤元九极为真挚的建议:“既然太叔师叔查了三年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不妨将怀疑范围放大一些,也许那歹人并非魔修,或许是玄门修士甚至是贵派同门也不一定。”

殿中修士真真假假,皆变了颜色,但碍于太叔天华,却也只是阴冷地盯着凤元九罢了。

凤元九不以为意,他既找上?斩虹殿来,便有了开罪紫宵剑派的觉悟。

凤元九看着太叔天华道:“毕竟人心叵测,欲壑难填。”

太叔天华不温不火地道:“确实人心叵测,凤师侄归途定要多加小心。”

用不着太叔天华委婉的威胁他,凤元九自会?格外小心。

凤元九扫过殿中诸位的神情,朝着太叔天华躬身行?了一礼:“承蒙师叔记挂着,弟子必当谨防小人灭口,活着将秦师叔殒落的消息带给?家师,而非是让家师自弟子的真灵里得知真相。”

太叔天华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凤师侄离山日久,想来已是归心似箭,便不耽搁师侄了。”

凤元九不卑不亢道:“愿师叔能在弟子归山之前查明秦师叔的殒落之迷。”

出了斩虹殿,离了飞虹洞天,牧阳看着凤元九欲言又止。

凤元九淡淡地瞥了牧阳一眼:“可?是想不通我因何?要走上?这一遭?”

牧阳顶着浮肿的眼圈点头:“师兄何?苦惹那些人不快,平白给?归途添了不少?凶险。”

凤元九回望了一眼斩虹殿,淡然道:“家师若非秦长生,我自然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紫宵剑派。”但他是秦长生座下首徒,所行?所止皆代表着秦长生、甚至是太清的脸面,自然不能灰溜溜地离开。

牧阳沉默了一瞬,说:“如今的紫霄剑派并非原来那个紫宵剑派了。这里的剑修已经不全是心如赤子的剑仙了,更多的一往无前都给?了私欲。”

——屠魔剑以身化魔,虚妄天蠢蠢欲动,四陆九州纷争渐起,风起云涌大劫将至。

不期然想起小舅舅当日让他转给?掌门祖师的谶言,凤元九心头一凛,如果屠魔剑当真是紫宵剑派,东玄大陆怕是安宁不了多少?时日了。

凤元九轻叹:“走罢!”

牧阳放出飞剑,载着凤元九朝着山下飞去。

沿途路过试剑台,看着九座高台上?那道道势可?斩天的剑光,牧阳说:“赤子之心虽已不在,斩天裂地之剑却并未遗失。方?才在斩虹殿中的几位师叔皆不是良善之辈,师兄要心有准备才好?。”

凤元九端量着迎风洒了两行?泪的牧阳,道:“我之归程必定平静不了,师弟可?再?考虑一二。”

牧阳摇头:“我与师兄一道上?路,好?歹有个照应。”

牧阳主意已定,凤元九便不再?劝他,毕竟秦长安的洞府被他俩搬成?了空城,牧阳留下来恐怕也落不着什么好?。

*

幽幽一十?三载,剑神山下落星湖一如十?三年前,星光璀璨。

落星湖位于东玄大陆正?中,以西为紫宵剑派,以东为太清派,以南为玉虚派,以北据说直通外海。

即将踏出紫宵剑派所统御的疆域,凤元九将穿云舟降下云头,落在缀满星光的落星湖上?。

前途凶险,凤元九抛出龟甲卜算了一把启程吉时,对牧阳说:“寅初启程方?有一线生机,我们且在此休整休整,待到了吉时再?启程。”

牧阳自然没有异议,坐到甲板上?,对着落星湖发起了呆。

凤元九盯着牧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至牧阳抱着配剑对着落星湖参悟起了剑意,凤元九一点肩头小狐狸的额头,示意其护法,这才自乾坤袋里拿出了黑得发亮的泥猴,朝着泥猴额间那颗碧翠的玄珠输入了一缕真元。

与此同时,北幽州,万魔渊。

康玄一肩头玄凤口中衔着的赤色帝珠氤氲起温润的光华。

拂袖又招了百只幻魔丢到了炼心阵里磨练康玲珑的心境,康玄一手掌拂过玄凤,待得灵机凭空凝聚出了落星湖上?的凤元九。

康玄一视线落在那张他怎么都看不够的脸上?,含着笑意问他:“你个没良心的,总算知道想我了?”

帝玄二珠玄妙非常,灵机凝聚出来的影像栩栩如生。

非但将凤元九那副清冷孤高展现的淋漓尽致,便连凤元九眼尾转瞬即逝的调皮都如实传了过来:“弟子拜见康师叔。”

康玄一莞尔,抬手沿着凤元九影像的轮廓自其眉心描摹至眼尾,笑骂:“你尽管作,待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元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康玄一低笑了一声,指着凤元九身畔的点点星光问他:“怎么跑去落星湖了?”

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道:“替师父到紫宵剑派送信。”

秦长生和秦长安,康玄一皆不陌生,心念微转便将这“送信”的真意猜了个七七八八:“秦长生待你倒是不错。”

凤元九于此未置可?否,平淡无波地盯了康玄一片刻,突然面无表情的唤了一声:“哥。”

康玄一心头一阵酥麻,噙着笑问凤元九:“说罢,又有何?事求我?”

凤元九眼波闪了闪:“三年前,我师叔秦长安殒落在了碎星群岛上?。”

康玄一讶然,旋即便皱起了眉,张嘴欲嘱咐凤元九自落星湖入外海,沿水路到西荒大陆,借路狐部领地回太清,便见那影像中一道带着毁天灭地威势的冲天剑光直朝着凤元九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