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4年。
纪晓然醒来的时候,脑袋生疼,身体好似被冰封了千年般的局促。她的心在狂跳,但闷的很。整个人浑浑沌沌,不分人间地狱。
这是哪里?我在哪儿?
视线仍旧一片模糊,映射的画面尚未投射入脑瓜子,她现在首要想做的事是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驱赶驱赶寄生在骨子细胞里的懒虫。
“啊~舒服了!”她感叹。
“喂喂,你在做啥?”
她发现旁边有人拿东西捅着她,声音鬼祟,随后四周又是安静一片。
迟疑了数秒,身体被乍然释放一般,冗长的反射弧终于给了视网膜一个高清画面。
老天,这是什么鬼地方!她明明正在一个饭局上,尽着自己市场部经理的职责,对着一个个客户点头哈腰恬不知耻的万般讨好中。
杯中的XO尚喝了一半,未能尽兴。难得老总肯报销这么好的酒。
等等,这应该……算是个教室吧,她眯眼扫射起来。不大不小,高中学校标配平方。但,……周遭都昏昏暗暗,墙角布满着蜘蛛网,还有些不知名的爬行动物在肆意闲逛……
教室前方是三尺讲台,严格来说是布满了灰尘的三尺讲台,讲台前站着一脸肃穆的老师。老师年约四十左右,男性,不壮,甚至有些蔫瘦,像是没事就会来几口的“鸦片精”。
那蔫瘦男人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如同盯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什么鬼……
纪晓然看看自己,中规中矩的高中校服,和以前的一样。她又摸了摸头发,清爽马尾,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条项链,银坠子吊着一颗红色宝石。脖子能感觉到红宝石的沉淀,手一触,稍感冰冷。宝石不知真假,但这条项链确定未曾见过。
高中?她明明三十二岁了。
纪晓然被讲台上的中年男人盯的阵阵发寒。
她的位置是在教室的第三排,四周瞧了瞧,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这些个正襟危坐的学生。这些人都是高中同窗,算是熟悉,刚才在她旁边捅她的是唐糖,高中的死党闺蜜。
那贼溜贼溜身在课堂心在野外的小眼神,跟她认识的唐糖一模一样。
“大姐,别犯傻,听课啊!”唐糖压着声线,轻轻微微,还带着害怕的颤抖,似乎在冒着生命危险对纪晓然作出友善的提醒。
纪晓然干笑,呵呵,绝对是个梦境,这丫居然会提醒她听课,以前在高中哪堂课不是抱着少女漫画姨母笑全程的。
想着是个梦,纪晓然放松了不少,身体还有些酸累,她索性往后一靠,两条长腿往桌上一扔,架的那个惬意盎然。
最近一定是恐怖片看多了,做梦都来了个《校园怪谈》的场景,代入感还贼强,就当是玩个密室逃脱啥的了。
“嘿嘿,牛叉。”“疯了吧这是……”
……
纪晓然隐约听见众人一阵悉悉簌簌,似是在议论她,语气中都带着点无限崇拜。
猛的,她背后又被人捅了一记,她反应不及,一个趔趄,脚收了下来。
回头一瞧,是李迪,同高中死党一员,男性闺蜜。
他带着暗度陈仓的语气在纪晓然身后轻声细语:“姐姐,你是疯了嘛!莫非你自暴自弃,考了最后?”
纪晓然转过头轻蔑一笑,“最后?不存在的,姐以前高中怎么也有三十多名吧?”
此话一出,纪晓然听着全班似乎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而李迪顿时面如土色,对着纪晓然一副“请你一路走好”的放弃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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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讲台上那“鸦片精”老师干咳了两声,班内顿时鸦雀无声。
纪晓然心头才放下的石头又吊了起来。一来,她觉得这梦境似乎太过漫长。二来,这自带VR功能的恐怖感未免也过于真实了。
最主要的原因——纪晓然纵横梦场少说也有三十多年,做梦的重点一般只在,她暗恋的谁谁谁也喜欢她,并且对她死皮赖脸的展开追求,最终她因为怕影响学业而断然拒绝等等。
所以……这应该不是梦吧?……
“鸦片精”突然弯下了身子,因为长的矮,被讲台挡住了大半,纪晓然仰直了脖子,也没瞧见他弯下身子干嘛去了。
突然!他的头抬了起来,眼珠子瞪的滚圆,身子站到笔直,两个大鼻孔因用力的呼吸而匀速伸缩着。
哎呦妈!纪晓然一惊,这昏黄摇摆的灯光的阴影正打在了“鸦片精”的脸上,那额头黑的跟盖了三片乌云似得。
一个老师给自己加这么多惊悚戏做什么……纪晓然拍拍自己胸口,被吓的不轻。
“鸦片精”举着一堆纸,看上去像试卷,应该是刚刚从讲台底下摸索出来的,他半低头,嘴角扬了扬,开了口,“这次的模拟考试,有结果了!”
“啊!~~~”全班一阵唏嘘。
纪晓然忽然觉的有些兴奋,这久违的哀嚎声!亲切,温暖,舒适,没有工作上的压力,只有代表着青春年华的流淌时光,真好啊!
“那么,接下来,先抽签吧!”“鸦片精”突然说。
抽签?抽什么签?纪晓然不明所以。
“第一名,言谨,获得抽签权。”“鸦片精”又说。
“欧!”全班继续一阵唏嘘。
真是无论在哪个世界,第一的总是言谨啊。
言谨人如其名,样貌是端正的帅,但一张扑克脸混满整个高中时期,对什么事物都持冷若冰霜之态。曾经试过晚自习突然停电,大家哄堂而散,他却依旧如定海神针一般被吸附在座位上疯狂演算数学,待老师喊他回家时,他说并没有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因为题目早已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潜意识里给了眼珠子信号,让眼睛仿佛仍旧看见一道道数学题在活蹦乱跳。
简单来说,奇葩一个。
纪晓然跟这个言谨不熟。
应该说言谨跟谁都不太熟,他的位置总在第一排的正中间,平日读书目不斜视,身旁是男是女他一概不知。
以前纪晓然还对他抱以由衷的惋惜和心疼,样子这般好的男生,怎么就读书给读傻了。等后来人家拿到了重点大学的通知书后,纪晓然才发现才是大傻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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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9年。
三十二岁生日,也是纪晓然在被4S店的老总一顿骂爹骂娘还不敢拿起一杯咖啡倒扣在领导头上的倒霉日。她觉得她自己是真怂,她不能没了工作,最尴尬莫不是中年失业。
下班后,她漫无目的,闲散几个小时,最后去了家里附近的咖啡店。
没有什么是一杯冷萃解决不了的。
她喜欢泡在咖啡味道的屋里,好像空气里都充斥着麻醉剂一样,让人忘却今日的烦恼。但亮敞的心情结束于一本名为《城商城事》杂志上,封面人物就是她的高中同学,言谨。
美国某某大学优秀博士言谨,被我国知名985高校抛出橄榄枝,揽于麾下,连带着他的N项国际专利。
她看了眼标题,觉的应该是同名同姓吧,于是又忍不住去翻了内文。
大致内容是言谨在学成之时决定回归祖国高校,为我国的某某事业丰其羽翼云云。但最震撼纪晓然的,是言谨身着黑西装的照片。居然变得如此挺拔帅气,气质非凡。他的身边站着的是跟他一同回国的太太,据杂志介绍,是某跨国集团总裁的女儿,易丹妮。
这就是高中那书呆子?!
照片中,男的俊朗多才,女的白美可人,天生一对。
哎,纪晓然扔下杂志,人和人的差距如此大。
******************************这是一条结束回忆的分割线*****************************
时间:2004年。
高中的言谨还是那个凛若冰块儿的言谨。
言谨站起,只是对着讲台的纸盒子一伸手,随意掏出一张纸来。
“1。”他冷静的背影连肩膀都没有一丝抖动。
“呼~”班里一阵叹息,但呼吸间似是狠狠的松上了一口气。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纪晓然一头雾水。
“鸦片精”老师接着说道,“这样的话,这次只选择最后一名,下面我按照名次发考卷,报到的同学,请上来领取。第一名,言谨。第二名,乔旭。……”
纪晓然心头猛被触动一下,刚刚脑袋还在浑水中摸索,如今的感觉像是被突然撩起,清洗吹干,然后又丢进了火炉炭烤这么……上头。
呵,乔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