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绦盘算着杨家的家产:“我往家中挣了多少钱,家中又用出去了多少钱,我心中都有数。我们家现在的存银,约莫在八百两左右。”
“至于房屋田产,我们家都没有,只有城南的三百亩荒山的土地。
再还有,就是大哥和三弟考中进士之后,那些乡绅富豪送的许多贺礼,约莫能值个一二千两银子。”
“那贺礼……”李桃花只刚来得及开口,就被早已料到她要说什么的杨谚瞪了一眼!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虽然李桃花意会错了杨谚的意思,但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她说那贺礼是谦儿和谚儿的,和旁人没关系。那么,家中那七八百两的银子,还有三百亩荒山,就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而且,说不定惹恼了老二,他还会和她算谦儿和谚儿读书科举的花销。
李桃花闭上了嘴。
再过不到半月,李桃花就要进京去了,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了,杨绦懒得理她。
“我虽然也还没成亲,但在这桩事上的花销,会比大哥和三弟你们少上很多。所以我没有你们急需用现银。”
然后,杨绦说出了如何分家产的建议:
“不如……现在家中的银子,便全分给大哥和三弟吧。”
闻言,杨谚立即问道:“那二哥你娶绒姐呢?那你不就没有银子了吗?”
杨绦笑了笑,不在意道:“不怕,我晚成亲一两个月,甚至是在年底成亲就可以了。我还做着布匹生意呢,积攒上几个月的利润,成亲的银子也就有了。”
接着,杨绦继续分家产:“至于那价值一二千两银子的贺礼,我一样都不要。”
杨谚真的是生怕他二哥吃亏,“怎么能不要!?二哥你是不是……”生分客气了?
不过还没等杨谚说完,杨绦就再次拍拍他的头安抚道:
“二哥不是和你客气,只是那些贺礼用箱子好好地装着,也能带到京城去。到时你和大哥分一分,拿出去送礼就正好,不必花钱另外去置办了。”
“收礼时我看过了,那些贺礼大多很有江南特色,你们便是拿到京城去送人,也不会显寒碜。”
杨谦在一旁听着,再次感叹他这二弟,想事情真是周到细致。
“我在京城里看了这么些年,发现京城里好些个东西,其实都没有我们江南的精致,那些贺礼拿去送人,是绝对拿得出手的。”
老爷子在一旁点点头,夸奖道:“老二,你想的很周到。”
对于老爷子的夸奖,杨绦并不在意,不过还是敷衍一声:“都是生于一家的亲兄弟,自然要为大哥和三弟多想些的。”
杨谚忽然发现:“家中所有的现银,所有的贺礼,都分给我和大哥的话,那二哥你呢?!你可以分到什么?”
杨绦似是故作轻松一般,向杨谚眨眨眼:
“我还能分到城南的三百亩荒山啊,以及这家中不好搬去京城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棉絮被褥。”
“我们这屋子是租来的,一直想着总要搬走的,里面根本没置办什么东西。而且东西都是用好些年了,破破旧旧的,恐怕加起来都不值十两银子!”
杨谚急了,他二哥这是要吃亏:“再者说,那三百亩荒山才值多少啊!”
杨绦不等李桃花开口来算账,他自己先算了:“那还是值不少的。买那三百亩荒山时,前后花了大约一百七十两银子呢。
之后清理荒山、砌围墙、修房屋、平整地面、造水车引水、种树栽花……前前后后的,也投进去了将近五百两银子呢。”
“这么一算,城南的那个小山包,加起来也值近七百两银子呢。”
“但是……但是那只是投进去的钱,生意还没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呢。”杨谚尽管很信任他二哥的经商能力,但还是有些担心。
不止杨谚,老爷子和李桃花他们其实想的也是一样。他们觉得,就算那地方能挣钱,却也不是三五十个月,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赚回本的。
时候久了,便多了很多变数,万一无法回本呢?
所以,如果是与小荒山同等价钱的真金白银,他们肯定是选真金白银,而不会选那么一个小山包。
杨绦像是故意吹嘘以便让人放心一样,说着豪言壮语:
“我以前之所以将城南小荒山搁置着,主要是为了挣钱让你们安心科举,并不是我没把握赚到钱。”
“日后等我把这事拿上手,一旦开业赚钱,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钱都赚回来的。而且还是翻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杨绦说的是实话,一旦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全速运转起来,回本十倍都太少了。回本百倍千倍,也只在六七万两至六七十万两银子之间。
所以其实百倍千倍,也是可能的。
但现在杨谚他们都不信啊:“二哥,不管你以后凭那小山包赚多少钱。总之目前来说,我和大哥分去的家产,大概各有一千二三百两银子,这可是二哥你分得的家产的两倍了。”
“这样不行,这也太不公平了!”
杨谦也跟着说:“确实,二弟你分得少了。”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分家的这一刻,杨谦和杨谚是真不愿他这个二弟/二哥吃亏的。
杨绦心中有点受用,他之前表现出的真假参半的兄弟情谊,如今看来更是不会亏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向来只听说过,兄弟分家产时都觉得对方分多了而喊不公平,就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因为自己分多了而喊着不公平的。”
从来很少出声的杨温,出声道:“那就这样,老二也要娶亲了,就从那些贺礼里面挑拣几样东西,不管是拿去典当了换钱,还是成亲的时候自家用,也都能用得上。”
到这个时候,老爷子最后一锤定音:
“那就这样,城南那三百亩荒山分给老二,老二再从贺礼里面选几样用得上的东西。再有这屋子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和棉絮床褥这些,也都归老二。
其余家中的现银和贺礼这些,我和你们爹娘分一小份之后,再由谦儿和谚儿两人平分。可以吗?”
老爷子他们必然是要随杨谦他们进京去的,到时多半会和长子杨谦住在一起,所以杨绦刚才分家产的时候,都没算他们那一份。
“可以,我没问题,就这样分吧。”
正好他先前收贺礼时,看到有几样东西不错,总共有三四十样呢,到时他就去挑三样。
杨谦作为长子,主动提出:“爷爷、爹、娘,等到进京去之后,你们便跟着我一起,我会好好孝顺奉养你们的。”
如今这世道,大多数是长子奉养父母,就算李桃花更喜欢杨谚,她也会跟着长子杨谦住。
高门大户里的嫡长子,分家产时都分大头——例如分七成、八成甚至九成的家产,但杨家之前只是市井平民,又没有所谓小妾生的庶子,三兄弟就是平分家产的。
而且依老爷子的意思,他们也是会分一小份家产的,到时他们的这份家产就是杨谦的。所以其实杨谦,也算是多分了家产的。
都同意了,就算杨谚还是觉得家产这么分对他二哥不公平,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我也没问题。”
等到以后他手头不拮据了,他再来补偿二哥。就算没人说,他心里已经是记下了,总不会赖账的。
于是,这家就定下这么分了。
……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杨谦和杨谚他们最迟八月份就要入职,而他们进京之后安顿下来了,紧接着又还有两门亲事要办,还要赶在入职前办妥。
所以,老爷子和杨谦他们最迟,也得要在六月中旬就到达京城。
那也就是说,六月初就要从杭州离开,乘船北上。
在这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杨家要把分家分户的事情办好,搬家的事情也得安排好,时间不宽裕了。
第二日,老爷子去寻了坊内一个算命先生,选了一个吉日——三日之后。
杨家也没有宗族族老,也就没有宗族到场见证,于是在这一天,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就把这个家分了。
分家之后,杨绦又重新得到了城南小山包的那张地契。
至于以前他在地契上动的那些心思,也不知杨谚在帮着递那张地契时,匆匆看的那一眼,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看杨谚毫无异色的样子,杨绦觉得他应该是没发现的。
杨绦从贺礼里去选了三样,就算杨谦杨谚劝他再多选一些,他也坚持不再多选。
几张硝制得极为柔软也无异味的黝黑兔皮,可以送给李绒,用来做一条围脖和一双手套。
再有一个极具少数民族风情的银丝手镯,也刚好可以送给李绒戴。
还有一把精钢匕首,这是李鸣宴送的。自从李鸣宴炼出弹簧钢之后,似乎就爱上了炼钢,这把匕首就是他今年的得意之作。
不过这把匕首,杨绦就不打算送给李绒了,他要带在身边防身。
在这古代,女孩子遇见危险——或者被侮辱时,一把匕首或许不能把敌人如何,却多半能伤到自己。被玷污时拿刀抹脖子以保清白这样的事情,在这时候很常见。
杨绦只会多用心护着李绒,却不敢给她这把匕首。他不在意清白不清白——后世开放的社会里,在结婚时又有多少还是处呢?
他觉得还是有命在,才最重要。钱财和清白那些东西,都不如命重要。
分了家之后,老爷子和杨谦一起去了一趟县衙。
杨家一门双进士,如今正是风头大盛的时候,老爷子他们去办理分户的事情,没人吃多了撑着来为难他们。县衙吏员当场就给办好了。
然后杨绦就得到了一张单独的户籍黄纸。上面还只有他一个人,上面记录的财产则是‘城南云居山侧荒山三百亩’。
至于杨谦和杨谚他们的户籍,则会拿着县衙开具的迁出凭证,进京去之后在京城落户。
等到分家分户的事情办好之后,老爷子他们又赶紧去买来几大口能上锁的大木箱,开始打包进京的行李。
等到行李全都收拾好了,六月初五乘船北上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不过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杨温去把包着他的个人物品的小包袱,从一大堆行李里找了出来。
并决定,眼前不打算跟着一起进京城去了。
杨温说:“虽然老二处事能干,我留在杭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成亲时,总归能有一个长辈在场。
你们去京城办老大和老二的亲事,也很够份量了,我便留在杭州,看着老二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