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0

半夜。

步离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半个身体压着黎觅,一只手搭着肚子,另一只手攥着黎觅的睡衣,睡得不省人事,可能是睡姿不对,嘴巴一开一合,一下有一下没地打着轻鼾。

黎觅睁开眼睛,从步离手里抽走衣角,把人挪到一边,下床离开卧室,来到客房。

雨停了,气温降了下来。

窗户半开着,偶尔泄进一丝凉风,吹得窗帘时不时鼓起。

司裘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

下午的时候步离无聊,在草坪上跟猫玩了一会儿,发现楼上有人看他,觉得不自在,就进房间去了。

此时夜深人静,草坪上空无一人,楼上的人还在看着。

“好久不见。”黎觅走到窗边,随手关上窗户,直直地看着司裘的脸。

司裘不说话,也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口,好像窗没关上,楼下也还有人。

“都这么熟了,何必再装?”黎觅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司裘的视线。

太熟悉了,在看到司裘睁眼的第一秒起,他就明白他和方囿的猜测完全正确。

果不其然,司裘有了反应,垂下眼睑,冷冷地转向黎觅,“那你又在装什么?”

“装一个好人,学你。”

“开心么?”

“比你开心。”

“我想也是。”

司裘看向沙发上的方囿。

方囿睡眠一向很浅,两人说话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这样还没醒,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剂量不多,死不了。”黎觅给了司裘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想单独跟你谈谈。我看你也挺烦他的,不是么?”

司裘没有反驳,“谈什么?”

黎觅开门见山,“告诉我大排档的事。”

司裘抬眼,神情戏谑,“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查到?”

“查到一点,有几个疑点始终想不明白。”黎觅坦白,“我想听你说,毕竟你才是当事人。”

黎觅知道司裘在嘲笑他是个废物,上辈子没搞清的事拖到这辈子还没搞清,如果是上辈子,他一定会反唇相讥,现在他只想知道真相。

司裘顿了顿,“我以为你会问后来的事。”

黎觅愣了一下,“什么后来?”

“你死了之后。”

“我没死!”

“你死了。你判了死缓,死在牢里,我给你收的尸。谢馥希重度抑郁,知道你的死讯后,吞了一整瓶安眠药,也死了。”

“放屁!你他妈放屁!”

黎觅按住额头。

关于司裘说的后来的事,他其实想过不止一次。

他不相信司裘会认罪,从来不信,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司裘再一次欺骗了他,让他死在了牢里,而他因为某些原因,丢失了那一段记忆。

一辈子没过完又到下辈子,这不合逻辑,所以司裘说他死了,他是相信的。

无奈相信和确认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一时有些情绪不稳,想到步离,又冷静下来。

黎觅舒了一口气,尽量放松表情,“无所谓,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大排档的事。”

司裘挑眉,“你问我?为什么不问你自己?那时候你也在,自诩那一带混得比谁都熟,你会不知道?”

黎觅火气上涌,在发作之前及时止住。

他是和司裘一起长大,有书不念,天天在城西天桥附近游荡,也是大排档的常客,司裘的问题看似很合理,然而只有他知道,全是放屁。

一句一个陷阱,似曾相识的说话方式让黎觅真真切切感受到面前的男人不是什么首富家的天之骄子,就是上辈子他认识的那个司裘,虚伪,无赖,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让人防不胜防,如果一开始就踏进的圈套,那么这场谈判就再也没有胜算可言了。

黎觅定了定神,坐到沙发上,语气玩味,“怎么又要甩锅给我?有意思吗?有谁会信?或者说,你想要他相信的那个人会信吗?”

看黎觅不上钩,司裘沉下脸,“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说吧。其实我知道得差不多了,就想看看哪里还有遗漏。”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气氛不算剑拔弩张,也绝对称不上有多和谐。

许久后,司裘开口,“好。”

黎觅坐正身体,丝毫没有因司裘的松口而放松,因为他知道,在双方都不了解对方掌握了多少信息的情况下,松口只是试探的开始。

“你要我从哪里开始?”司裘佯装思考,“从你带着我在外面偷东西开始?还是你被他们控制脱不了身求我帮你想办法开始?”

带他偷东西?求他想办法?明明两个人一起,因为其中一个劣迹斑斑,另一个就顺理成章隐身了吗?

黎觅看着司裘笑出了声。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司裘不快,“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只是觉得故技重施有点无趣。

黎觅不想争辩,回到刚才的话题,“随便你从哪里开始,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司裘安静下来。

黎觅等了一会儿,站起来打开客房的门,问门外的保镖要了一根烟。

司裘看了一眼门外,脸色不变,“你还是这样,永远搞不清局势。”

黎觅坐回沙发上架起双腿,“你搞得清,所以恩将仇报,害死他们一家?”

司裘表情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你错了,是他们自己蠢。”

黎觅饶有兴趣地招手,“那你说说,他们有多蠢,说给我听听,也让我开心开心。”

“既然你坚持……那就从你求我帮你想办法开始吧。”司裘眯起眼睛,“虽然是个盗窃团伙,说实话,我很欣赏他们的团队,分工明确,技术熟练,监督到位,一个看一个,谁都跑不了,还有门路,抓紧去也关不了几天,只是帮他们放放风就有钱分,我觉得挺好的……”

黎觅打断司裘,“那是因为有我替你遮掩,让你可以一边分钱,一边做你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是。”司裘承认,眼神冷了下来,“做事应该有始有终,你没有,所以你错了。我不明白你的逻辑,除了在外面混,你还会做什么?这一行很适合你,有什么理由不做?因为白吃了步家几顿饭,方圆给钱让你们去闹,你不愿意,说不做就不做,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要高考了,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你不做这个,钱哪里来?我的生活费、学费哪里来?你以为你说退出,他们就会放过你,放过我?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不继续?如果你继续做,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一家也不会死,这都怪你。”

“呵呵。”黎觅笑笑,丝毫不受司裘的干扰,“继续。”

司裘停了下来,一脸阴沉地看着黎觅。

黎觅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黎觅自己也很意外。

他从没有想过会和司裘坐下来谈论他们的过去,更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有点想笑,不是讥讽,不是不屑,不是冷笑,就是发自内心地想笑。

因为他想到步离。如果步离在的话,会说什么呢?

“放屁!你才什么都不会!他好的不得了,你懂个屁!”

如果问他究竟有什么好,他应该会说——

“就好!关你什么事,才不要告诉你!你给我滚蛋!”

让人想不笑都不行。

黎觅弯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指指司裘,“对不起我走神了,请你继续。”

司裘的脸色更阴了。

他斟酌了一下,决定改变策略。

“你说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同意,没有比他们更好也更蠢的人了。我找到郭珍花,说整个团伙都受方圆控制,我是被逼的,被他们囚禁、虐打,她马上就相信了,要步建刚去报警。步建刚本来不同意,说是已经决定在协议书上签字,如果这时候报警,把事情闹大,很有可能会得罪方圆遭到报复。郭珍花不答应,说这和拆迁没有关系,是要救我,只有报警。我跟他们说报警没有用,要找记者闹上社会新闻,让记者揭露方圆控制未成年犯罪的恶行,到时候强拆的问题也能一并解决,他们照做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警察、记者、流氓乱成一团,我趁乱上楼偷了他们家三万块钱,被路过的片警撞破,追了我几条街,我也是赌一把,跑到你经常去的地方,找到你,让你顶替我。反正你还没满十四岁,身上也没赃款,顶多被他们供出来是同伙,少管所蹲个几年就出来了,不像我,我还要高考、读书,我还有我的前程。”

“你撒谎。”黎觅抓住司裘话里的漏洞,“人都被抓了,郭珍花为什么还会流产?”

“不是因为强拆,是被骗了。”司裘似笑非笑,“方圆为了压住消息,同意加倍赔偿。他们签了协议书,店门关了,人也搬走了,赔偿却迟迟不到,家里的积蓄又被我拿走,还有个儿子等着上小学。郭珍花去亲戚家借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胎停了,只能引产。引产你懂吗?就是强行催产,跟生孩子一样,都已经有人型了,生下来跟个耗子似的浑身是血,要不是胎停,估计都会哭了吧。”

黎觅咬牙,死死压着怒气,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你他妈还是人吗?!”

司裘皱眉,“我早就教过你,不是所有长得像人的都是人。”

“哈,哈哈哈。”黎觅抬手遮住眼睛,把前因后果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突然觉得不对,“郭珍花流产的时候你才几岁?你见到了吗?你可能见得到吗?说得这么生动,不会是在说你儿子吧?啊我想起来了,也是七个多月,你老婆撞破你跟方思瑞的私情,当场发疯,自己跑去医院引产。原来那就是引产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亲口说起。忘了问你,你洁癖好了吗?不觉得恶心了吗?要我说,这也不怪你,如果是我,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那样,我也洁癖,我也恶心。”

“闭嘴!”司裘攥着床单,恶心的感觉从胃一直顶到喉咙口。他低下头,剧烈地呕吐起来,却因为缺少进食吐无可吐,只剩刺耳的声音一阵又一阵。

黎觅很高兴,甚至点起了一根烟。

“我觉得你儿子没死,它一直跟着你、盯着你,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堵着你的喉咙、食道,让你每每想起,都恶心得吃不下饭。你应该高兴,这是它留给你最好的礼物,让你永远忘不了它。”

谁说没有报应呢?这不就是吗?

司裘撕心裂肺地干呕,喘息的间隙挣扎着开口,“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我还没……没说完……”

黎觅悠闲地吸了一口烟,“那你说啊。”

“郭珍花流产之后无法生育,情绪崩溃,步建刚为了安慰她,开始资助贫困生……”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纷,助学项目保护学生的隐私,除了姓名之外,相关资料全部保密,资助期间双方只能通过书信往来,等资助完成后,会根据学生的意愿提供资助者的联系方式。

黎觅想起司裘在校时的确接受过一对夫妇的资助,毕业后因为资助人心术不正,缠着他要他加倍还钱报答,就跟他们断绝了来往,也没跟辅导员要他们的联系方式。

黎觅很惊讶,“是你?因为同名同姓,他们以为是你,所以选中你,要资助你,是吗?你靠他们的资助完成了学业,却怕他们认出你,整整四年都没有告诉他们真相,还在我面前撒谎诋毁他们,拒绝他们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毕业后更是直接人间蒸发,是吗?!”

“资助?你以为他们捐了多少钱,连学费的零头都不够,也配说资助?”

“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黎觅丢掉烟头,抱着手臂烦躁地来回走动,“他们只是普通家庭,被方圆骗走一套房子,带着一个儿子租房开店,还要资助你读书,那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了,你还嫌少?!”

司裘笑了起来。

黎觅脚步一顿。司裘的笑声拉回了他即将冲到顶点的怒意,在爆发之前堪堪刹住。

他捡起地上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缓和下情绪,无比赞同地说:“对,你说的没错,他们不配。毕竟你教学楼都捐了几百栋,几百几千算什么?让我想想,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放在眼里的呢?你的益金融算不算?你还记得吗?你怂恿你岳父搞的那个理财融资,给你洗了五十亿黑钱,你知道他们也买了吗?你靠一个几百万的项目把你岳父拖下水,滚雪球越滚越大,搞垮了你岳父,逼得他心脏病发,在你面前断气,你很得意吧?你当时有想过步家一家在哪里,在做什么,在为什么烦恼吗?为了区区五十万,步建刚跳楼,郭珍花煤气中毒,郁萱难产血崩,步离为了还债过劳死在片场,你知道吗?你告诉我,这些你都知道吗?!”

司裘趴下去捂住脸,身体不停地发抖,压抑的喘息从指缝中泄出,然而抬起头,又是一副冰冷自持的模样,“我当然知道。”

“不,你撒谎!”黎觅无情地拆穿,“我了解你,不必在我面前撒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商场上心狠手辣,那很正常。方家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报复他们,你也觉得你很有道理。只有步家一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你无法理解,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办法忘记他们。当然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你跟他们再没有交集,也就算了,偏偏你又搞了个益金融出来。你不知道他们会买你的益金融,以为他们得到了方圆的赔偿,像以前一样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你不愿意去想他们,因为想到他们,就想到过去那个龌龊的自己,所以只能这样催眠自己。或许你也想过,等再过几年,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你会找到他们,像当年他们帮助你一样帮助他们,给他们想要的一切,可是已经晚了。等你知道的时候,步建刚、郭珍花、步离、郁萱,包括步离小产的妹妹和郁萱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一家六口都被你害死了,一个不剩!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你挽回不了生命。哪怕益金融让几百万人血本无归,你都觉得是他们活该,是他们贪心,只有步家一家第一次让你觉得自己的良心备受煎熬。我猜你一定翻来覆去地想,好歹救下一个呢?只要救下一个,随便哪一个,你就能用他来填平你的遗憾。可惜啊,再没有人能来接受你的忏悔。你痛苦,懊恼,悔恨,以至于不把照片带在身边就不得安宁。就像你儿子,你恨方思蕴逼婚,恨她把你当成一只宠物一样调|教,你恨方家所有人,可你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你为它积郁成疾,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是吗?!”

“照片?哦,照片,你看到了。”司裘稳住情绪,挑起眉梢,“为什么要带着照片?当然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像他们一样蠢,不要在无谓的善良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甚至浪费生命!忏悔?我为什么要忏悔,我没有做错,我不需要!”

黎觅摇头,喉间溢出一串低笑。

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他还有很多信息不能确定,比如步离的死。

方囿记得那场车祸,池岭记得自己割了腕,只有他和步离什么都不记得。

和司裘的谈话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死因,同时不得不承认,步离没有熬过那个漫长的冬夜,他死在了片场外面。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司裘为什么只把照片带在身边,而不是找到步离,把步离放在身边。

又比如步家被逼迁店,强拆纷争意外致使郭珍花流产,他以为是方圆做的,不知道司裘也参与其中。

其实最初开始调查步离的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他们这些人身份一个比一个复杂,早做打算,也能早有准备。

从步离口中得知步家一家的死和益金融有关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意外,而是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他从来不信命,但命运把他们绑在一起,让他们再次相遇。

不止他和司裘,还有方囿、池岭,包括步离自己。

他们都错了,错以为无意中闯进来一个路人,而事实是从一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彼此纠缠,无论对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步离从来都不是一个路人。

他不再需要司裘的确认,因为司裘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如果命运让司裘低头忏悔,那么他相信自己就是、也应该是陪伴步离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你笑什么?!”司裘瞪着黎觅,表情肉眼可见的急切。

“我高兴啊,他们都还活着,我替他们高兴。”黎觅微笑,“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你肯定不知道,我已经查过了,十五年前他们在天桥下开店,为了步离上小学,卖了房子,从城西搬到美食街。郭珍花不知道自己怀孕,搬家的时候意外流产,伤心了一阵子,虽然不能再生育,但还有步离,慢慢的也就看开了。夫妻俩心好,等生意有了起色,就开始资助大学生,十五年,二十一个,所有人的资料我一个一个仔仔细细核实过,没有你。本来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没有方圆,没有强拆,出事的是隔壁一家店,店主和一个混混斗殴,我帮他顶罪。说起来也搞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无所谓了,反正不是你。你看,这辈子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包括步离。哦,还不止这辈子。步离也是重生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吧?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你又一厢情愿地纠缠什么呢?你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这么好的一家人,熬到这辈子,终于摆脱你这个人渣了,我不该替他们高兴吗?”

“不要再说了!你住口!”司裘踉踉跄跄地下床,一把揪起黎觅的衣领,“把他给我,你把他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黎觅捏住司裘的手腕,迫使司裘松手,“还给你?凭什么?他是你的吗?他不是,他是我的。他不是你用来忏悔的工具,他是我的人。”

司裘额头青筋直暴,猛地朝黎觅挥拳,“你算什么东西?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我当然不算什么。”黎觅抓住司裘的手臂绞到背后,用力往上一顶,像那天在酒店一样轻松卸掉司裘的肩膀,“你还以为我嗑药呢?跟我动手,你找死吗?我想过无数种你找回记忆后的情形,没想到竟然和方思瑞一样疯疯癫癫,不自量力。诶对了,我好像没有问过你,洁癖也算精神病的一种吗?”

司裘吃痛,闷哼出声,恨得咬牙切齿,“你算、你算什么东西,没有我,会有你?会有你?!”

“是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黎觅无所谓地笑笑,“你可真是让人吃惊,又让我重新认识你一次。要不是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恶心。不过这次我很开心。我恨过你,怕过你,恶心过,释怀过,但我现在感谢你。我感谢你怕我在关键时候背后捅你一刀,借口学历不够安排我出国深造,趁机把我踢出方圆,彻底撇清了我跟益金融的关系,能让我毫无负担地跟步离在一起。没有你,我不会重生,不会认识他,不会跟他在一起,也不会这么有本事,不会拥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司裘。”

司裘挣扎着,恨意夹杂怒火,烧得整个胸腔火热,“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你没问过你自己吗?你又算什么东西?”黎觅抬手扼住司裘的后颈,让司裘吃够了苦头,才替他接上肩膀,丢到床上。

司裘缩成一团,抱着手臂,疼得冷汗直下。

黎觅弯腰,扳过司裘的肩膀,“我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看笑话吗?那真是挺好笑的。又或者你来是想告诉他实情,求他原谅你?”

司裘喘着气,哑声质问:“不可以?不可以吗?!!”

“呵呵。”黎觅又笑了。

“你笑什么!啊,你笑什么!!!”司裘第四次问出这句话,不同于前几次的克制,这一次则完完全全被激怒。

“我笑你蠢啊,笑你一点也不了解他。”黎觅耸肩,“他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不,他会的,总有一天会的!”黎觅的笃定击垮了司裘的自信,他不想听,更不愿意去想,只胡乱点着头,“他心软,他们一家都心软,都是好人。是的,都是好人,会的,他们都会的……”

黎觅拽住司裘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是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大声告诉我,是吗?”

司裘抖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当然,当然!连你这样的人他都可以容忍,我为什么不可以?!”

“哈!”黎觅气笑,又无奈又无力,“你真的不了解他。你可以欺骗他,伤害他,只要你跟他道歉,他都会原谅你。但是你伤害他的家人,他绝对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放过你!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永远不会!”

司裘怔了怔,猛地浑身一颤,张着嘴愣在原地,如遭棒击。

“你骗我,你在骗我……”他想了很久,他无法反驳,只能不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不要相信。

“怎么你不信吗?那行,我带你去见他,就现在,你亲自去问问看,问问他会不会原谅你。”黎觅招手让保镖进门,留下两个看住方囿,拽住司裘的后领把人往主卧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