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裘踱到黎觅面前,倨傲地看着对方,“来自己别墅度假,需要你批准么?”
黎觅直起腰,不甘示弱地回敬:“你借给我,就是我的,当然要。”
司裘眯眼,“哦,那你批准么?”
黎觅也眯眼,“不批你滚么?”
“不。”司裘轻描淡写。
“呵呵。”黎觅皮笑肉不笑。
两人针锋相对,完全忘了墙角还站着一个小可怜。
步离蹭到司裘跟前,躲在黎觅背后低头问好:“司总。”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被黎觅粗暴打断。
黎觅转身,按住步离的脑袋往房间的方向推,“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聊。”步离实在难为情,没工夫去管黎觅的口气有多恶劣,匆匆朝司裘鞠了个躬,溜进房间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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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觅早早离开,赶往捷游处理游戏宣传事宜。
步离偷偷松了一口气,然而录节目的时候脑子里仍然马不停蹄地想起这个男人,因为走神,几次接不上暮朝的话,影响到节目效果,让暮朝不得不再三喊停,让步离调整状态后继续。
步离整理好心情,给全体人员道歉后又单独给暮朝道歉,得到了暮朝的谅解和鼓励。
步离发现暮朝私下和贺醴口中的“阿酱”十分相似,没有传闻中的冷淡,也一点没有黎觅说的神经质,可能是不在戏中,或是隐藏得好,又或是没有戳到痛处,步离不得而知,要他把暮朝当成敌人去防备,步离办不到,就尽可能当成前辈去尊敬。
经过昨晚的首播,暮朝的严格早已全网皆知。练习生们尽管成绩难看,客观分析,暮朝的评分得上公平,除了贺醴。
由于从小练习美声和国标,贺醴的声乐和舞蹈基础堪称扎实,唱跳任务对他来说极其轻松,初评级舞台零失误,表现极其抢眼,只在暮朝询问“为什么要当偶像”的时候卡了一次壳。
暮朝揪住这点不放,盯着贺醴穷追猛打,始终敲不开贺醴的嘴,最后气急败坏地给了一个F,暗示贺醴心态有问题,哪怕表现再好,进圈之后也难有长足的发展。
虽然暮朝在台上的时候经常表现出无礼、傲慢、毒舌等等令人讨厌的性格,步离知道那都是台本和人设。
暮朝的无理取闹很快让步离发现贺醴的F也是台本,意思意思跟暮朝打了几个配合,就把贺醴放下场了。
而主题曲测评中,贺醴的表现无可挑剔,进A班无可厚非,偏偏被暮朝盯住不放,在同一个问题上做文章,最后从A降到B,反而是步离因为长相相似被暮朝CUE,在暮朝的要求下离席和贺醴同台表演了一遍主题曲,得到了一次额外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
从暮朝官宣导师至今,兄弟两人还没单独见过面。
直到节目开录前,步离和暮朝都是陌生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暮朝什么想法,倒是贺醴找他说过几次,说暮朝看他不顺眼,故意抛下电影,空降节目组找他报仇来了。而开始录制后,暮朝单独针对贺醴的幼稚行为的确很像挑衅寻仇,让步离为暮朝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搞得贺醴怨气越发深重。
步离不知道两人究竟搞什么鬼,问黎觅,黎觅说是情趣,步离当然不可能信,加上自己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就随他们去了。
录完节目,照例是节目组开会,步离却接到谢馥希的通知,让他不必来参加例会,司裘有事找他。
步离根据助理给的房间号来到司裘房门外,司裘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门半开着,步离往房间里探头,正巧看到这一幕。
这是什么夕阳红老年行为……步离迷惑地眯起眼睛,确认房间里的人不是什么看门老大爷而是司裘本人后,放轻声音朝里喊了一声:“司总,您找我?”
“嗯。”司裘放下报纸,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指指对面的沙发,让步离进来坐。
步离进门,在沙发上坐下,并拢双腿,把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司裘抬眼,“你没有找我。”
“呃,啊?”
“我记得我说过,有事可以找我。”
“哦,哦。”
步离想起来了,是池岭离开后司裘发消息过来,说要替池岭看着自己,还说有事可以找他。
都那么久了,更何况自己压根没当真。
步离挠头,“就,也没什么事啊……”
司裘靠在沙发上,单手撑住下颌,缓缓审视步离,“包括失去C位,被逼退赛,被迫加塞?”
“这个,黎觅……呃。”意识到直呼姓名太过亲昵,步离改口,“黎总帮我解决了,所以没事了。”
司裘不说话。
提起这个,步离倒是想得多了起来,结合这两个月发生的事,自然绕不开黎觅。
步离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挺好的,劳烦您关心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替我老板,也就是黎总谢谢您,感谢您割爱捷游,帮助我们公司度过这个难关。”
提起司裘,黎觅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步离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总之从表面上看,关系绝对称不上多好。
黎觅不说司裘的坏话就不错了,要他感谢司裘,那不可能,甚至在告知步离要用游戏给节目引流之初就曾坦白,为什么那么多游戏公司不找偏偏找上捷游,就是因为捷游隶属思瑞,想借此拖司裘下水,毕竟投票方式保密至今,没提前跟另外三家协商,而引入游戏这种特殊的投票机制,开了跨界这条先河没错,侧面来说,等于动了别人的蛋糕,拉思瑞一起蹚浑水,事发的时候也好让司裘帮忙分担一点火力,当然这话就不太好对司裘说了。
步离没想过自己短短几句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挽救一下黎觅那张嘴,毕竟背地里再怎么使坏,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场面话多说一点也无妨。
司裘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玩味,“你替他谢我?”
“嗯。”步离点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司裘的表情却越来越古怪。
凝固的气氛让步离稍感不适,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都知道,游戏一直是环娱重视的领域,经营了十多年,底子非常厚,他们做的很多游戏我自己都在玩,比他们的视频网站有名多了。黎总这样做的确是我们理亏在先,而您肯把捷游让给黎总,表明您愿意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我们都很感激您。”
司裘蹙眉,“你连这个都知道?”
步离垂头,“嗯,节目组开会商讨方案我都有在,所以谢谢您。”
司裘笑笑,“好,但不必。捷游在我这里的比重好比一分钱之于一百万,我把这一分钱给他,他或许能给我创造出另一个一百万,但一分到一百万的增幅是他能力所应得,相反,捷游在我手里永远只值一分钱。而我愿意协助他,只因他承诺会给我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等价交换,仅此而已,所以他不必因此感激我,你也不必。”
他是在吹比吧?是吧?
他是在炫富吧?是吧?
步离默默看着司裘,对司大总裁看似大度实则拐弯抹角吹捧自己的行为实在不知该作何点评,那就给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心慈善家鞠个躬吧!
步离起立,头一垂到底,“还是谢谢您!”
司裘眉眼含笑,似乎很享受步离的崇敬,默默停留数秒,才挥挥手,让步离回去坐好。
“还有一件事。”司裘慢条斯理。
步离微微侧耳,一脸期待地看着司裘,意思您说,您尽情地说。
“官司快结束了。”
司裘的语气一贯的冷淡,却让步离一下子紧张起来。
步离知道司裘说的是谁,也知道司裘和池岭关系密切,而当司裘出现,自己却丝毫没想过他会带来池岭的消息,相反脑子里除了黎觅还是黎觅。
步离心情复杂,迟疑着开口,“他……还好吗?”
司裘摇头,“不太好。情绪不太稳定,失眠,需要靠药物入睡。前段时间胃穿孔送医急救,现在还在住院。”
“他怎么……”步离想说“他怎么没跟我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司裘提起,步离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池岭。
是因为远隔重洋?又或是时差?还是双方各自有事要忙,经常聊不到一起去,渐渐就不联系了呢?
步离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就是没有想起罢了。
“不用担心,虽然身在国外,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司裘安慰步离。
但安慰并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安慰过后,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看你也不是忙到每天连发消息、打电话、视频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联系他,稳定一下他的情绪,尽可能多陪他说说话,让他打消丢下一切中途回国的念头。”
步离惊讶,“他要回来?”
“对。”司裘沉声,“官司还没结束,弗格也还没了结,错过这次,以后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帮我稳住他,当然如果你有让他回国的念头,我也劝你尽早打消。”
步离低头,心虚地在心里承认,他没有,也没有立即答应司裘的请求,而是斟酌了很久,开口说:“我想问一个问题。”
司裘抬抬下巴,算是默许。
步离抿唇,“我想问,弗格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司裘理所当然,然而重要的理由并不是步离想的那样。
“弗格重要,但不是对我,而是对他。”司裘耐心解释,“我是思瑞的总裁、董事、股东,坐拥千亿资产,我用三十年完成了别人一生的追求,多一个弗格,对我来说完全无关紧要,但对他不是。弗格是他的心结,不让他亲手了结这个心结,他永远不会过得开心。”
步离挠挠脸颊,突然觉得好尴尬。
这是表白吧?是吧?是吧?!
步离忍耐半天,一个冲动,蠢话脱口而出:“那你……喜欢他吗?”
司裘没有介意步离的僭越,他坚定地摇头,“不。我是他的朋友,看到朋友在泥沼中挣扎,如果有机会能拉他一把,你不会吗?”
原来是这样。步离点头表示理解,那么好看的人,能在紧要关头帮他一把,谁不想呢?
“当然我也有私心。”司裘补充,“我希望他了结弗格之后,能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找一点新的追求。我希望他可以懂得,世界这么大,完全不必拘泥于我个人,尽可以将目光放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事物上,我也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果然还是嫌烦啊!步离一秒恍然,这个理由听着可比前面的靠谱多了!
看步离久不作声,司裘提醒,“那你的答案呢?”
步离回神,承诺司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开导他的。”
“那拜托你了。”司裘颔首,言语看似客气,神情仍旧倨傲。
步离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心情比来的时候还要复杂,总感觉来这一趟,自己又莫名其妙陷入到奇怪的三角关系中去了,还很有可能不是三角,而是多角。
返回的途中,步离一边走,一边瞎想。
他想起过往池岭谈及司裘时的神情,一同想起昨晚尴尬过后,黎觅和司裘针锋相对的模样。
黎觅和池岭不同,在面对司裘时没有求而不得的愤懑,更多的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并且不甚愉快。
他仿佛身负仇恨,冷眼旁观二人,浑身迸发着隐秘的怒火,又像一个局外人,游离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暧昧之外,始终在边缘徘徊。
池岭有司裘,那黎觅呢?黎觅身边又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