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觅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正事没说,人莫名其妙跑了。
刚想追过去,碰到一群人出来,原来已经谈完,准备离开了。
黎觅无奈,和众人一同告辞,偷空朝步离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等会儿联系,然后蹭谢馥希的车走了。
把人送走后没多久,步离接到黎觅的电话。
“贺醴的事还没谈完。”黎觅语气正经,“暮朝身份特殊,贺家又是那样的背景,我一直以为他们两兄弟因为家产不和。暮朝不用说了,提到贺家从来没一句好话。贺醴虽然蠢,贺氏那么大一分家业,是个人就难免有私心。现在想想,可能是我想错了。我只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节,具体不知道什么事,你知道么?”
“过节谈不上吧,我觉得就是个误会。”步离把贺醴交代的往事简单说了说。
黎觅呵呵,“就这?”
对于黎觅的不屑,步离不甚认同,“你不是暮朝,你理解不了他的感情。”
“无所谓。”黎觅没当一回事,又因为牵扯到上一世,不方便细说,于是总结:“总之,我们只要在暮朝动手对付贺家之前尽快把贺醴摘出去,也算把我们都摘出去了。”
“暮朝要对付贺家?”
“目前有这个想法。不过那是贺家的事,我们只需要管好贺醴,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决了,以后就彻底跟我们没关系了。”
什么“我们、我们”的,明明是你吧,步离在心里吐槽。
不过说到暮朝要对付贺家,贺醴上辈子的遭遇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顾以唯百分之百牵扯在内,谢馥希也难脱身,那么黎觅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重伤贺氏太子爷可不是小事,贺家不可能毫无反应。贺家追究起来,难免顺藤摸瓜找上黎觅,所以黎觅该怕的是贺家。而暮朝和贺家不对付,敌人的敌人按理来说是朋友,为什么黎觅怕的人会是暮朝呢?
久不闻步离吱声,黎觅敲敲听筒,“嘿,想什么呢,说话。”
“噢,噢。”步离回神,“所以你是要让他们见面吗?”
“对啊。你不是说贺醴肯认错了嘛,那就让他当面给暮朝认错。暮朝人在H国,包机过去方便得很,你跟贺醴说一声,定个时间,我来联系暮朝,让他们见个面,说开了,这事儿也就算完了么。”黎觅想得简单。
“我看不行。”步离泼冷水,“贺醴想让暮朝跟他回家。”
黎觅一噎,“回家?回贺家吗?这怎么可能?贺家把他当条狗养,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非得回去做狗?吃饱了撑的?”
黎觅话说得难听,但步离信。就算贺家是普通家庭,暮朝是亲生的,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沦为别人的附庸。
可惜贺家不是。
好不容易脱身,这么多年也算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天地,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再回去自投罗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愚蠢。
“我明白啊,但没用,贺醴不明白。”步离吐苦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思维简直清奇,人嘛,不坏,就是死脑筋,跟个铁憨憨似的。我劝过他,他不听,不但要带暮朝回家,还要他退圈。道歉倒是其次了,我怕让他们现在见面,反而闹得更僵。”
黎觅不说话了。
明明需要从长计议,他却恨不得明天就把贺醴打包送去H国塞给暮朝。
步离觉得黎觅很反常,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要解决?”
黎觅还是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吧,步离很快放弃,换另一个问题,“不说贺醴,暮朝那边没问题吗?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会接受贺醴的道歉吗?”
又或者,表白?步离在心里补充。
黎觅终于出声,“他那边用不着你管,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只要管好贺醴就行。”
大的管不着,可是小的我也管不了啊。步离苦着脸打预防针,“反正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只能尽量帮忙劝。至于他能不能想通,想通多少,最后会不会见面,见了面又会说什么,那我不能保证。”
黎觅沉默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录音笔你有的吧,我记得我给你配过一支,明天回去就带在身上,有事没事套点话。当然你要不高兴,不套也行,就开着,别管录了什么,只管录下来给我就行。”
步离眉头一皱,“你要伪造录音?”
黎觅打了个响指,得意:“给暮朝量身定做,妙不妙?”
妙你个头!步离无语,“你怎么这么无耻?”
黎觅想也没想,“你怎么还没习惯?”
步离没心情玩笑,还在想录音的事,“你以为暮朝是傻逼?”
“那不能。”黎觅老实,“他要是傻逼,那没人厉害了。”
“那我知道了,你是傻逼。”步离微笑,“圈里撕逼伪造录音还少么?没头没脑交份录音给他,他能信?”
黎觅讪笑,“万一他太高兴,就信了呢。”
“然后再一高兴,飞回国找贺醴,穿帮,找你打架?”步离气笑。
“这不行这不行,哈哈哈。”黎觅自己也笑了,主动退一步,“那你先劝着吧,有好消息再告诉我。”
刚才还急得要死,怎么突然就不急了?步离猜不透,索性不管,答应道:“行。”
挂断之前,黎觅想起一件事,提醒:“报名表别忘了交,虽然都是自己人,流程还是要走的。材料都给我好好写,面试也可以开始准备了,认真点,别给我丢人,听到没有?”
“嗯。”步离乖巧,又说:“贺醴说要跟我一起交,不用另外通知他了,我会跟他说的。”
“算了吧,我可巴不得他忘掉。”黎觅嘟哝着挂了电话。
什么意思?是不希望贺醴参加吗?步离奇怪,盯着电话发了会儿呆,又想通。
贺醴资质好不假,可惜是贺家的人,捧出来了又怎样,终究养不熟,哪有自己这样的素人好掌控。
呸呸呸,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步离挺胸,努力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嗯,不好惹!
-
第二天上午,步离接到公司通知,说是办公室的天花板漏水,练习室的镜子也多有破损,需要紧急维修,全体人员放假一天。
步离安心在家宅了一天,劝说行动暂缓。
贺醴还是游魂状态,发消息半天才回,还老是答非所问,让步离放弃了交流的想法,打算等见到人再说。
等回到公司,步离溜达一圈,没发现哪里不一样,也没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在老师的带领下投入紧张的课程之中。
傍晚,老师下班回家,两人照例留下加练。
除了贺醴和步离,练习生们都在郊外参加集体培训。
公司静悄悄的,平时满员的宿舍也没几个人。
步离关上门,走到贺醴身边,想问一问自己不在的这两天他想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让贺醴抢先。
“我想好了。”贺醴神志清醒,眼神坚定,看样子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慎重地做下决定。
不错不错,自己功不可没。步离得意,然而贺醴接下去的话让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三观产生了从没有过的震动。
“我错了,我会道歉的,也不会再逼他回家,但是如果他同意跟我回家的话,以前发生的事一笔勾销,我也允许他以后继续对我保留龌龊的心思。”
“什、什么?!”步离表情扭曲,“你你你、你说什么?以前发生了什么?什么龌龊?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这个问题很严重,你可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就是他一直勾引我。”
“他他他怎么勾引你了?”步离结巴。
“对我笑,我要什么都答应我,只对我一个人好,老是让我心跳加速,看到他就脸红。”贺醴一本正经。
步离嘴角抽搐,“还有吗?”
“还有……还有……”贺醴低头,红着脸凑到步离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
天啊,这就是个傻憨憨!步离扶额。
自己做春梦醒了怪春梦对象非要让自己梦见,闻所未闻!
什么他对你有龌龊心思,难道不是你对他有龌龊心思吗大哥!
贺醴拍拍通红的脸颊,抬眼望天,“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面,见不到我,肯定很难过。虽然在家里也很难过。你想想啊,喜欢的人就住在隔壁,明明天天见面,一伸手就能碰到,却不能说,也不能在一起,该有多难过啊。他太傻了,其实我都知道。”
你个傻憨憨说谁傻呢?
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脑补是病啊大哥!
步离走到墙边,缓缓扶住墙,他要静静。
贺醴却很高兴,为终于掌握到暮朝的把柄而高兴,也为自己的大度感到欣慰。
“只要他跟我回家,我允许他喜欢我,允许他偷偷跟我好,也只能跟我好。但是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们是兄弟,谈恋爱是不对的,嗯,不对。”贺醴眼睛越来越亮,计划通get√。
步离转头,“贺醴,你跟暮朝不是亲兄弟吧?”
“对啊,不是啊,但他还是我的哥哥啊,有什么不对吗?”贺醴天真。
很不对好吗!步离简直想咆哮,冲到贺醴身边按着人坐下,开始审问,“你认真回答我,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
“说过,天天说,早晨起来说,睡觉前也说。”
“小孩子那种不算!”
“什么才算小孩子?”
“啊啊啊!”步离抱头,“别管这个了,我们换个问题,他有对你表露过不寻常的依恋吗?有对你做过超越亲人之间的接触吗?”
“没有。”贺醴摇头,“他以前天天跟着我,但喜欢抱着他的人是我。他离开家里之后,从来没有回来过,但是他名气大,还会书法,所以经常会在文化节、电影节,还有慈善晚宴啊时尚酒会之类的地方看到他,我都有去,但是他都没有理我。他肯定是因为当年丢下我一个人离家出走内疚,又怕我知道他的龌龊心思,自惭形秽,所以故意不理我。”
你还懂自惭形秽呢?步离晕晕乎乎,挣扎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做那什么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前两年。”贺醴脸蛋红红,“晚上老是做梦,一定是他也在想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太不要脸了。”
“……”步离抬手,“等等,等等,你让我捋捋。”
“哦,但不要太久,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呢。”贺醴抿唇,“我想见他一面,把这些话都告诉他,他一定会跟我回家的,你说对吗?”
步离脑袋空空,一团浆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遵从内心,问出了心底最迷惑的问题:“贺醴,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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