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

池岭剪完婚纱,发了会儿呆,丢掉手里的剪刀,转身返回楼上。

Ada拉着步离从车后面出来,步离已经石化了。

Ada估计也没想到,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不是遗、遗物吗?”步离结结巴巴,终于找回声音。

难道是他误会了?还是说他们都误会了?

“是的。”Ada神色凝重,否定了步离的猜测。

“那他怎么……?”步离更加搞不懂。

Ada瞥了一眼窗边一地的碎片,答非所问,“您放心,虽然……呃,出了点状况,但交易已经完成,我们不会向您索要修补费用的。”

这是钱的问题吗?步离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Ada摇头苦笑,“想知道的话,恐怕你得问老板本人。”

“好吧。”步离叹气,直觉告诉他答案不会太愉快,也告诉他不要再多管闲事,冲动这一次,以后再想逃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Ada再次打开车门,催促步离,“走吗?”

步离不动。

Ada迟疑着,“那你……要上去看看吗?”

-

步离跟着Ada上楼。

嘴上说不,身体却很诚实。

脚有它自己的想法,回去就剁了喂狗!

已经很久没来,周围还是熟悉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步离走到主卧门外停下,房门紧闭。

Ada摇头,指向隔壁那一间。

步离一愣。

不在主卧,却在客房?还是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一间。

怪怪的。好像自己已经死了,房子的主人在缅怀故人似的。

门虚掩着,步离悄悄推开一条缝,侧身往里看。

窗户开着,山风从阳台上吹进来,一阵一阵,吹得窗帘飘啊飘。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映出靠在床尾的人的影子,蜷缩着,蛰伏着,一动不动,又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鬼屋,货真价实的鬼屋。

步离转身想走,门里突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

唧——

相当刺耳的一声。

唧——

又是一声。

步离莫名觉得声音耳熟,像……像他的橡胶小猪。

步离叹了口气,抬手推门。

伏在地板上的人反应迟钝,丝毫没有平时的警觉,直到陌生人走到自己面前停下,才缓缓抬起头:“谁?”

“我。”怕对方认不出,又补充,“步离。”

池岭撑起上身,顿了顿,又躺回去,“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步离实话实说。

池岭声音沙哑,话中带刺,“关你什么事?”

“我……”

步离突然噎住,不是找不到话说,而是想说的太多。

比如节目组的恶意、网上的中伤、无法坦白的身世。

比如黎觅的步步紧逼、和他一反常态的一味退让。

又比如好不容易帮他补好、转眼被他剪成碎片的婚纱。

然而最后,步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步离抿着嘴唇,无奈地看了藏在阴影里的男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有人快过他一步,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掐着他的腰把他压在墙上,同时关上了门。

“哎哟!”步离叫了一声,捂住鼻子,好浓的酒味。

步离双手撑住墙壁,手掌碰到门边的开关,意外打开了房里的灯。

池岭覆上步离的手,用力往下一摁,灯又暗了。

步离拍开池岭的手,开灯。

池岭关上。

啪——

啪啪——

啪啪啪——

没完没了。

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不让人开灯?

步离搞不懂,实在没辙,只能暂时放弃开灯的想法,猛地意识到另外一种不对劲。

池岭很高,他知道。尽管痩,还是壮过他太多。

【池岭剪完婚纱,发了会儿呆,丢掉手里的剪刀,转身返回楼上。Ada拉着步离从车后面出来,步离已经石化了。Ada估计也没想到,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不是遗、遗物吗?”步离结结巴巴,终于找回声音。难道是他误会了?还是说他们都误会了?“是的。”Ada神色凝】

极其不妥的姿势,步离尴尬得一下子胀红了脸,撑住墙壁,用力推池岭。

不但推不动,反而贴得更紧。

步离不信邪,使出吃奶的气力,推一下,紧一分。

又推一下,又紧一分。

没完没了。

“再这样,我走了啊!”步离生气地吼,胡乱挣扎着,一拳捶下开关,就要开灯。

池岭终于不再动了。他慢慢放开步离,一点一点退到角落里,抬手遮住眼睛。

步离回头,脑子一懵,感觉眼睛也瞎了。

真丝睡袍下面果然什么也没有穿,大喇喇地敞着,一点不害臊。

步离终于知道房间里见不得人的是什么了,就是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知道他身材好,也不能这么不当一回事啊!!!

步离别着脑袋,眯着眼睛摸索过去,替池岭系上睡袍的腰带,期间碰倒障碍物数个,全被他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乒乒乓乓,一地的酒瓶。红酒、白酒、啤酒,什么都有,一片狼藉。

雪白的羊毛地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残液混合着酒渍淌得到处都是,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还好床还算干净,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一样乱七八糟,没铺被子。

啧啧,男神。

步离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下去,绕过池岭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打开排气扇,又蹲下去掀开地毯一角,把瓶瓶罐罐卷到一起,当成垃圾堆到门外。

步离一边收拾,一边牢骚,“搞成这种样子,就没人来管管,也没个朋友上来看一眼?”

“我没有……朋友。”池岭开口。

什么意思?我不是人?步离动了动嘴,没说话,懒得跟醉鬼计较。

“只有你。”池岭沿着墙壁滑倒下来,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你来了,我很……很高兴。”

可怜兮兮。

步离嗅了下鼻子,终于转回视线,正视这个此刻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久别未见的男人。

双眼迷离,脸颊绯红,除此之外,没有一丝血色。

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蓬乱地绞在一起。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和普通的醉鬼没有任何不同,但换成这个人,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很糟糕,太糟糕了。

这样下去不行,至少先把人给弄干净了。

就当免费售后了,看在钱的面子上。步离叹气,吃力地把人弄进浴室,放好洗澡水,就去扒池岭的睡袍。

池岭生气地瞪着步离,死死攥着衣角不肯撒手。

步离更气,抓着睡袍砸到池岭脑袋上,“给你给你!”

没防备步离突然松手,池岭一个趔趄,不着急站稳,而是急忙忙去翻口袋,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只粉红色的橡胶小猪。

步离无语,暴躁地拖池岭上台阶,架着人往浴缸里按。

池岭滑进浴缸,整个人泡在水里,暖洋洋的,很快舒服地眯起眼睛。

步离趴在浴缸边上替池岭洗头,细心分开打结的长发,一点一点捋顺。

唧——唧——

池岭仰着脑袋任步离摆弄,悠闲地捏着手里的小猪。

“几岁了,玩这个?”步离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口气相当不好。

池岭没有回答,捏得更起劲。

唧——唧——唧——

又烦又吵。

步离遮住池岭的眼睛,冲掉泡沫,总算把头发洗干净。

池岭还在玩猪。

步离狠狠叹了一口气,催促浴缸里不知真醉还是假醉的人,“别玩了,快点洗。”

池岭不说话,抱着膝盖,下巴埋在水里,把小猪按下去,浮上来,又按下去,又浮上来。

步离弯腰一捞,抢走浴缸里的小猪,狠狠往门外一扔,“玩你个头!!!快点洗!!!”

唧——

小猪飞出门外,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连滚带蹦跌下楼梯,不见了踪影。

趁池岭洗澡的时间,步离下楼,对等在客厅里的Ada说:“在洗澡,等会儿拿件衣服给他穿,长袖的吧,天还是有点凉。解酒药我记得还有哦,洗完澡给他吃一颗。客房不能睡了,找个阿姨过来收拾一下,太脏了。”

“行,行,行。”Ada连连点头,忽然一顿,“那你呢?”

“我走了啊。”步离拍拍半湿的裤子,觉得还能忍受,至少比留在这里好受。

“这……”Ada面露难色,委婉地说起另一件事,“司先生前几天来过,被酒瓶砸破了头,正在住院。”

“昏迷啦?”步离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倒没有。”Ada讪笑,“家里人担心他脑震荡,强制他住院观察一周。”

“那有点厉害哦。”步离眨眨眼睛,一点没弄明白Ada的言外之意。

Ada笑得更勉强了,抬起手,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捂住额头,两只眼睛幽幽地盯着步离,意思希望步离留下,她还不想像司裘一样住院。

可惜步离想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司裘来过,那“没朋友、只有你”算什么?

妈的,又被骗了!步离咬牙。这家伙果然只是在装可怜吧?

然而事实上,这一次是步离误会了池岭,因为他忽略了在池岭眼里司裘根本不算人这种可能性。

不过提起司裘,步离心底浮起一股安心。

看到池岭的现状,步离承认自己很担心,但是他忘了还有司裘的存在。

关于池岭和黎觅的博弈,司裘没有任何反应,充分说明两人之间的龃龉不会对事件的结果造成任何影响,在司裘眼里,这很有可能只是合作伙伴之间一场小打小闹的玩笑。

狙击弗格,阻断弗格的融资之路,池岭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哪怕弗格最后夺得《明星衣橱》的冠军,也不可能超越池岭目前已有的声势。

他早就达到了目的,只是没有给到黎觅想要的东西而受到意外的攻讦。想必黎觅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还要给司裘一个交代。

惹怒司裘,步离不敢想象。所以不需要为池岭担心。

即便如此,步离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池岭一定很难过,难过到撕下骄傲的表象,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把一度摆在人生首位的目标、计划统统抛到脑后。

最后步离还是没走成。

池岭没有用酒瓶敲破Ada的头,而是从浴缸里出来找小猪的时候不小心滑倒,磕破了自己的头,血流了一地,估计是酒劲没过,也不觉得疼,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这下事情闹大了,又是喊医护、又是喊医生的,好在只是皮外伤,不需要去医院,处理完伤口,打过退烧针,折腾到半夜,搞得所有人筋疲力尽、昏昏欲睡,除了步离,因为作息的原因越发精神了。

步离一心想回家,无奈半天打不到车,又被Ada告知车钥匙丢了,暂时找不到,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步离没办法,只能去浴室洗了个澡,打算等到五点,乘最早一班的公车回去,同时期盼池岭不要醒,省得碰见了尴尬。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衣服湿透,洗了没干,步离打算借两件池岭的旧衣服先穿回家,等洗干净再寄回来。

当他撅着屁股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时候,身后传来清晰的人声:“你在干什么。”

步离脸一垮,僵硬地转过脑袋,“你醒了啊。”

步离很沮丧。但池岭很高兴,还掀开被子,往里面挪了一个身位,意思让步离上来睡。

谁要睡啊!他是来找手机准备跑路的好吗?步离默默吐槽,心想一时半会儿大概是走不了了,干脆来八卦一下。

步离按下掀开的被子,蹲在床边问池岭:“为什么把衣服剪了?”

“你在,你看到了。”池岭若有所思。

步离点头,“嗯。”

“她很漂亮,我的母亲。”池岭转身,平躺在床上,表情怪异,“我恶心她。”

“你在说什么啊?”步离满脑袋问号。

“她卖身养活我,我恶心她。我是个烂人。”池岭语气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司裘:……

——————

感谢:

幸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2900:03:16

——————

重复部分微博@晋江五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