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土豆
李爻一脸懵逼，他没想到自己也要跟五皇子、闫烈他们一起被惩罚，他本以为四皇子给出了满意的答案，事情都解决了，他总能逃过一劫。
不过四皇子站出来说要替他代罚，他是完全没想到的，心里不禁还有些感动。
但他还是不死心忍不住挣扎道：“陛下，如果我能将这粮食种出来，您能免除我的处罚吗？”
天子只觉得这小家伙在信口开河，使者都说他们都不一定能种出来，这在场大臣也不乏擅长耕作的司农府的官员，他们都不能种出来，一个小孩子又怎能种出来。
但他也不能轻易打破小孩子的幻想，一脸兴味道：“如果你能将这粮食种出来，朕会给你大大的奖赏。”
“但是连使者也说了，他们都不一定能种出来，所以还是一码归一码，这罚你还是该受着，等到真种出来的时候，再给你赏赐就行了。”
“不过四皇子是哥哥，哥哥替弟弟受罚本就应当，你的罚也就免了吧。”
李爻惊呆了，他觉得天子这不是耍无赖吗？！摆明不信他能种出来，恐怕在场也没一个人能信。他在现代都是一个成年人了，还让一个小孩子替他受罚，想想都汗颜，便义正辞严道:“既然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还是处罚我吧。”
天子拒绝了，他不想面对定国公和自己太后娘的碎碎念，有四皇子给他递枕头，他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爻觉得天子很不讲理，明明他要罚的人是他，为什么偏偏不让他自己接受惩罚？亏他还觉得天子多帅，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他索性心一横道:“那我便陪四殿下一起受罚吧——”
天子:“可。”
在场大臣一脸懵逼，觉得这是什么神奇的开展，本该定国公小孙子一人受罚，天子偏偏还不允，最后变成两个人一起受罚了。
当然最风中凌乱的要属李爻，他觉得为什么天子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他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后悔，早知道就不逞强了。不要怪他不讲义气，一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好嘛。
最后四人都被天子禁足十日。说重也不重，明显天子也没真生气，只是略施惩戒罢了。而李爻也要和四皇子一起在椒风殿禁足十日，毕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椒风殿比他的喜乐院可差远了，院子里杂草丛生，卧房里既没有又厚又软的地毯，也没有精致的莲花盘龙博山炉和上好的沉香，就连吃食、衣物、用具等等，和李爻比起来都是次而又次的。
不过就算这样，四皇子的贴身小太监小豆子还道:“自打爻公子到我们这来禁足，连每日的膳食都变好了许多。”话音里面又是高兴又是酸涩，听起来复杂得很。
李爻也觉得蛮心虚的，觉得自己一个炮灰角色天天待遇比个皇子还要不知好多少，越来越觉得日后四皇子拿他开刀简直太有道理了。而且皇后还是他亲姑姑，四皇子这待遇，他姑姑怕是最清楚的，甚至其中很可能还有他姑姑的授意，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受宠的后妃或皇子，宫人是惯会捧高踩低的。
不过大概在他皇后姑姑看来，天子的其他儿子，她是真不怎么放心上，有吃有穿养大就可以了，自然是万万比不上李爻他这个亲侄子的。
但四皇子也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并不怎么放心上。相较下来，李爻和他一块在椒风殿里禁足十日，更让他不适应。
他也纳闷过，觉得父皇怎么会让李爻在椒风殿禁足，不说他们三人都没有，这本身看起来也稀奇古怪。
但李爻随便一句话倒是说服了他，若是让他在定国公府禁足，那怕压根不是禁足，而且休假吧。
以定国公夫妇那护短的架势，定是把自己宝贝孙子照顾得比在宫里上学还要妥帖。这不，消息才传出宫，定国公夫妇都进宫好几回了，但愣是被天子派人挡了没让见着，才退而求其次让家丁捎带了衣物用具吃食过来，包括李爻睡惯了的小枕头和小被子，生怕他不习惯了。
小豆子都看呆了。
四皇子虽然面上克制没什么表情，但隐隐闪烁的眼神也出卖了他的羡慕。
第一天晚上，李爻把自己的小枕头小被子放到了四皇子的床榻上，洗漱完后乖乖爬到床里面躺好，两只小胖手伸出来捏住了被子，眼巴巴地看着四皇子邀请他上来一起睡。
四皇子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瞬，还是把自己枕头被子放到了榻上，淡淡解释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李爻有些失望，一起睡觉可是最能增进男孩子间友谊的。
在椒风殿里没有什么事可做，四皇子整日要么是看书要么是练字，他跟着练一会就没什么耐性，拉着小豆子陪用围棋下五子棋玩。
可小豆子好像有点笨，每次让他赢得轻而易举，堵住了他这头就忘了那头，堵住了这个就忘了那个，每次看他五个连成线后才恍然大悟。
偏偏他越输还越来劲，李爻都觉得赢得没意思了，每局三五分钟就能见分晓，他都不想玩了，小豆子还要缠着他玩。
不过效果却是显而易见，小豆子对他压根没有刚开始的敌视了，反倒觉得他厉害得很，每每他轻而易举地赢了后，看着他的神情都是既懊悔又崇拜。
李爻没注意到，每次他下五子棋时，四皇子眼睛看似在瞧着手里的书，实则注意力都在他们俩人的棋盘上。
四皇子心里也是好奇不已，刚开始觉得李爻竟用围棋下这么简单的棋，实在是俗不可耐。可看了几盘，反倒觉出些趣味来，又觉得李爻果然是十分聪明的，往往小豆子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先五子成线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李爻竟然脾气变得这般好了，小豆子缠着他玩了一盘又一盘，他虽然觉得有些无聊，却还是好耐心地答应了，与以前完全不同。
他也有些好奇和意动，可偏偏每次李爻问他时，他又装作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不过第一晚并没有像四皇子以为的在一个睡在榻上、一个睡在床上这么平静的过去。半夜，窗外突然雷声大作，闪电透过窗棂，将屋内映出一道道惊心的光影，倾盆大雨哗啦而下，甚至在宫殿的角落里都能听到雨滴漏下来的淅沥声。
不出意外，李爻从梦中被惊醒了。
其实在他小时候，他就很怕黑，也很怕打雷闪电，后来长大了要好很多，但是穿进书里后，他小时候的那些恐惧和幼稚好像也全数回来了。
他锁在被子里有些瑟瑟发抖，即使眼睛闭得死紧死紧，可当电闪划过时，眼前总好像有许多影子似的，紧接而来轰隆隆的雷鸣声，更是让他身子忍不住一抖。
他觉得自己捱了很久很久，实在捱不住了忍不住轻声叫道:“殿下，你睡着了吗？”
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诡异，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一跳。
四皇子好像睡得很熟，压根没有转醒的迹象。
李爻咬咬牙、心一横，抱起自己的小枕头，一骨碌爬起来，像颗出膛的小炮弹一样，飞速往窗边的软榻奔去，就像后面有无数道黑影紧追不舍一般。
他以完全超出他身形的灵活姿势，钻进了四皇子的怀里，拱了几下将身上都盖住，连脚都盖得严严实实，生怕丁点露出来。直到整个胖乎乎的小身子都被笼住了，一颗害怕得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才平静下来。
四皇子迷迷蒙蒙醒来，发现怀里多了个又软又暖的小家伙，抱着还蛮舒服的，等反应过来时，不由纳闷道:“那么宽的床你不睡，怎么非要和我睡榻上？不嫌挤得慌——”
李爻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小声道:“打雷了，我怕——”
他以为四皇子要把他赶走，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反正他现在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他不嫌丢人。
不过四皇子并没有如他所料，只是推了推他，“你松开些，都快把我勒到了。”
李爻连忙放松力道，四皇子转过了身。
李爻从背后抱住他，将小脑袋凑近靠在他的背上，虽然四皇子身子还有些单薄，并没有长得很高，肩背也不够宽阔，却给了李爻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很快便睡沉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窗外明亮的阳光给晃醒的。昨天晚上还狂风大作，今天一早便是灿烂的大晴天，显得他昨晚的胆小和害怕像个笑话似的。
不过他醒来时榻上就只有他一个了，还睡得横七扭八，不晓得四皇子昨晚得被挤成啥样。
他在被子里像条猪儿虫一样拱了好久才舍得起床。
用早膳的时候，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和碧蓝的天空，他才感受到那么一点被禁足的难受。这么好的天气不能出去放风还是蛮可惜的——
好在第二天，藩国使者便将剩余的土豆送过来了，足足有一大筐，都是变青或发芽了的。清理掉坏掉的，剩下的也比李爻想象中多很多了。
李爻看着椒风殿荒芜的院子，心里为他这些宝贝土豆种子找到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