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阵天旋地转,原本轻飘飘的魂魄仿佛落到了实地上。薛洋已经倾入了公子楚的识海。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公子楚记忆中感情最强烈、最想倾诉于他人的几个片段,安静看着,感之所感即可。
此时,两人的一切感官通用,公子楚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他的嘴巴就是他的嘴巴。
首当其冲的片段却是公子楚的一段遗落了十八年的回忆,那份回忆每时每刻无孔不入的充斥着公子楚的脑海,让此时感同身受的薛洋灵魂都跟着这份儿偏执颤了颤。那段回忆带着疼,带着甜,带着愧疚,那么清晰的传了来。
那是那两个人的相遇,很短,很短。
那一年,公子楚七岁,而另一个人才三岁。
御花园一棵矮小的桃树下,一个正在给桃树浇水的粉嫩嫩的小娃娃吸引了公子楚的目光。
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丝不苟的发饰,小模样好看的跟画里跑出来的似的。
“咦?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小娃娃偏过头看他,似是有点疑惑,小小的眉毛皱了皱。
“哎,我叫公子楚,小娃娃,你叫什么?”
粉嫩嫩的小娃娃小眉毛皱的更深了,小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小娃娃你真好看,你以后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吧!”
薛洋听的不由好笑,那个精致的如同仙童的娃娃,明明是个男孩。
殷殷切切的公子楚还没等来回答,御花园外老将军的一声爆喝传来,“臭小子,又到哪里疯去了?”
公子楚吓的在原地跳了一下,一边冲小娃娃挥手,一边飞快的往外跑。
回忆每每到了此时,公子楚心脏便会剧烈的抽搐,泛着针扎般的疼。让感他所感的薛洋都忍不住疼的想骂人。
这段记忆是被公子楚遗落了的,他甚至是在十八年后追悔莫及之时才知道,当日那个粉嫩嫩的小娃娃看着他的背影,肃着小脸点了点头。
七岁随父出征,边疆的生活潇洒快意,而那个小娃娃,也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不知遗落在了哪个角落。
戎马疆场,建功立业,这一晃就是十八年。
公子楚盔甲加身功成归来,打马行在军队的最前头,意气风发。北国京城,百姓夹道,公子楚仿若心有灵犀般一抬头,便看到了二楼窗前的那道人影。
“哄”的一声,公子楚感觉脑海中像是一瞬间炸开了绚烂的烟花。捂了捂极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不捂着,心便要从肚子里跳出来。
紧紧只是那一眼,薛洋就知道,公子楚完了,这辈子都完了。一如十八年前,那个人入了公子楚的眼,这一刻入了心。
薛洋透过公子楚的眼,无比笃定那就是那个长大后的小娃娃。毫不意外那是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一身的清贵之气,透着睥睨天下的凛然不可侵犯。
许是局外之人的缘故,薛洋在那个人深邃狭长的眸底看到了公子楚没有看到的神色。春风化雨般的柔和与喜悦,荡漾的水色的眸透着仿佛拨的云开见月明的悸动。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公子楚一路都是一副心不守舍的状态,心涨涨的。忽甜忽喜,忽上忽下。
陛下开恩,怜将士舟车劳顿,准许整顿休憩三日再入宫朝见。而公子楚却不眠不休的在京城街上发疯般的找了三日,期待再见那人一面,终一无所获。
薛洋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而这份不安在三日后的朝拜得到了证实。
百官朝贺,为首跪着的公子楚盔甲加身,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脸上爽朗的笑容在抬头的瞬间僵硬在了唇角。
魂牵梦绕的绝美容颜,明黄的八爪金龙皇袍,明明才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却浑然天成的帝王之威。
公子楚下跪的腿踉跄了一下,恍惚间宛若置身冰窖,冷的灵魂都在打颤,半晌后木木的起了身。
“爱卿此次大胜回朝,朕甚感欣慰,爱卿可有何想要的,尽管说来。”清冷威严的声线,琉璃般的眸子深邃如暗夜,落在了公子楚的身上。
薛洋感觉到公子楚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方才把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你”给吞了回去。
公子楚垂着头上前一步,“身负国恩,为世所悲,本是为人臣子分内之事。臣,别无所求。”最后几个字,差点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既然如此,朕感爱卿为国为民,等过几日朕亲自为爱卿接风洗尘。”
“谢陛下。”
……
浑浑噩噩出了宫门,热闹的康庄大道上,公子楚头疼的似是要裂开。
他停止了脚步,站在宫门外,澄清透明的双目绝望的看了紧逼的宫门好久好久。
嘴唇干裂,无声的吐出几个字,“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一见钟情,那个人是皇帝,是那九五之尊啊!公子楚,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薛洋与公子楚通五感,也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无助与绝望。薛洋心抽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曾经求而不得的自己。他想要对公子楚大声喊,‘你去告诉他你爱他啊,去啊,你小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
但薛洋知道公子楚不会去说的,君臣之别,那是一道天大的鸿沟。何况……。薛洋心里叹了口气,就算那个人心里有公子楚,也不可能会和身为男子的公子楚在一起吧!朝堂,天下,百姓,哪一样不是阻力,哪一样都能把人压的半死。
回府后公子楚就病了,从没病过的人,这一病就来势汹汹,几天几夜的高烧不退。就算是醒来了也是浑浑噩噩的,脑子不大清楚。
“将军,门外……。”
“就说本将军病重,无力见客,让人走。”
那个通报的小厮动了动嘴,目光触及门外,不知门外的人说了什么,便噤了声。
公子楚脑袋半捂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蔫蔫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迷迷糊糊间,那窗外一晃而过的明黄的袍角,便被他忽略了。
薛洋心里急得大骂,你心心念念的人来看你了,你这个蠢货竟然给拒之门外了。
这时公子楚又提了一口气,就在薛洋以为他改变主意让人进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说,“李莲花好像今日来府里,你出去等着,来了就让人直接进来。”
薛洋想,这李莲花怕就是公子楚曾经对他说过的他的妻子了。在记忆的片段里,这个李莲花好像是老将军部下的女儿,也在边疆长大,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是。”小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狗血的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薛洋眼睁睁看着门口很快进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孩。
所以说,公子楚这便是把皇帝陛下拒之门外,然后再让人亲眼看着他拒绝了自己,却让别人进了屋???那个别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先不说往人心口捅刀子了,那可是帝王啊,你置帝王的尊严于何地。
薛洋真是气的捂脸,握了个大草哟,公子楚你这操蛋的玩意儿,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
在那之后,直到公子楚病好,皇帝陛下也再没来过将军府。
病好早朝,公子楚有一种陛下看他的眼神很凉,很凉的错觉。
薛洋以过来人的姿态鄙视公子楚,那狗屁很凉很凉的眼神啊,分明是吃醋了。只是,一根筋的公子楚每日里只是更加的战战兢兢,一点儿也没有去道歉的哄人得自觉。
就这样每日里小心翼翼的上朝下朝,时间过得挺快的,公子楚自从回京已经一个月了。
求而不得的痛苦太折磨人,不过有一点儿让公子楚多少有些安慰,那就是皇帝的后宫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天下了朝,公子楚实在忍不住了,问丞相,“相爷,陛下在位多年,为何没立皇后?”
“这说来可就远了,陛下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是给他赐过婚的。可陛下说他有心悦之人,愣是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请求先皇收回成命。那时的陛下也不过才十二岁,被冻的差点就丢了命。唉,当时陛下和先皇闹的可僵了。”李相爷摇了摇头,“要不是先皇子嗣单薄,就陛下一个血脉,不然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确有治国之才,文韬武略,堪比开国先祖。”
听到那人曾经差点丢了命,公子楚心狠狠的抖了一下,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陛下心悦的那位姑娘呢?”
李相爷“呵呵”笑了一声,“谁知道呢,这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陛下提起过。自从登基,还把选秀都给停了。刚开始的时候朝臣闹腾的都还挺凶的,后来陛下抱了个宗亲的孩子册封为储君,还亲自教养。过了几年,慢慢的,也就停歇下来了。”
公子楚心里涩涩的,有嫉妒,有心疼,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味道。丞相说的倒是轻飘飘的,可想也能想的出来,陛下这些年顶着怎样的压力。也不知道陛下心悦之人是个怎样的绝色,竟然能让陛下为了她做到了这份上。
“将军,陛下让您去御书房。”那天天气明媚,公子楚踱步在皇宫的前殿,突然被大内总管太监挡住了去路。
“公公,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惊喜过后便是揣揣不安,难不成他的心思太明显了?
薛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显个屁啊,你肚子里的蛔虫怕是都不知道。
“奴才这就不知道了。”公公推开御书房的门,道,“将军,进去吧,陛下在里面呢!”
公子楚指了指门,“进去?”不用通报的吗?
“将军,请吧!”
公子楚深吸了口气,抬步往里走。
俯首在书案前的人恰好抬起了头,在公子楚下跪前开了口,“无人的时候你就不用行礼了。”白玉般的手指了指红木椅子,示意他坐下。
公子楚受宠若惊,“陛下,这这……于理不合……”
年轻的帝王没回答他,反问道,“你今天……府里忙吗?”
公子楚忙摇头,“不忙,不忙。”就算是天大的事儿又怎么及得上你。
“无佳人要陪?”
公子楚接着摇头,“没有,没有。”我心目中那个绝代的佳人此时就在我面前啊!
听了他的回答,那张绝美冷峻的脸庞和嗓音瞬间都柔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留在宫里陪朕可好?”
公子楚被这个巨大的馅儿饼砸的心尖儿一颤,大脑还没下达口令,嘴里已经忙不迭的应了好。
“嗯,你不用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小李子。”年轻的帝王看了眼案前高如山的奏折,抿了抿唇,道,“朕陪你下棋?”
公子楚憋红了脸,他哪里会下棋啊,他只会舞刀弄枪。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批阅奏折就好,臣看……看着……就好,就好。”
年轻的帝王盯着公子楚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柔声道,“那你若是无聊了,便唤朕。嗯……那颗桃树……开花了。”
公子楚被那一抹笑容晃花了眼,愣愣的点了点头。后一句自然而然的便被他忽略了。
御书房一时安静的只听到窗外树叶“沙沙”声。这份静谧让公子楚自回来开始就浮躁不安的心,奇异的静了下来。一时间,御书房的气氛竟是那么温馨。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夜幕降临。
“陛下,臣……臣该回去了。”若是再不走,宫里就宵禁了。
“嗯?”书案前的人停了笔,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嗯。”
公子楚到了门口,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目光正好与年轻帝王对上。
“可还有事?”
不知为何,公子楚感觉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含了一丝期待。
沉吟了一下,公子楚问道,“陛下,您怎么不立位皇后?”
年轻的帝王目光沉了沉,问,“你希望朕立皇后?”
公子楚内心抽痛了一下,疼的差点落泪。他怎么会希望,他一点都不希望,可他真的好心疼他。若是他立了皇后,他是不是就会忘了那个女子?
“陛下愿立皇后,自然是苍生福音,群臣心之所向。”
那人一字一顿,执拗的继续问道,“你希望?”
公子楚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喉咙干涩吐不出一个字,唯有缓缓点了点头。
“滚。”
最后,公子楚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出宫的,脑中不住涌现的是仓皇中看到的那双盛怒中血红的眸。
公子楚知道他得罪他的陛下了。
第一天,早朝的时候,公子楚的奏言均被帝王无视,他看他就如同一团空气。早朝过后,公子楚小心翼翼的求见,不出意外的吃了闭门羹。
第二天,亦如此。
第三天,亦如此。
第四天,公子楚有点不敢去了。他不怕打,不怕骂,不怕任何惩罚,可他怕……他烦他。
在御书房外踌躇许久,门开了。
“将军,陛下让你进去。”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公子楚踏进御书房的腿都有点抖。这几天把他快折磨疯了,人呐,一旦得到了一点温情,便就不满足了。明明前一个月他都可以忍受离他那么远,可自从在御书房呆了一日过后,他却再也受不了他的陛下对他视而不见。
“陛……陛下。”
“哼,让你跪了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听在公子楚的耳朵里犹如天籁。下跪的腿,忙弹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陛下,臣,臣知错,请陛下责罚。”心里苦涩的要命,他算是明白了,陛下对那个女子用情深到了何种地步。
“哼,还敢不敢让朕立后?”
公子楚垂头,喏喏道,“不敢了。”
皇帝陛下似乎是满意了,“看在你认错还算诚恳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公子楚松了口气,“谢陛下。”
过了一会儿,公子楚见皇帝陛下埋首在奏折中,似乎是不打算理他了,便道,“臣……告退。”
“哼。”
公子楚顿时不敢说话了,头顶渗出了薄汗,他的心都在打颤,害怕他的陛下又一次生他的气。
薛洋心里摇头,公子楚的爱,太过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又过了一会儿,俯首案前的人抬了头,小声问道,“若朕一直不见你,你会如何?”
公子楚愣了愣,明白他是说这几日对他一直的闭门不见,思索了一下,道,“那臣就日日等下去,一日,两日,一个月,一年,一辈子,只要陛下不烦臣。”
许是这句话说对了,皇帝陛下那张明艳的脸终于多云转晴,气也终于彻底消了。
日子又恢复了以往,每日里上朝,下朝。此外他还可以每日里呆在御书房里看着他心尖尖上的人俯首批阅奏折,陪着他吃饭,伴着他散步,与他一起骑马狩猎。
面圣他可以不跪,皇宫他可以横着走,就连帝王私库的钥匙,他的陛下都亲手交到了他手里。
北国帝京无人不知,陛下对公子将军真真是宠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日子美好的像是在梦里,如果这真是个梦,那就永远也不要醒。就在公子楚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快活下去的时候,李莲花求上了门。
原来李莲花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可是家里人不同意,最近家里正大张旗鼓的要把她嫁出去。
当下两人就一拍即合,做一对假夫妻。不仅解了李莲花的围,也正好防止家里的老头子对他以后逼婚。
那一天,小算盘打的“啪啪”响的公子楚跪在白玉石阶下,垂头道,“陛下,臣心悦李家小姐李莲花,求您赐婚。”
“可是月前进京的老将军帐下李督军的孙女?曾在爱卿病重之时去过将军府的那位姑娘?”
“是。”公子楚不知道皇帝是为何有此一问,可薛洋却是知道的。啧啧啧,公子楚,你可真是会往人心口上捅刀啊!
“你是说真的?当真……要我赐婚?”
公子楚没抬头,所以他没看到说出这话的年轻帝王是何神色。但薛洋却听出,那语气里极力压制着的颤抖。甚至,他的自称连“朕”都忘了用。
薛洋在心里大喊,“作死的玩意儿说不要啊,快说啊!”
可惜,公子楚却掷地有声的道了声“是”。
薛洋听的一阵蛋疼,是你妹啊是,你特喵没看到你心上人那绝美的脸蛋白的跟纸一样了吗?
公子楚和李莲花的小算盘终是如愿以偿。
从那以后,皇帝依旧对公子楚很好,可他留公子楚在身边的时间明显是少了。就像是一颗西瓜分成了两半,一半在皇宫,一半在将军府。
薛洋看的内心震撼不已,那个帝王妥协了,他此举无疑是告诉公子楚:他退让了,他愿意和李莲花一起陪着他。
帝王的妥协和退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公子楚并没有看明白,但他对这样的变化感到无措,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了。
边疆突然起了战火,其实公子楚没必要亲自领兵前去的。但他想着,他要是漂漂亮亮的赢了,陛下是不是就会对他像以前那样好。
而皇帝也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公子楚怎么着都要去,皇帝对公子楚基本都是有求必应,最后也就答应了。
本来吧,打仗对公子楚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去也就去了。可要命的是李莲花想要趁着这段时间出去和书生相会,便央求公子楚假意带上她,然后她中途溜走。公子楚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薛洋已经无力吐槽了,所以说等皇帝知道的时候,公子楚已经拖家带口的前往边疆了呀呀呀!!!
那个傻孩子,怕是会以为公子楚要假借平乱之名带着心爱的妻子远走高飞,永远的逃离他了吧!这万一要是再在边疆耽搁了……
十八年的等待落空,最后一点念想殆尽,再强大的人怕也会撑不下去。若说他还牵挂他的国家那还好,可他亲手教养的太子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念及此,薛洋不禁打了个寒颤,希望千万别真是这样。
不得不说,薛洋的第六感也忒准了。
小小的战乱仅仅用了半个月便平定了,就在捷报送到京城的时候,公子楚却正在寻找不知道去哪儿和情人幽会的李莲花,这一找便用了三个月。等找到了李莲花,又被老将军以思孙情切再留了三个月。
加上一来一去,耗费了近一年,回到京城,等待公子楚的,便是皇帝病危的消息……
透过公子楚的眼,薛洋看到了那个让他都不由为之心疼的帝王。宽大的龙床上,那个绝美尊贵的年轻帝王一动不动的躺着,面颊深陷,神如死灰,已是在吊着一口气了。
公子楚呆愣的跪在龙床前,傻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这人怎么成了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
那个年轻的帝王没给他缓过神的机会,他喘息着,一字一句缓缓的开口。
“公子楚,你可知,十八年前,你说让我给你做媳妇儿,我就真傻傻的记住了,为了一句话,一等就是十八年。”
电光火石间,记忆涌了上来,公子楚瞪大了双眼,身子颤抖的不成样子。他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年轻的帝王一瞬不瞬的盯着公子楚,眼神迷离,“我一让再让,让无可让。我累了,不想再等了,你也……不需要我等了……”他咳了一下,喘了口气,低声喃喃,“先来招惹我的是你,现在不要我的也是你,我那时明明都答应你了。早知道,十八年前就不该让你走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一行清泪从苍白的脸颊滑下,脆弱的像个易碎的白瓷娃娃,“若不是你莽莽撞撞的闯进我的生命,我怎会爱上你,怎会违了伦常爱上一个男人……”
薛洋看着床上的人合了眼帘,没了声息。看着公子楚伸出手去,触及的身体,透心的冰凉。
那个人,是真的死了,死的透彻。又死的何其悲哀,他到死都不知道公子楚自始至终爱的人是他。终究是怨了,恨了,不然又怎么会吊着一口气,只为告诉公子楚这些话,让他怀着愧疚,永世难安。
薛洋的脑中,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这疼痛不是来自公子楚,而是薛洋自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他透过公子楚,似乎看到了那个握着晓星尘一缕残魂,跌跌撞撞寻求锁灵囊的自己。
皇宫深处的一处地室里,公子楚每日对着那冰晶棺中永远沉睡的人,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
再后来一切便都知道了,生魂续命,抽取一个又一个的魂魄。凭借那微弱的希望,一直一直的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