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卜安易依旧低着头,喃喃道,“就是会。”
“啊?什么叫就是会?难道有人生下来就会凫水?”
舒抚:……
“他是忘记了过往的人。”
所以估计是以前水性好,今日是本能,只是什么人才会有这样好的水性?
就是在江边、海边长大的人水性都没他好吧?这么小年纪就敢下水流湍急的江里捉鱼,还毫发无伤出来了。
哦,还是受了伤的,膝盖青了一片。
要说之前舒抚的气消了一些,如今看到卜安易膝盖上的青紫,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心疼。
也不知道这小屁孩经历了什么,才会奄奄一息地倒在山间小路上,还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射箭和凫水都这么好。
再次祈祷这小屁孩不会是个麻烦,起码不要给她惹什么大麻烦吧。
舒抚轻叹了口气,手下动作重了两分。
先收个利息。
关于卜安易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事,算是过去了。
不过,舒抚是不会放下身子哄人的,而卜安易性子闷,不爱说话,于是俩人此后好几日都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感觉。
舒抚不会像之前那样,主动喊卜安易做事,卜安易也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做。
但好歹舒抚不会再说话带刺了。
第二日,舒抚带着小圆去找舒明义,卜安易被她以要养伤为由留在家。
今日她找舒明义是想找他请教麻线要怎么弄的,昨晚吃过小圆做的鱼丸后,她决定还是织一张网试试能不能捕到鱼。
如果能行,或许她们可以多一条挣钱的路子,买鱼或者卖鱼丸都行,反正她力气大,打鱼丸这活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她们到的时候,舒明义有事出去了,家里只有几个小萝卜头和他娘张氏在。
张氏是个爽快人,听到舒抚说想弄些麻线,摆摆手说:“嗨呀,不就麻线吗?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辛苦去整,伯娘家里还有一些,都是闲时没事搓的,你要多少,自接拿去就是。”
自来到这里后,他们家帮了她不少忙,如今还怎么好意思拿别人的东西,忙说:“不用了,伯娘,您就告诉我要怎么整就行,以后不定还要用,总不好每回都拿你们的。”
要是捕鱼这事顺利,以后肯定还要织不少渔网,就是不织渔网,平时也是要用的。
张氏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细细跟她讲,要割什么样的麻,之后要经过怎么的加工,搓麻线要注意的地方……
“伯娘,一根麻线这么麻烦的?”舒抚听得脑袋发昏。
张氏笑得和蔼:“那可不?而且啊,这个时候山上的麻都还没长出来,你就是知道怎么弄,也没法子。你着急要不?着急就先在伯娘这里拿一些,千万不要客气哈。”
好的吧,她是能等,可日渐消瘦的荷包等不了。
“那就谢谢伯娘了,我要的挺多的,不知道伯娘这里有没有?”
“有,怎么没有?我们家还有好几捆呢。”农家人平时没事不是编草鞋草帽,就是搓麻线,做些小玩意,好拿到镇上去换些铜板,她们家这些麻线就是准备卖给镇上粮铺的。
他们每年都要不少麻袋。
张氏话说完就忙不迭进屋去,把家里的麻线都搬了出来,确实有好几捆,每捆还不小,织张渔网绰绰有余。
确认他们家近段日子都用不着麻线,舒抚拿了大半的麻线走。
不过她不好意思白拿,最后按照平时他们卖到镇上的价钱给了银子,张氏一开始是不肯收的,但舒抚说了这银子她不收,就只好去找别家买,她才肯收了,但还是多拿了不少给舒抚。
麻线拿回家,舒抚片刻不耽误,立马试着织渔网。
其实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渔网,编织不算太难,好歹她是见过实物的,也读了那么些年书,其中的原理稍稍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试了几次,废了两根麻线后,舒抚终于找到了一点头绪。
慢慢地,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
等她自己已经完全上手,才教小圆,让她一起织,实在是一个人太慢了。
最后,连卜安易也不知什么时候加了进来。
三个都是生手,等织好渔网打开一看,好家伙,歪歪扭扭,孔也是有大有小,反正跟舒抚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不过,只要能网到鱼就成。
一张网织好,已经过去了三日,舒抚喊上小圆一起去找了一些形状细长的石头,绑在底下当坠子。
目前这条件,只能将就将就。
此时已经到了下晌,是没办法去试试效果了,只能第二日再去。
晚上吃夕食时,舒抚才告诉家里另外两个人,白日里织的叫渔网,用来捕鱼的。
一听她这话,小圆立马急了:“什么?小姐你还要去捉鱼?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昨日你不是还跟卜安易生气呢吗?怎么转头就要自己去了?”
卜安易水性好都受伤了,就她们家小姐这个旱鸭子,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
舒抚试图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未果,只能无奈地跟她解释:“这渔网可不用到水里去,只要站在岸边往江里撒网就行。”
小圆幼时在山里长的,后来一路逃难也没去过有江河的地方,再后来就一直都待在侯府,只见过鱼、吃过鱼,哪里见过怎么用网捕鱼?
“真的?可不是还是要到江边去?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小姐?”小圆还是不放心。
舒抚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小姐我惜命得很,再说我这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圆还要劝说,舒抚却已走到前面,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我明日还要早起呢,睡晚了脑袋不清醒才要担心,我去洗洗睡了。”
说完人已经出了堂屋门口。
小圆见劝不动,无法,只能也去睡,打定主意明早要跟着一起去。
***
哪想这晚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毛毛细雨来,一直到天大亮,绵绵细雨还没要停的意思。
去试网的打算只能暂时搁置。
舒抚很郁闷,小圆很开心,哼着小曲给自家小姐做好吃的。
在家里咸鱼了两日,终于等到雨停天晴。
舒抚一大早,天边还没开始泛白就起来了。
小圆和卜安易听到动静也跟着起来。
养了几日,卜安易的膝盖虽然还有些青,但不疼了,行动自如。
三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带齐东西就着灰蒙蒙的天色,便出发了。
这回有明确的目的地,路上一点没耽搁,天边还未大亮,三人就到了江边。
见到深不见底的江水,小圆的腿有些发软,只敢站在几丈远的地方,看着舒抚和卜安易走到岸边去忙活。
舒抚也是才知道小圆居然怕水,说不定还有深海恐惧,幸好舒家不在海边,不然她岂不是每日只能关在家里?
撒网捕鱼这事,舒抚也是第一次尝试,只是曾经在电视上的纪录片看到过别人是怎么做的。
她回想了一下,抓着渔网往外用力一抛。
好的,没成功,反而把渔网弄得一团乱。
理了一会网,舒抚再次尝试,这次她把脑子里仅有的几个画面,结合知道的理论知识,做了调整。
这次网撒了出去,很远,就是几乎没打开。
舒抚把网拖回来。
本来麻线做的渔网就重,这会浸了水更是重得不行,好在舒抚力气够大,但一直这么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人的耐心有限。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网拖回来后,上面居然挂着一条鱼,虽然只有那日卜安易捉的那条的一半大,但确确实实是渔网网到的。
舒抚仿佛打了鸡血,耐着性子再次理好渔网,又在脑海里演练了几遍,才再次抛网。
这次又有了进步,最后鱼也多了几条,虽说都不是什么大鱼。
收网、理网、撒网,舒抚换着地不停地试,终于在日上中天时,抛出了一张弧度优美的网。
看着完全打开的网,舒抚有种预感,这回肯定成了。
事实也如她所想,当这一网收回来时,比之前都要沉的手感让舒抚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收获跟专业的渔民肯定是没得比的,但看到网里一团黑的时候,舒抚还是很满足了。
看来她还挺有天赋的。
她们织的这渔网网眼大小不一,网到的鱼也大小各异。
除了三条四五斤重的清江鱼,还有两条不小的鲤鱼,色泽鲜艳,看着就喜人。
以及十几条一斤左右的杂鱼,再小的倒是没有了。
看到这些鱼,小圆也小心翼翼挪着小步过来帮忙。
把鱼装进背篓里,再把渔网简单理了理,捡了水草,三人便收拾着回去。
忙了大半日,她们早已饥肠辘辘,一回到家,把东西放下,连身上都没收拾,舒抚就去灶房找吃的去了。
早上的杂面馒头还剩几个,就是冷了口感不好,舒抚也不介意,洗了把手抓着就咬,囫囵吞了个二两重的馒头,她才缓过来。
小圆早就淘米煮饭去了,至于卜安易,正在弄那些鱼,原先院子里种着睡莲的水缸被他清理了,现在里面灌满了清水,还活蹦乱跳的鱼被他放了进去。
至于已经死掉的鱼,正被他利索地开膛破肚。
看到两个比自己小的都这么勤快,忍着肚子饿干活,舒抚有些心虚,忙去帮忙打理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力气异于常人的原因,她总是吃得比旁人多,也饿得比别人快。
所以,她不得不努力攒银子,不然怎么养活这一家子?
幻想的退休生活遥遥无期。
“有人在家吗?”
舒抚手里拿着把菜刀,正在给鱼刮鳞,鱼小刀大,刮得有些费劲,听到门外有人在喊,是道陌生的声音,本想不搭理,结果外边那人一直在叫,她只好起身去开门。
往里把门拉开,就见一穿着身灰蓝麻衣的妇人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妇人一见到她,先是一笑,接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舒抚:“?”
“你是……”她往门外走了一步,结果那妇人缩着肩膀也往后退了两步。
舒抚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
原来她忘记把刀给放了再来开门,此刻在日头的照耀下,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沾着不少鲜红的血。
提了提手里的刀,舒抚面无表情:“在杀鱼,大娘找我?”
那妇人闻言像是松了口气,抬眼看向舒抚,腼腆一笑:“你就是小抚吧?我是你大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