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幼时家乡洪灾,跟着家里唯一幸存的兄长逃难,可惜在路上又遇旱灾,水源难找。
后来,她兄长不幸发起高热,意识迷糊间嘴里一直喊着:“水……水……”
才几岁的小圆求了不少同路的人,希望他们能施舍一点水,可既然都在逃难路上,谁会有多余的水给一个不相识的人呢?
小圆的兄长最后还是走了。
看着低垂着脑袋,眼角微红的小圆,舒抚伸手摸了摸她有些枯黄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你哥哥在天上看到你现在长成大姑娘了,肯定很高兴。”
“嗯。”
赶车的老伯知道不是土匪设的陷阱,又见这人正发着热,已经意识不清,二话不说,帮忙把车上的货物挪了挪,给让出个位置来,还不知道从哪找了张皮毛出来,垫在底下。
安顿好这人,他说了一声:“姑娘们抓紧点。”
就挥着鞭子上路了,比先前慢悠悠的速度快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路上,舒抚只觉得屁股都被颠麻了。
等再次看到人烟时,日头已经偏西,好在镇上的医馆还没有关门。
看着一老一幼,舒抚只好担起把人抱进医馆的重担。
医馆里只有一位老大夫坐堂,另有一药童在捡药,排队看诊的还有两人。
见舒抚一行人急匆匆进来,再一看她怀里抱着的人,那老大夫忙让她抱着人过去,正要轮到的那人也表示让她们先。
舒抚道了声谢,把人抱到老大夫指定的榻上,小圆也跟在身后谢了又谢。
这老大夫是个杏林好手,望闻问切一通下来,很快就写好药方让药童去煎药。
就是这脾性……
“真是造孽啊,看你们这一个个珠圆玉润的,家里应该也不是吃不上饭的,怎么能把娃饿成这幅模样?”
她们珠圆玉润?
舒抚捏了捏自己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手臂,又看了看跟皮包骨差不多的小圆,以及脸颊明显凹陷的老伯,不禁陷入沉思。
老大夫还在说个不停:“还有这衣裳,跟街尾那乞丐窝里的乞丐都有得一拼了!就算是奴仆,好歹也是条人命呢,这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你们这……这……这真是,嗨呀!”
听到老大夫这么一说,屋里其他人纷纷对舒抚她们投以各种复杂的目光。
听到老大夫这样指责自家小姐,再一看其他人的眼神,原本还在心疼的小圆气炸了。
气自己多管闲事给小姐惹事,也气这老大夫不明真相就给自家小姐套上这样的罪名。
“你个老……”
舒抚一把捂住她的嘴,朝老大夫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她是想说您老不但医术高明,还宅心仁厚,医者仁心。不过,有一事要澄清一下,这人是我们路上捡的。”
“对对,这事老头子可以作证。”赶车的老伯适时出声,“要说啊,这俩姑娘也是真心善,路上遇到这小子,见其意识不清,心有不忍,纵是萍水相逢,也求着老头子捎带一程,你们说这人命关天的事,老头子能不应吗?”
老伯这话一出,刚才还目光谴责的几人顿时臊红了脸。
这世道,养活自家都不容易,要是换了他们,怕是没这个魄力救一个陌生人,看着还是要花不少银子的陌生人。
刚刚让舒抚她们的那人,憋了半天,终是对舒抚拱了拱手:“是我们狭义了,望姑娘不要介意。”
舒抚摆摆手,脸上笑容不变。
“咳咳~”老大夫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提醒,“那什么,这小子怕是好些日子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我后院灶头上还有些米粥,你们看……”
“小姐,我去。”
喂水、喂粥、喂药后,确实人能活得下来,舒抚结了刚刚的花费,又交了押金,把人留在医馆。
跟老伯道别后,她带着小圆在医馆隔壁的客栈开了间二等房。
为了节流,舒抚是准备开间下等房凑合凑合的,反正荒郊野岭、丧尸堆、死人堆她都住多了。
但小圆坚持让她住上等房,说是不能委屈了她,为了耳根清净,她折中开了间二等房。
花了五十文。
要是放在以往,这都不够原身吃一块点心的,可如今……
说起都是泪。
当初原身被设计赶出侯府时,侯爷念着十几年的情义,还是准备给一笔不菲的遣散费的,结果原身被人刺了几句,竟然说她不要他们的银钱,把侯爷给惹怒了,最后只让人丢了两个银锭子给原身。
没想到这银锭子刚好砸到原身额头上,原身就这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内里换了个芯,成了末世而来的舒抚,还拥有了一部分原身的记忆。
结合不多的记忆,舒抚发现自己似乎穿越了,还是穿到一本书里的世界,而她目前的身份是一个惨死的女配。
此女是京都一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嫡女,可惜后来被人揭穿是假的,真的嫡女被找回来后,她因为不甘被冷落做了很多降智恶毒的事,最后落了个惨死街头的下场。
那书还是没到末日时,舒抚打发时间,随手翻开看了一些。
想到原身凄惨的后半身,她当即决定离开京都这个危险的地方。
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开侯府门前的时候,一个面黄肌瘦的丫头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
伴随着的是一个粗犷的男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然还敢到大小姐跟前给那贱人求情?”
此人口中的大小姐就是才回侯府没几日的真嫡女,这贱人应该是在说原身,哦,现在是她了。
其实原剧情里,真嫡女还要一段日子才会被找回来,而原身还要几个月才会被赶出侯府。
也不知道是哪只蝴蝶的翅膀多煽了一下?
总不会是她吧?
这剧情改变时她还在末日里打丧尸呢。
本来她不打算管这事的,在末世的几年,她的心早就随着时间而慢慢变硬。
可对上那小丫头惊慌失措到惊喜的目光,她鬼使神差地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了快两日,舒抚还记得那奴仆轻蔑的眼神,以及为小圆赎身花去的一半银两。
虽然只有十两。
现在她们可是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了,兜里满打满算一共也就五两银子,倒也不是说后悔赎了小圆出来,只是以她以前的作风,那十两是不会给出去的。
可能还会顺便让那狗眼看人低的奴仆,见识见识人世间的险恶,和她拳头的硬度。
“小姐,小姐?”
舒抚回过神来,就看到小圆双手在她眼睛跟前挥来挥去,跟招魂似的。
推开小圆的手,她推开眼前的房门。
屋里一览无余,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架子床,一个圆凳以及一张同样简陋的梳妆台。
简单收拾过,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就是把东西放好,再拍拍床上和帐幔的灰尘,然后屋里不约而同响起两道响亮的“咕噜”声。
又花费三十文简单吃过夕食后,小圆去要了些热水来,好在热水免费供应,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舒抚都想泡个澡去疲劳,放松放松。
最后只是洗了把脸,泡了个脚。
小圆被自家小姐的威压之下,战战兢兢爬上床,挨着床边,不一会就轻轻打起呼来。
而舒抚在她睡着之后,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舒抚原本的打算是第二日一早就去城门看看,看能不能遇到顺风车。
之前那老伯因为接下来跟她们不同程,舒抚只好遗憾跟他分道扬镳,走了一日路,老伯才收了她们五文呢。
可以说是相当的实惠了。
只是,好运气不是一直都会有的。
今日,舒抚不仅没有遇到好心的顺风车,身后还多了个尾巴。
今早她们打算尽尽人道主义,呃--其实是小圆一直拉着她说就去看一眼,去隔壁医馆看看那人怎么样了。
结果好坏参半。
好的是那人没发热了,也醒了,还挺有活力的,据说为了不让药童近身,在屋子里围着桌子转了小半个时辰。
舒抚她们进去看他的时候,还差点被他撞到身上。
见他这精神头,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
舒抚不禁感慨,年纪小就是好,恢复快,俨然忘了自己现在也才十几岁。
看过了人,舒抚想她们可以走了吧?
早点启程,早点到目的地,再拖下去,她们可能会连盘缠都没有的。
难道到时候她们要靠双脚走嘛?
当小圆拉着她,用昨日询问她能否把人带上时的眼神看着她时,舒抚心头一跳。
事实证明,舒抚没有多想。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办呀?”
舒抚:?
能怎么办?凉拌呗?
她昨日能把人带上,还拿了诊金药钱,已经是看在不想让小圆难过的份上了,就算今日她再拿狗狗眼来求情,她也不会心软的!
然而事实是,舒抚的确是抵抗住了小圆的狗狗眼攻击,可是却发生了意料外的事。
那人见舒抚她们要走,居然跟了上来。
舒抚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也想离开医馆,没想到等她吧押金拿回来,走出医馆一段距离后,他还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小圆发现身后的尾巴后,频频回头,快到城门时,她终于忍不住拉了拉舒抚的衣袖:“小姐,他……他好像想跟着我们走。”
舒抚回头看了眼,那人确实还跟在她们身后,不眨眼地盯着她们,舒抚也才发现,这小子的眼睛还挺亮的。
见她回头他也不避开,甚至还往前小迈了一步。
“不管他,我们还要赶路呢。”她不是不知道小圆的想法,只是她可不是什么善人,也没兴趣做什么善人。
天底下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人多了去了,谁帮得过来?
这世上啊,人都是要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