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看,表哥是不是醒了?”
祁璟心里一派紧张,不待他说出口,就匆忙转移话题,指着南宫子仪大呼一声。
晏止澜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南宫子仪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点都没改变。
祁璟讪讪的收回手,干笑道:“这里光线不好,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晏止澜转过头来,古怪地看着他,祁璟被他看的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忍不住嘀咕:“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晏止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在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祁璟本能的反驳了一句。
实际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确实很是不安,不知道晏止澜对于环境里的事情究竟记住了多少。
不知为何,从幻境里出来再次面对晏止澜时,他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对上晏止澜时总忍不住想要逃,恨不得离对方十万八千里,最好谁也见不到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满是尴尬。
祁璟自己也有点想不通,分明他才是被欺负惨了的那个人,又给人当新娘子又给人生孩子的,为什么先心虚的也是他?
但是没有办法,可能是晏止澜在他心中高岭之花的形象太过深刻,令他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晏止澜就是那种遥不可攀不容亵渎的存在,实在没办法将床笫之事同晏止澜那张清冷的脸联系起来。
祁璟忿忿不平的抬头,正对上晏止澜深邃的眉眼。愣了一下,眼前不由浮现出两人在幻境里颠龙倒凤之时,对方深情痴恋的眼神。
祁璟顿时满脸通红,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脑子里还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不料又听到晏止澜的话,再一次僵在原地,连手脚都觉得无处可放。
晏止澜恢复了他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了笃定道:“我原本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如今看来,幻境里的那些却是真的。是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璟,似乎只要祁璟敢说出一句谎话,他立刻就能拆穿。
祁璟被他了然的目光看的无所遁形,脸上腾的一下火烧火燎红了,心里快速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晏止澜。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晏止澜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
祁璟被他逼问的有些不耐,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破罐子破摔道:“不错!跟你成亲的是我!跟你上床的也是我!跟你生了孩子的还是我!怎么着?你占尽了便宜还想兴师问罪不成?虽然我们是发生了关系不假,但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因为受了幻境迷惑的原因,你我都是身不由已才那样的。你可别误会我对你有什么心思。你就、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
他不管不顾的一口气说完,压在心头的那股不安终于散去。这样说,总该不会错吧?既解释了原因,又给了晏止澜足够的面子,对方应该不会再追究了吧?
虽然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两个人都是男人,他总不能跟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的追着人问责吧?何况,他脾气再怎么软,也是有自己的心性和傲气的,不可能求着晏止澜给他个说法什么的。再者,都是幻境惹出来的,又不是两人心甘情愿的,要怪只能怪他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小舅。
祁璟愤愤的想着,在心里给阿乐融扎起了小人。
没注意到晏止澜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原本平静如水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直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祁璟才恍觉不对,一抬头,发现晏止澜正面带不善的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晏止澜往前逼近了一些,沉声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因为幻境里的事情而耿耿于怀。祁璟没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拷问过自己无数次,究竟是幻境的原因,还是他的本意,促使他做出那些事情?
在幻境里,他一睁开眼,就感觉到了不对。他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受他控制,像是有另一个人的灵魂支配着一样,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自己一步步地走近祁璟,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那些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出的甜言蜜语。他是被幻境控制了不假,但是实际上,他心里清楚极了,他分明是有两次机会能重新掌控主权,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及时行止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鬼差神使的没有,而是任由自己陷入幻境中,带着祁璟一起沉沦。
他记得第一个幻境里,他们成亲的那一晚,祁璟身穿大红喜炮,局促不安的坐在床上,后来因为情药的关系,脸颊酡红眼神迷离的紧紧抱着他,小声哭泣着求他救命的样子。
还有第二个幻境里,最后一晚,祁璟为了逃走,故意一反常态,竭尽所能诱惑他的样子,实在是再可爱不过。
直到幻境里的最后一刻,他亲眼看到祁璟死在他面前,那种恍若失去一切天塌地崩的感觉,他已然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被控制的身体所产生的。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脱离幻境,被人仍在在了这个石室里。
祁璟猜得不错,最关键的阵眼正是他自己,然而破阵却是要用他在幻境里的命换来的。
虽然心里清楚那些只是幻境,祁璟必定还活着,晏止澜还是心脏剧痛,仍没从幻境里回过神来。他仓促的环顾四周,并没有祁璟的身影,只有一个躺在墙角不知死活的南宫子仪。
他心神恍惚,焦躁不安的在石室里走来走去,猜测祁璟会不会跟他一样,记得幻境里的事情,若是记得幻境里的事情,他该怎么面对对方?若是不记得……
晏止澜的心底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和愤怒,他怎么能不记得!他们明明耳鬓厮磨肌肤相亲过,怎么能不记得!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都被祁璟牵着走之后,蓦地怔住了:什么时候,他竟对祁璟这么在意了?
晏止澜生平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站在那方巴掌大的天窗下面,望着外面绚烂璀璨的星空,默默的出神。
许久之后,直到腿脚都站的酸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祁璟,确实是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晏止澜的眼里现出一丝茫然,或许是祁璟三番五次不顾自身安危的救他之时,亦或是生辰宴祁璟特意为他祝贺之时,再或者是两人同床共寝日久生情……
不管是什么时候先动了心,晏止澜唯一能肯定的是,绝对是在进入幻境之前。否则,在幻境中,他明明有机会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是他自己放弃了那两次机会。
当时他自欺欺人的告诫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想知道布下幻境的主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好以此找出布阵人的破绽,一举破阵。
然而实际上却是,虽然身不由己,他却是有感知的,幻境中所作的一切所说的话,他都能听到能看到,甚至能感觉到祁璟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侧所带来的酥麻感。
只是他那时一心以为只是幻境强加给他的,完全没往自己这方面想过。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放任自己乱来,恐怕已经存了私心。
晏止澜往前又逼近了一步,将祁璟逼近角落,捻起他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别在他的耳后,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什么都没发生过?”
按照幻境里的时间发展,他们拜过堂,入过洞房,一起生儿育女,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事,都被眼前的这个人给做完了,他怎么能轻飘飘的说“什么都没发生过?”
晏止澜突然觉得自己荒谬又可笑,因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他此刻气场全开,周身尽是凌冽的气息,祁璟顿觉周围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不由的缩了缩头,弱弱的认怂:“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本来么,他觉得两个男人,说负责这种话,未免太过矫情。再说,他也不认为晏止澜会看上他,人根正苗红的一世家公子,想要跟他结成道侣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怎么也轮不到他。何况,晏止澜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愿意跟他进宫……
祁璟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根本不是负不负责、轮得到谁、愿不愿意的问题啊!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男人啊!他这些假设的前提都是把自己代入了喜欢晏止澜的条件下才成立的啊!
祁璟哀嚎了一声,抱着头咚咚撞了两下墙壁,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事情?明明他想象中的生活是娶个温柔美貌的娘子,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崽子,夫唱妇随。但是为什么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却是晏止澜愿不愿意跟他?
他这边正暗暗唾弃自己,冷不防听到晏止澜道:“晏氏家规,一生一世一双人。”
祁璟茫然的看着他,一时没意识到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晏止澜往后退了一些,跟他拉开一点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神色肃穆道:“虽然是幻境,然你我肌肤之亲却是事实,我会对你负责。”
最后几个字被他郑重其事的说出来,祁璟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负责?负什么责?
祁璟神情呆滞地看着晏止澜,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生锈了似的停止了转动。
晏止澜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的神色,眉头渐渐皱起,有种想把人绑起来的冲动,最好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除了他,谁也不能看,那两片红润的双唇只能跟他说话,再也不能招惹旁人。就像幻境里那样,心里眼里只有他,一心一意乖乖的做他的娘子。
不过只一瞬,他就压下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冷声道:“你是不愿意吗?我知道在这里跟你提这件事是有些草率,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出去,我……”
祁璟的脑子终于重新运转起来,他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负责?他又不是女子,负什么责?
盛怒之下,他口不择言,不动脑子的脱口道:“不,该是我对你负责才是。等这些事情结束,回去京都,我一定封你做个贵妃、不,封你做个皇后当当。”
晏止澜闻言,顿时脸黑如锅底。
祁璟心中大快,刚要再接再厉,再说些什么,冷不丁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说二位,麻烦你们调情的时候也看看场合,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噶好,我是木得感情的存稿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