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山定定的看着晏止澜,许久之后神色疲惫的慢慢坐了回去,痛痛快快的回了他一个字:“允。”
晏止澜冲祁望山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站了起来。
两人简单的两句话就把北疆之行定了下来,仿佛吃饭喝水一样再寻常不过。
祁璟没来由的心中涌上一股怒气,这个晏止澜也太不把他这个君上放在眼里了!明明之前说好了等宫宴之后一起去北疆的,现在倒好,一声招呼不打,直接略过他跟祁望山求行,显然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他头脑一热,脱口道:“我也去!”
此话一出,晏止澜跟祁望山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祁望山不甚赞同的皱眉:“你去凑什么热闹?”
祁璟理直气壮道:“晏止澜方才说了他身上的是傀儡阵无疑,我得盯着他,万一他自己去北疆,突然失控,身旁又无人能压制,酿成大祸怎么办?”
祁望山被他这大言不惭的一番话气的头疼,怒极反笑:“没了你他还活不成了吗?你给我好好在宫里待着,孤自会找几个修为高深的侍卫跟着他。”
祁璟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不成!旁人跟着我不放心。我得亲自看着他才行,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开玩笑,晏止澜可是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万一不小心嗝屁了,他挖给对方的丹核不是白白浪费了?再说,福佑也明确表示过,晏止澜身上的傀儡阵万一发作起来,有他压制会好很多,而且之前发作他也确实控制住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他既然第一次能压制住,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的不管多少次,他有预感一定能控制的越来越熟练。
因此,对于傀儡阵这方面,他是有恃无恐非常自信的。人一旦自信起来,底气就足,底气一足就无所畏惧,对于祁望山的质问一点也不胆怯,当即便回了过去。
祁望山被他气的没招,冷笑一声,将矛头转移到晏止澜身上,“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很,倒是问问晏繁之愿不愿意跟他同行。”
他早就看出来了,就自己这个傻儿子一头热的贴着晏止澜,人家晏止澜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他之所以应允晏止澜去北疆,不仅是因为晏止澜的请求,同时也是自己心里存着一点私心,希望借此机会能将二人分开。
年轻人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尤其是祁璟,他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之前在他的严苛管束之下,还做出不少中途而废的事情来,别说如今没了他的管束,岂非更加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别看现在他跟晏止澜打的火热,浓情蜜意,说不准等过段时日,晏止澜在北疆耽搁的久了,两人分开的时间一长,祁璟的那股子心劲儿退下去,就不再这般迷恋晏止澜了。
等到时候,他再选上几个品性端庄颜色娇丽的女子,再加上福佑从旁劝慰,给祁璟立下君后,他便是死也无憾了。至于身体隐疾方面,祁望山其实是没怎么当做一回事的,祁璟年纪尚轻,好好调理调理,多请些医修圣手来,日子久了总会治好的。
祁望山算盘打的响亮,自然不同意祁璟跟着晏止澜同去北疆。何况北疆既然曾经有江旭那样的人,保不齐还会有别的魔族余孽,他不能也不敢放祁璟以身涉险。
何况,近来他愈发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心里晓得是跟碧青的约定有关,面上虽然不曾表现出来,心里却愈发急躁,几乎可以说是疯狂的加快脚步处置事务,以免将来给祁璟留下棘手之事。否则,一旦他撒手人寰,内有勾心斗角的世家大族,外有虎视眈眈的魔族,祁璟心思单纯,根基不稳,很容易被人利用不说,还有可能陷入险境。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因此祁望山之前对于祁璟跟晏止澜的关系便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方面是他笃定了祁璟心性不定,两人之间不能长久,与其棒打鸳鸯激怒他们反抗,不如顺其自然,等他们过了这段腻歪劲儿,自然会淡下来;另一方面,也是存了一些利用晏止澜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晏止澜都是世家公认的表率、标杆,晏家的声望在世家中也不可忽视。碍于这些,世家们以后若是想要公然对抗祁璟,少不得会投鼠忌器,略加收敛一些。
祁璟当然不知道祁望山心里曲曲折折山路十八弯一样的沟沟道道,他微微扬起下巴,倨傲的看着晏止澜:“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一起去北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神气活现,像只斗胜的小公鸡。
他了解晏止澜是什么样的人,言出必行、光明磊落的君子,是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违背自己诺言的。因此,他极有信心的等着晏止澜说完“好”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祁望山的表情。
不料,他等了一会儿,却听到晏止澜淡淡道:“晏繁之何时跟君上允诺过一起去北疆之事?”
他侧头看了祁璟一眼,一脸平静:“君上怕是记错了。”
祁璟愕然的睁圆了眼睛,脸色忽青忽白,煞是好看。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想到晏止澜竟然能这么眼不眨心不跳的说瞎话!
他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番,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当时他说一起去北疆的时候,晏止澜确实没有应承。只是他自觉的把对方的不说话当做了默认,顿时悔不当初。
晏止澜许是见他脸色不好,又补充道:“当日不过是君上一时心血来潮的戏言,晏繁之怎敢当真?何况,”他顿了顿,淡声道,“沉朔将军一事实乃晏繁之家事,北疆形势错综复杂,君上不该亲自前往涉险。”
祁璟气的脸都绿了,暗骂晏止澜是块不通人情的大石头,给他点儿面子不行吗!他刚信心满满的在祁望山面前夸下海口说两人有约定,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还能不能好了?
祁望山也没想到晏止澜会这么说,他原以为再怎么不济,晏止澜也会给祁璟留些颜面的。倒是无意中忽略了晏止澜的性子,若是屈膝折腰讨好他人,那就不是晏止澜了。
祁望山看足了戏,心情甚好,大手一挥,和颜悦色道:“既是如此,那便这么定了。如今除夕将至,等宫宴过后再离京吧。”
晏止澜自是毫无异议,点头应是。
祁璟还想再说什么,祁望山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撵人:“老了老了,坐这一会儿就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孤歇下了。”
祁璟不甘心的上前一步,被金珠笑眯眯的拦下,请了出去:“君上,您也回去歇着吧。”
祁璟一肚子气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也没管晏止澜,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一甩袖转身大步走了。
金珠回头看向上座的祁望山,祁望山无奈的摇头:“被宠坏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的笑意,如今的祁璟,才越来越像个活生生的人,会顶嘴会使小性子发脾气,有血有肉,灵动活泼。而不是之前那个将一切隐藏在心中,压抑自身,不言不语,宛如提线木偶般的少年君主。
笑着笑着,祁望山的眼里沁出了泪,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令他醍醐灌顶。他终于彻彻底底醒悟过来,过去的数十年,他对于祁璟的那些严苛手段究竟意味着什么。是生生熄灭了稚子对他的孺慕和敬爱,是亲手将原本能共享天伦的父子之间划出一道天堑,是活活将天性活泼灵动的亲子逼成了阴鸷暴戾之人……
祁望山心内五味纷杂,又酸又苦又涩又甜。眼角余光瞥到还站在底下的晏止澜,想到祁璟的改变正是遇到晏止澜才开始的,顿时觉得晏止澜变得顺眼了不少。
他几乎是用从未有过的温和声音询问晏止澜:“怎的?”
晏止澜抬眸,不卑不亢道:“晏繁之有一事请求老君上,还望老君上成全。”
祁望山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相貌出众的晏止澜,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点理解祁璟会什么对这个人刮目相待放在心上了,他点头道:“你说。”
晏止澜目光沉沉,道:“若是繁之不幸,在北疆被傀儡阵所控。为防酿成大祸,还请君上务必杀了我。”
他这番话说的毫不拖泥带水,沉稳有力,显然是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了他人。不畏生死,不惧权势,君子如风。
傀儡阵着实是个不能忽略的隐患,即便晏止澜不说,祁望山也早就叮嘱了暗卫们时刻防备着,以防万一。
只是他没想到,晏止澜心中早有成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完他的话,祁望山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心里一边暗道祁璟的眼光着实不错,晏止澜确实是个不可多得人财,一边叹惋可惜如此英才,命不长久。
是以,祁望山没有立刻回应,他沉吟了半晌之后,方对晏止澜道:“若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之时,孤必不会心慈手软。”言外之意,若是还有救,会尽量保全他。
晏止澜是聪明人,岂会不知他的意思?他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感情,既没有因祁望山保全他而欣喜,也没有因祁望山杀他而愤恨,有的只是心愿得偿的如释重负。
他对着祁望山行了个礼,便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留下祁望山坐于高座之上,心情无比复杂。
*
晏止澜回到祁璟的寝宫,祁璟一看他过来,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立场,只好背过身去,自己生闷气。
晏止澜也不说话,径直在案桌旁坐下,继续翻看之前的书籍。宫中的这些藏书,基本都是孤本,在外面几乎都看不到,而且这其中有许多关于阵法的解释,他想试试能不能从中再寻到一丝关于傀儡阵的蛛丝马迹。即便寻找一丝半点,也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他有种直觉,这次的北疆之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多了解一些关于魔族的事情,他手中就多一些筹码,总归是有利无害。
是以,晏止澜几乎是一回来就废寝忘食的一心扑在了书里,甚至都没发现祁璟在生闷气。
祁璟见晏止澜眼里只有书,压根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顿时气结,一连几天没有好脸色。
直到除夕夜的到来,宫里张灯结彩,到处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祁璟宫里也不例外,连宫灯都被红色的剪纸包了一圈,里面跳跃的烛火都带着一圈淡淡的红晕。
放眼望去一片红,虽然明知是因着节日的原因,祁璟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么红,哪像过年?我看成亲还差不多。”
他之所以如此怨念,皆是因为晚上的宫宴,他要穿的礼服,从里到外,一水儿的红,还是不偏不倚的正红,甚至连束发的冠玉,都是红玉。
等一切穿戴完毕,祁璟拿着镜子一照,差点以为镜子里的那个人影是棵成了精的朝天椒,浑身上下除了脸和手,无一处不红,连脖颈都被高高的立领束的严严实实一丝不漏,可不就是一棵红透了的、行走的朝天椒吗?
祁璟简直无语,在心里大骂最初定下礼服款式和颜色的人有病!哪个大男人过年跟成亲似的穿一身红?这不是变、态吗?哦不对,大月的男子婚服也不是红色的,是滚金边的玄色礼服,比这身朝天椒沉稳大气多了。
祁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别别扭扭不自在的往宫里设宴的地方走去。不是他不想脱,而是祁望山之前极为慎重的警告过他,宫宴很重要,不得肆意妄为,若是出了岔子,一切拿他是问。
祁璟领教过祁望山的手段,知道祁望山现在就像是打盹的雄狮,再怎么看上去无害,也不能小觑。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怂怂的按照祁望山的吩咐做。
等他出现在设宴的宫殿门前,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沉寂下来,接着便是高低起伏的问候:“君上。”
祁璟不缓不慢的走进殿门,朝着他们一一颔首,脸上挂上平易近人的笑容:“众卿无须拘束,尽兴便是。”
他的目光略过在场众人,看到今日到席的不仅有各大世家的家主和长老,还有许多年轻面孔,心里顺遂了不少,是福佑按照他所言请了各世家的精英才俊过来。
祁璟满意的收回目光,朝上座走去,坐好之后,举起眼前的琉璃酒盏,冲底下的众人一点头:“今日是除夕,孤先敬诸位三杯,共贺我大月永昌太平。”
底下众人皆举起酒杯,齐声道:“共贺我大月永昌太平。”
宫宴的酒清淡,祁璟一连饮了三杯,一点都不上头,遂放下心来。他酒量不行,之前还担心万一喝多了当众出丑怎么办,如今看来,纯属多虑。
酒过三巡,底下也渐渐热闹起来。此次宫宴来了许多年轻人,气氛比之以往轻松明朗了不少。
礼服沉重,祁璟被包裹在重重礼服之下,初时尚好,没过多久,就觉得腰酸背痛苦不堪。可惜宫宴才刚开始,即便再不舒服,他也得端端正正的坐着,极力忍耐。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一名世家子弟敬上来的酒,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一饮而尽,含着笑违心夸道:“不错。”
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后面的世家子弟胆子都大了起来,跃跃欲试的一个接着一个给祁璟敬酒。
酒水虽清淡,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灌。
祁璟渐渐的酒意上头,视线有些模糊,看人都是重影了。
他闭上眼睛甩甩头,再睁开眼睛,还是看不真切,便以手支颐小憩起来。
不过片刻,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一个人拿着酒杯站在了祁璟面前。
祁璟似有所觉,他此刻困乏的很,心里却还牢牢记得祁望山的叮嘱,不能失礼失态,还未睁眼,唇角先微微上扬,摆手道:“孤不成了,你们自便吧。”
对方含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君上的酒量,可还差得远呢。”
言辞轻佻,语气亲昵,似乎跟他很熟的样子。
祁璟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没什么好感,心生不悦,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是谁这么放肆。
谁知看清眼前之人,祁璟立时酒醒了大半,惊讶不已:“南宫子仪?怎么是你?”
南宫子仪爽朗笑道:“在下也没想到,原来君上就是景兄弟。”他本来对于宫宴这种事情不耐应付,是被父亲硬逼着前来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跟他一起喝酒,志趣相投的小兄弟。自从那日一别,两人再没见过,南宫子仪还深感遗憾,当日怎么没留下联络方式,不然若有机会,还能把酒言欢一同畅言。
初时他还自嘲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等暗中观察到君上的举止跟那日毫无二致之后,便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他为人一向爽利,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端了酒杯就上去敬酒。
祁璟也不扭捏,坦然承认,跟南宫子仪相谈甚欢,就连心中积郁多日的闷气,也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南宫子仪笑着道:“如今你为君上,我为臣下,日后若是子仪不慎触怒君颜,还望君上看在你我曾一同喝过酒的份儿上宽恕一二。”
祁璟知道他是拿自己欺瞒他的事情打趣,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讪讪道:“子仪兄,我……”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传来一阵骚动,南宫子仪也转头往那边看了过去。
祁璟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又看见两个熟人。
是郑府的狄夫人和郑铮。
两人的精神样貌与前段时间祁璟在郑府所见,简直是天壤之别。
祁璟离开郑府前,虽然郑彪只剩一口气,但是因为还有郑珏这个儿子的缘故,狄夫人仍是一副光鲜艳丽心高气傲的模样,而那时的郑铮被狄夫人用上灵力打了几个耳光,又关进水牢,可想而知他的落魄。
如今他们却是颠倒了个个儿,狄夫人再也不复之前的神气,整个人像是垮下去了一样,连鬓边的白发都肉眼可见。她的一双眼睛毫无神采,脸上木木的,虽然走在郑铮前面,却毫无当家主母的那股气势,倒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
而几个月前还见人胆怯不敢说话的郑铮,则是眉眼含笑,举止有度,乍一看上去,与其他世家子弟无异。
祁璟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二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正苦思不得其解时,对面的南宫子仪幽幽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这狄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呐!”
祁璟不解:“此话何解?”
南宫子仪若有所思的看着对狄氏恭敬有加的郑铮,慢悠悠道:“郑家家主这才死了几日,独子又在北疆不知所踪。郑家家大势大,底下多少人虎视眈眈?刚失了丈夫,又失了儿子,如今连家业也眼看守不住,要拱手让与他人了,怎么不可怜?”
祁璟听到他说狄氏独子失踪,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你说的那个独子?”不会是晏止澜的那个挚交郑珏吧?
南宫子仪诧异道:“君上不知?”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也是,君上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的名字。狄氏的独子,便是郑彪的嫡子——郑珏,郑珏自小被他父母送去军中历练,如今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将领,也算给狄氏争气。原本郑珏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不曾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哎……”
祁璟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晏止澜,晏止澜身在宫中,应该跟他一样,对此毫不知情。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去北疆寻找郑珏的下落了。不过即便他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动身去北疆的。
想到这里,祁璟莫名有些失落,自己对晏止澜怎么好都是白搭。恐怕在晏止澜的眼里,谁都比他重要。
那边南宫子仪犹在喋喋不休:“眼看着家主即任的日子快到了,要是到时候还没有郑珏的消息,恐怕这郑家家主就要易人而坐咯。”
祁璟跟狄氏相处过,知道她绝不是那种甘心服软的人,郑家家主想要换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南宫子仪接着道:“这狄氏也是个心狠的主儿,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谁能想到,一向妒名在外的狄氏,竟公然宣布认下郑彪的私生子郑铮做了嫡子,并放下话说,若是家主即任那天,郑珏还没回来,郑铮便是新一任的郑家家主……”
祁璟终于看出来了,这个南宫子仪不仅为人爽朗,还是个十足十的包打听,用他上一世的话来说,就是个八卦高手啊!连别人家家主换位的来龙去脉他都能如数家珍,说个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祁璟看向南宫子仪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钦佩。
南宫子仪唾沫横飞的说完,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好久没有跟人这么痛快的分享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了,今天一口气说出来,真是神清气爽身心舒坦!
喝完茶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祁璟那道略微古怪的目光,遂问道:“君上为何如此看我?”
祁璟由衷赞道:“子仪兄,好口才!”
南宫子仪谦逊道:“君上谬赞,谬赞!”
冷不防祁璟又道:“子仪兄如此博学多才,对宫中之事又知道多少?”
南宫子仪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多不多,譬如君上是神裔血脉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南宫子仪一时口快,后悔不迭,脑筋一转,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扑通一声一头栽在面前的桌面上,干脆利落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祁璟:……
大兄弟,你装也装的像一点好吗?我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撩起眼皮子偷偷看我了!
祁璟无语半晌,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郑铮,微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