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的别墅,客房里,殷离漫不经心的拨弄着一个毛绒绒的团子。不时扒拉一下,失神的时候还会错手压扁。
鼠大仙面无表情的团成球,尽职尽责的充当一个毛团玩具,哪怕偶尔被挠疼了,也不吭一声。
落到黑麒麟手里还能活下来,它还能有什么别的要求!
鼠大仙万万没有想到,一次给小辈找回场子的报复,差点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更让它想不到的是,以黑麒麟的逼格和地位,竟然会不要脸的窝在人类身边当狗!
它以往对黑麒麟的崇拜和敬仰,全都碎成渣渣。
【老祖……老祖……】
鼠大仙突然听到自家小辈的声音,它心底叫了声糟。
这种血脉秘法一般很难被外人察觉,但眼前的可是黑麒麟,它不觉得能瞒过。
毛团小心翼翼的偷窥一眼,见走神中的殷离扭头看向窗外,眼眸半眯,一副被打扰的不高兴。
鼠大仙瑟瑟发抖,连忙变幻了个姿态,从小毛团,变成超级蓬松大毛团,来吸引殷离的注意。
殷离果然将头扭回来,眼睛盯着眼前这颗毛绒球,伸爪子又扒拉了下。
毛绒绒的……有什么好。
比刚才更软更毛,摸起来……挺恶心的。
为什么人类都喜欢毛绒绒的……这有什么好摸的。
殷离面无表情的想着,爪子却没停,一下又一下扒拉着大毛团,似乎想找到那人喜欢的原因。
鼠大仙偷偷松了口气。
在黑麒麟爪子下苟且偷生,它经历了血淋淋的惨痛时光,也算是总结出一点顺毛技巧。
就是它到现在都不懂黑麒麟身为鳞爪类,为什么会喜欢毛绒团,难道这就是没有什么,就羡慕什么?
殷离忽然又瞅了一眼窗外。
鼠大仙紧张,好在小辈没有继续呼唤它,殷离似乎也没有出去赶尽杀绝的念头。他闭上眼,似乎终于玩腻了毛绒团,打算睡了。
鼠大仙不敢逃跑,十分乖觉的滚下床,默默滚到房间角落窝下。
*
别墅外,男人抱着竹鼠缓步往外走,眼里若有所思。
很厉害……
别墅里的那个家伙很厉害,那种黑暗森冷的气息,犹如能吞噬一切,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厉害的东西。
不过,这家伙受了伤。
他嗅的到,有天雷的味道。
哪怕用冥府气息做修补,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好全的。所以才需要躲在人类身边,借人类的契机掩藏吗?
男人轻笑,倒是挺会挑人的,那个能庇护它的女孩,身上那丝玄妙的天道气息,更是不寻常。
“呼呼——”竹鼠小声叫唤,似乎不懂男人笑什么。
男人弯唇,眼里漾出有趣的光,“这次醒来,倒是有意思多了。”
竹鼠歪头,不懂。
它从男人怀里跳下地,跑在前面,急着往派出所方向去。老祖暂时不能救,它还有一笼子同伴在蹲局子。
男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跟着竹鼠,悄无声息的出了别墅区。
刚出别墅区,就有人粗鲁的撞过来。
男人微微侧身闪开,跑在他前面的竹鼠被踩了一脚,发出细碎的‘呼呼’声。
差点撞到他的人似乎很暴躁,愤怒的吼了句:“走路没长眼睛啊,会不会看路!”
吼完,还踢了一脚竹鼠,“这什么东西,老鼠?”
接着,他扭头骂身边的女孩,“吴情!你搞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非要跑来这里!?跟我回去!丢人现眼的!”
吴情垂着头不说话,仔细看的话,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见她终于停下,吴诞骂骂咧咧的,察觉到旁边那人还在看,立刻又骂了句:“看什么看,滚!”
说着,拉着吴情往回走。
男人低头按着委屈的竹鼠,笑呵呵的低语:“骂我还踢你,不开心,去给他点教训。”
竹鼠眼里闪过红光,追着吴诞的方向而去。
*
吴诞拽着吴情往公寓走,觉得这些天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他完全不明白,吴情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开始沉迷封建迷信。
一开始只是烧香烧纸钱,他还能忍。
结果慢慢的,越来越怪。
整箱的纸钱和香往家搬,烧的屋子里乌烟瘴气。昨天甚至还买回来一堆纸扎娃娃,有男有女,堆在客厅差点没吓死他。
问她怎么了,也不回话。
现在更是发疯一般要冲到阮家,说阮萌萌拿了她的手串。
手串?
吴诞皱眉回想,难道是前些天送给萌萌的那串?
可那不是她自己送出去的,现在又想要回来,丢不丢人!
……
吴诞站在路边打车,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没见到空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里面有人拼车的,却不顺路。
吴诞不耐烦继续等,不顾司机师傅的不情愿,拽着吴情上了后座,“你先送别人,送到了在拐回去送我们。”
“啊?那会绕路的,多出来的钱……”司机有点心动。
“算我们的,打表走。”
“行,爽快。”
车子滑出去,吴诞舒了口气,折腾了一天,终于能回家睡觉。
扭头想再教训女儿几句,却发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抖什么,又不冷……”吴诞嘟囔,“知道错就行了,我也是为你好。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是骗人。你不弄那些,我也不会骂你。”
吴情直挺挺的坐着,没回话,颤抖依旧。
吴诞见状心软,他觉得是生活骤然变化,让女儿走上了封建迷信的道路。否则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白玉手串,就闹成这样。
于是低声透了几句底,“爸爸身上还有钱,不要太为生活担心。”
吴情被这句话触动,木然的抬眼,声音沙哑,“有……钱……?”
“足够我们父女俩过好……”吴诞说得隐晦,车子突然‘嗡’的一声,在大马路上玩起了漂移。
后座的两人差点被甩飞。
“怎么回事!?怎么开车的!”吴诞又惊又怒,他没系安全带,脑门嗑在门边,嗑破了道口子。
前面没有人吭声。
“搞什么,刚才是遇到醉鬼了?大半夜的,小心点开车啊,你……”
骂着骂着,吴诞忽然觉得不对。
驾驶座上的司机和副驾驶上面的客人,衣着是不是有点奇怪?白惨惨的,款式还很古老,简直就像是……寿衣!
这想法让他背后爬满了白毛汗。
更渗人的是,他骂了好几句,前面的两人都死一样的沉默,不回头也不吭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诞害怕了,他哆哆嗦嗦的扭头问吴情,“小、小情,要不我们先下车?”
吴情沉默的同样不回应。
反倒是前面的司机动了,司机鬼气森森的道:“下车?还没到地方下什么车?”
吴诞大叫:“凭什么不让下车,我不坐了还不行吗!”
司机的头猛然扭了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眼珠子赤红盯着吴诞,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不行哦,到了终点才能下车。”
“啊!!!!!”吴诞吓的浑身发抖。
司机隔着防护栏看着他,仿佛戏耍老鼠的猫。
吴诞抖着手摸到车把手,心一狠,拉开车门,拽着吴情从车上滚下去。
落地后,顾不上身上擦撞出来的伤,疯了一样往前跑。
路上那辆车似乎没追来,反而越开越远。吴诞也不敢停下,他连今晚这一出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
“爸爸?”
吴情仿佛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是她!是她要害我们!她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去杀了她!杀了她才能一切恢复正常!”
吴诞错愕,“小情?你冷静点,你在说什么?”
“就是她!”
吴情从怀里摸出一个泥塑神像,神经质的摸着神像,发泄着心里的恐惧和不安,“阮萌萌!是她要杀我!她肯定是知道了……我回来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她有问题!杀了她!!!”
吴诞一愣,“萌萌?你在说什么,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她为什么要杀你,你回来?从哪回来?”
一连串的问话让吴情稍稍冷静了点,冗自喘了会气,才一字一顿的道:“爸,我们去度假山庄。”
“去度假山庄干什么?”吴诞觉得莫名其妙。
【呼呼——】
细碎的‘呼呼’声仿佛在附和吴诞。
这声音却让吴诞和吴情同时一僵,两人低头,“啊——!!!”
脚边,一只半大不小的竹鼠仰头看着他们,豆豆眼血红血红的,诡异极了。而在竹鼠身后,司机犹如纸人一般,青白飘忽的正在往这边飘。
“见鬼!快跑!”吴诞咒骂一声,拽着犯了魔怔的女儿拔腿就跑。
竹鼠和纸人司机飘忽忽的追在后面,每当吴诞觉得足够安全,竹鼠和纸人司机就加速飘过来,吓得吴诞肝胆俱裂。
“怎么甩不掉……”吴诞慌神。
吴情头上都是冷汗,她摸着神像,喃喃自语,“去度假山庄,去度假山庄……”
“该死的!”眼看又要被纸人司机追上,吴诞慌不择路的随便选了个方向逃窜,竟然是一路向着阮氏度假山庄冲去。
这一整晚,他和吴情几乎没有停歇。
天光破晓前,他拽着女儿终于站到度假山庄门前。几乎是惊恐的瞪着不远处的纸人司机和竹鼠……
“开门!开门!”吴诞疯狂锤门。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越靠近度假山庄,那个纸人司机和竹鼠追的速度就越慢。
这举动让吴诞觉得,只要进了度假山庄就安全了。
半响后,值班的员工打开大门,吴诞拉着吴情窜进门。
进门后一回头,见纸人司机和竹鼠果然停在度假山庄外面,没有继续跟进来,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
值班员工莫名其妙的看着曾经的上司,“吴总,您这是?”
“我过来住几天……”吴诞定了定心神,“不是开门营业了么,怎么我不能来住?我的包房似乎还没到期吧?”
凌晨快五点跑来住?有钱人怪癖可真多。
值班员工心里嘀咕,脸上挂上营业性的笑容引路,“当然,您的房间还给您留着。”
吴诞紧紧的跟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大门外。生怕外面的纸人司机和竹鼠会跟上来,好在那两个诡异的东西一直没动。
“吴总,您的房间一直都有专人打扫。现在快五点,后厨六点半开始供应早餐,需要给您送两份吗?”
到了房门口,值班员工问。
吴诞连忙点头,“好好好,多打点,跑了一晚上挺饿的。”
员工嘴角抽了抽,应了声退下去。
吴诞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见女儿抱着神像站在窗前,木愣愣的盯着窗外,他突然觉得有点发毛。
以前不相信世上有鬼,吴情的种种举动都被他当做脑子进水。但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都透着诡异。
明明已经进了度假山庄,已经安全了,小情却依旧看起来不太正常。她怀里抱着的那个泥塑神像,青面獠牙,狰狞恐怖。
也许是她抱着的角度问题,在吴诞看来仿佛神像也死死的盯着窗外。就好像窗外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这想法让吴诞的背上爬满冷汗,汗毛都要炸起来。
*
度假山庄重新开业,阮萌萌发现目前只有一批固定顾客,就是圈子内那些阔太太。这些人不差钱,又有时间,兴致来了在度假山庄住个好几天是经常的事,消费能力可观。
但总是靠着这一批顾客也不行,网上对度假山庄有了关注,真正亲自来玩的人却不多。她琢磨着还能怎么宣传一下。
洪经理推门进来,似乎有话要说。
洪经理:“二小姐,吴先生和吴小姐来了。”
吴诞在度假山庄的包年卡还没过期,他带着吴情入住也无可厚非。只是想到这两人和阮家曾经的关系,洪经理还是老实的跑来汇报一声。
他怕吴诞作妖。
度假山庄好不容易重新开业,眼看有了点起色,万一被吴诞作妖搅黄了,自己岂不是要失业。
阮萌萌明白他的顾虑,思索了下开口:“他有年卡,我们开门做生意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先按正常客人接待,要是闹事就赶出去。”
洪经理应下。
吴诞和吴情的事转头被抛在脑后,阮萌萌一头扎进怎么让度假山庄赚钱上面。
有聚灵阵和竹笋这两样招牌,来过度假山庄的人对其评价都极好。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爆棚的口碑只在小范围内流传,阔太太们自持身份,哪怕觉得度假山庄特别好,也不会发朋友圈或者去网上嚷嚷。
阮夫人之前也打了一些广告,电视台和网络上双通路宣传,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阮氏度假山庄在平安市已经很多年,在平安市大部分人眼里,阮氏度假山庄就是一个老旧、无趣、不值得专门去玩的地方,固有印象很难改变。
好口碑好名声传不出去,自然赚不到钱。唯一传出去的竹鼠闹事事件,也只被当做奇趣新闻,看个热闹。
阮萌萌有点愁,她揪着二哈的毛,蔫蔫的说:“怎么办,没有吸引人来的热度……果然还是要想办法将大熊猫弄回来当噱头吧。”
殷离沉默好几秒,咬牙切齿的道:“……你没有养熊猫的资格,人家是国宝。”
阮萌萌惆怅,肉眼可见的低落。
殷离沉着脸,将鼠大仙贡献出来,“拿去,踩轮子,钻火圈,荡秋千,骑自行车,它都能表演。”
鼠大仙内心悲凉,面上还要积极的举手,‘呼’了一声表示自己表演的又棒又好,绝对吸睛。
“……”阮萌萌惊讶的看着还活着的鼠大仙,“你竟然没吃了它?”
殷离嫌弃,“难吃。”
阮萌萌狐疑,“你之前不是说味道不错。”
“……”二哈冷飕飕的扫了眼鼠大仙。
鼠大仙干笑几声,尴尬的解释:“大概是我毛多,肉又老,入口滋味不错,但口感就不行了,口感不好,不好……”
阮萌萌砸了咂嘴,眼里有点遗憾。本来还想尝尝鼠大仙是什么味的……
“派出所那边叫我过去,说要负责人签字。我先去一趟,回来我们在研究是踩轮子还是钻火圈。”
鼠大仙遍地生寒,总觉得自己刚才像是在死亡边缘荡了一圈。面对阮萌萌的吩咐,它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一定乖顺的等她回来。
……
阮萌萌走了后,室内陷入死寂。
殷离脸色黑沉,鼠大仙见情况不对,立刻变成一个蓬松毛团,讨好的任由二哈扒拉着。
就在这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飘了进来,兴高采烈的飘到二哈身边,伸爪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我可想死你们了!”
大熊猫抱着二哈蹭了蹭,眼里泛起泪花,“萌萌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在动物园孤单寂寞冷,实在受不了,我越狱了!”
殷离低头看着搁在自己身上的胖爪,忽然一巴掌将大熊猫掀翻,冷酷无情的道:“蠢货,竟然敢偷跑回来,找揍啊你!”
“……”大熊猫懵逼,嘤,为什么又揍它!
鼠大仙:“……”
它怜悯的瞅着大熊猫,感慨。
这种脑子不好的为什么都能成神,天道不公啊!
*
阮氏度假山庄紧挨着雷霆区,去派出所的路不算远。
洪经理妥帖的给备了车,是后厨用来拉货的面包车,上面还有‘阮氏度假山庄’的广告字样。
他准备的时候心里打鼓,生怕二小姐不满意。也没办法,山庄里一共就两辆车,另一辆比较高档的不知怎么的就坏了,送去4S店还没修好,只能让二小姐凑合一下面包车。
好在阮萌萌似乎没什么意见,直接上了车。
送走二小姐,洪经理笑着跟身边的员工说:“谁说二小姐任性骄纵的,我瞧着她性格分明很好嘛。”
“传言不可信啊,比起二小姐,反倒是大小姐吴情她……”员工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他是负责吴诞和吴情住的那片,几天接触下来,总觉得吴情怪怪的。
洪经理怕他得罪人,立刻以‘顾客就是上帝’给他洗脑了一番。
不管怎么说,吴情和吴诞都不是他们这种打工仔能得罪的。
*
面包车风驰电掣的开到派出所,开车的小王还要负责采购进货,跟阮萌萌约了回去的时间,一踩油门去了市场。
阮萌萌站在派出所前,沉默。
印象中拥有正气护体的派出所,此刻在她眼里黑漆漆的,一团又一团阴煞之气糊着派出所,将之围的密不透风。
“哟,你来签字了?”汪晓拎着盒饭,从街对面的小饭馆溜达回来,“怎么站在这发呆,进去啊。”
见阮萌萌目光有异,他狐疑的顺着看过去,然后蓦地瞪大眼,“卧槽,这什么鬼!”
似乎是察觉到阮萌萌来了,包围着派出所的阴煞之气散开一块,露出趴在大厅椅子上的白毛竹鼠。
半大不小的竹鼠占据了最显眼位置,趴在椅子上瞅着阮萌萌,豆豆眼泛着赤红血光。它的身边还立着几个纸扎人,高高的帽子,红彤彤的脸颊,手里还拎着锁链……
白毛竹鼠人立而起,挥着爪子‘呼’了声,仿佛在说‘有本事就进来’。
本想着它不再找事的话,就饶它一次。现在自己撞上来……
阮萌萌看着竹鼠,又看了看那些纸扎人。
之前它到是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眼前这些阴煞之气也不太像是它能造成的。
看来,这小东西找了人撑腰,还是个挺厉害的,能操控纸扎人当打手的那种。
她抬脚就要踏入派出所,却被身后的汪晓扯住。
汪晓牙齿打颤,纯靠意志力克服恐惧,“这里危险,我进去看看,你快离开。”
阮萌萌看着他抖个不停的手,顿悟,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你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汪晓瞪着眼前白嫩的小手,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轻咳了声:“……身为人民警察,我怎么可能会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半响后,汪晓鼓足勇气,率先踏入派出所大厅。
派出所内,倒了一地的警察叔叔。反倒是那群被关在笼子里的竹鼠全都被放了出来,遍布在大厅各个角落,隐晦的窥视着他们。
见阮萌萌踏入陷阱,白毛竹鼠兴奋的‘呼呼’。
那只可怕的狗子不在,只有这个女孩落单,上!
抓回去当人质,换老祖!
白毛竹鼠一挥爪,隐匿在四面八方的竹鼠群在阴煞之气的遮掩下,开始攻击阮萌萌。
被忽略的汪晓大喝一声,从怀里抓了一把糯米撒过去,还摸出一道符烧了,嘴里念念有词:“无量天尊,斩妖破魔。天地清气,邪祟退散!”
他的举动让冲过来的竹鼠群一阵骚动,停在约莫两步外的范围,迟迟不敢靠近。
汪晓见状,努力镇定的安慰阮萌萌,“别怕啊,糯米和符都是青阳观的道士给我的,对付这些鬼东西有奇效……”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凌厉的破空声传来。
阮萌萌突然伸手拽着他后退了半步。
汪晓吓了一跳,回头一瞅,冷汗直冒。
只见地上的糯米变黑,犹如被污染过。
立在白毛竹鼠身旁的纸扎人一抖手,锁链凌空向着他刚才站的地方飞过去,狠狠砸在地上,将地板砸裂了一道缝。
他脸色难看,显然没想到这些诡异的东西战斗力这么高。
阮萌萌看看锁链,又看看拎着锁链的纸扎人。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打头那个带着高帽子,脸颊红彤彤,冷笑嚣张的。
见一击扑空,高帽子纸扎人阴冷的开口,声音飘忽,鬼气森森,“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咯咯咯咯咯……”
纸扎人们全都露出诡异的笑,正要给阮萌萌一个好看,发现站在最前面的高帽子纸扎人被拽着锁链,拎了起来。
“咯……”森冷的笑声卡住。
高帽子纸扎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竟然被掐在手里动弹不得。
它一阵颤抖,看到掐着自己的女孩,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
汪晓目瞪口呆的看着阮萌萌一系列的动作,那个让自己恐惧的纸扎人竟然被她当做布娃娃一样拿在手里,还翻来覆去的研究。
这种诡异的玩意,怎么能随便碰!
他试图劝阻,“阮小姐,快放开它,小心阴气入体,这玩意害人可阴了……”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惨烈的痛呼声,“啊啊啊啊啊!!!”
然后‘撕拉’一声,惨叫着的纸扎人的头被拧掉了……
汪晓:“……”
带着高帽,脸颊红红的纸扎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滚到他脚旁边。红彤彤的脸颊和黑乎乎的眼正对上他。
汪晓吓得往后跳了半步,“卧槽!太粗暴了!”
高帽纸扎人的头掉了,尖利的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啊啊啊啊啊,你找死!”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啊啊啊,停手!快停手!快……”
尖利的声音由强变弱,最后仿佛收讯不良一般,滋啦滋啦的彻底消失。
汪晓脸色煞白,一脸懵逼的看呆了。
阮萌萌手上的高帽纸扎人被拆成一片片,变成破碎的纸条,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恐怖。
她从纸扎人的心口处挑出一张符,蹙眉研究。
没见过的符,有点像锁魂……将阴魂锁在纸扎人体内,当做鬼仆驱使?
手里的符因为阴魂消散而发黑腐败,片刻后碎成灰,飘落在地上。
阮萌萌抬眼看向其余几个纸扎人。
纸扎人们吓得方寸大乱,眼里满是震惊。
下一秒,它们仿佛看见天敌,拎着锁链,哇哇大叫着扭头就跑,空气中还能听到它们惊慌恐惧的声音——
“咯,是她!是她!是那个可怕的她!!!”
“快跑啊,是那个手撕我们的坏蛋!”
“救命啊!!!”
几秒功夫,纸扎人们逃窜的干干净净。徒留下一脸茫然的汪晓和竹鼠们。
白毛竹鼠:“???”
汪晓:“……”
白毛竹鼠意识到势头不对,‘呼呼’的叫了两声,让大伙撤退。
隐匿在四面八方的竹鼠群训练有素,咻咻的飙向门外。
阮萌萌抬手一招,奔跑中的白毛竹鼠猛然觉得有一股力道将自己往回扯,它几乎无法抵抗,倒飞着被掐在手中。
“呼呼——!!!”发现自己体内竟然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禁制,这让它愤怒的叫唤。
卑鄙!
无耻!
自诩名门正派,怎么能用这种手段阴鼠!
简直岂有此理!
阮萌萌比它还凶,“赔偿我的损失,否则抽你的魂出来炼制成鬼仆,日日夜夜驱使你干活寻宝!”
白毛竹鼠惊呆了,见她似乎就要动手,它呲牙壮胆。
不,不会的,她肯定是在吓唬自己!
阮萌萌不耐烦在它身上一戳——
“呼!呼呼呼呼呼呼!!!!”
神魂俱荡的痛楚让白毛竹鼠惨叫。
怎么回事!
这人居然比走邪道的主人还凶!
汪晓被惨叫声惊得回神,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半透明的竹鼠灵体就要被从体内拽出来,牙齿打颤的劝道:“动、动用私刑不好吧……这里好歹是派出所。”
阮萌萌看他一眼,将竹鼠往怀里一揣,“哦,那我回去在动手。”
汪晓经历了这么刺激一出,脑子有点晕,干巴巴的想调解,“它是理亏方,鼠赃俱获,好好说的话,肯定能同意赔钱私了。这种有灵性的动物杀了也不太好……”
阮萌萌走的奇快,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汪晓:“……”
万万没想到那个女孩竟然是玄门中人,看起来还特别厉害。自知无力劝阻,他抹了把脸,折回大厅开始收拾残局。
*
月牙岛上,殷离、屏蓬和刚刚偷跑回来的大熊猫将白毛竹鼠团团围住,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阮萌萌在正前面,一脸严肃的问:“你的主人是什么人?祸害我们的竹子竹笋,打算怎么赔偿?谁让你来挖阴灵珠的?”
白毛竹鼠趴在地上没说话,完全一副抗拒沟通的样子。
屏蓬本来对竹鼠就没好感,见它这样,立刻蹦起来,恨恨的开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
“揍它!”
“揍到肯说为止!”
“逼供我熟,我来揍!”
殷离:“……”
屏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嚣张狰狞的恍如恶鬼。
白毛竹鼠爪子开始颤抖,想到阮萌萌那些手段,它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大熊猫摇摇头,心想:真是太嫩了,自己当初身为国宝,哭的天崩地裂都没用。更何况一只可食用竹鼠……
果然,阮萌萌铁石心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竹鼠哭的更惨烈。
殷离冷着脸,将鼠大仙的灵体放出来。
白毛竹鼠含着泪,跟自家团成球的老祖面对面,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谁更惨。
鼠大仙跟自家小辈交流半响后,白毛竹鼠才开始抽抽噎噎的交代。
它误打误撞闯入老屋,唤醒了一个睡在棺材里的男人。
男人似人非人,手段狠厉。它和男人的关系严格上来说并不算主仆,男人很少支使它办事,更多的时候是将它当做一个解闷的小宠物。
偶尔还会给它一些好吃的,帮它撑腰,报复欺负自己的家伙。
它和同族来度假山庄啃竹子时,无意间发现了埋在地下的阴灵珠。
竹鼠莫名的就想到还在沉睡的男人,这次他睡的有些久,它琢磨着,若是将阴灵珠挖出来给他,说不定他就能快点睡醒。
白毛竹鼠哭着‘呼呼’,表示啃竹子和挖阴灵珠都是它做的,和男人无关。警局那些纸扎人也是在自己的要求下,男人才借给它的。
阮萌萌:“……”
鼠大仙忍着气,骂了句:“我养你这么大,你竟然去给别人当舔狗!”
白毛竹鼠身负一丝寻宝鼠血脉,灵智开的早。在同期小伙伴还懵懂时,它就被鼠大仙带在身边教养。
从小娇养起来的性子让它在族内有些无法无天,鼠大仙以前还能安慰自己,好歹这家伙不傻,在外面还挺懂事的。
结果现在……懂事个屁啊!分明是坑祖宗!
*
阮萌萌联系了汪晓,将男人的落脚点,市郊老屋告知他们。
汪晓听到隐匿在暗处操控纸扎人的是一个似人非人的家伙,还就睡在他们雷霆区的范围内,顿时脸色不太好。
谢过阮萌萌后,他催促张所长联系青阳观,派人去看看。这种危险分子,不能抓起来,也要尽快赶出去!
*
两天后,青阳观和汪晓等人铩羽而归,只查到一点信息。那个睡在棺材里的男人,极有可能和百年前祸害玄门的天门有关。
天门走的是邪道,善炼魂。
百年前,天门崛起,趁着战乱大肆搜刮阴魂,用以炼制鬼器鬼仆等,手法残暴。
战乱结束后,天门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多次对普通人下手。几十年前,玄门和天门大战了一场,重创天门头目,剿灭天门势力。
天门自那之后才逐渐消失。
汪晓等人赶去市郊老屋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屋内的阵法和棺材还在,青阳观的人看着眼熟,觉得有几分像是天门的手法。
因为没逮到人,男人的身份无法确定。有可能是天门余孽,也有可能只是从哪学了点天门的招数。
总之,和天门有瓜葛。
汪晓在了解过天门的危险后,将信息发给阮萌萌。让她小心那只竹鼠,可别着了道。另外如果她发现任何和男人有关的线索,请及时上报,上头很重视。
阮萌萌挂了电话,屏蓬就跳起来骂:“原来是专门干坏事的那伙人,损阴德的玩意,死后肯定被地府好好收拾!”
大熊猫瞅着白毛竹鼠,同情它,“跟着这样的人,你也会沾染上恶障,以后……”
白毛竹鼠虽说和男人并非主仆,但却有感应联系。受过男人的恩惠,自然也会承担他的罪孽。
男人如果不为恶就罢了,若是为恶……这家伙下场肯定惨。
屏蓬不爽的喷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就算有恶障,也是它自找的。”
它扭头冲阮萌萌念叨:“把它赶出去,省的惹来麻烦。要不还是直接杀了,斩草除根!我听说竹鼠肉挺好吃的,杀了做菜也不错。”
阮萌萌:“……”
这是有多恨。
白毛竹鼠抖成筛子,在屏蓬的瞪视下,没站稳滚成球。滴溜溜的滚到二哈脚边,撞了它一下。
殷离面无表情的看着爪子旁的毛团,目光不善。
毛团瑟缩发抖,老祖传授的招数不管用,没能捞到靠山,它只能识相的自己滚远。
*
距离度假山庄不远处,枝丫繁茂的大树上,半躺着一个男人。
他把玩着手里一块雕成竹鼠模样的血玉,玉竹鼠血红的眼睛里似有流光闪过,活灵活现。
“呵呵,竟然是一只黑麒麟。”
男人轻笑,一只活生生,会伪装的黑麒麟。
他身边站着的纸扎人哗啦啦的响,低声汇报。
男人唇边的笑意更深。
原来还是曾从自己手里溜走过的猎物。
受了雷劫还在虚弱期的黑麒麟难得一见,可惜那会自己还在睡,纸扎人不敌被截胡,落在那个女孩手里。
阮萌萌……
男人将玉竹鼠抵在眉心,闭眼感知。
半响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真麻烦,从她手里抢东西有点麻烦呵……”
那通身闪烁的灵光,如煌煌之威。还有天道在她身上留下的标记……
*
夜半时分,阮萌萌做了个梦。
梦里,十里槐树林,风声刮得树叶哗啦作响,鬼气森森。
槐林中央,一道如玉身影站在那冲她笑。一袭白衣,犹如月上仙人,本该是素雅之色,在他身上却华美异常。
男人的眼瞳微微泛红,仿佛沾染着不详。
他噙笑弯唇,低喃犹如情人般黏腻,“阮萌萌。”
阮萌萌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他身上,“锁魂于体内,强行留驻世间?”
男人唇边的笑变淡,似乎没想到才一眼,就被看穿。
“不过是地府不收我罢了。”他深深的看着她,一挥手,瞬间到她面前,“今晚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竹鼠?”她想不到其他。
男人点头,展示了满满的诚意,赔偿款比阮萌萌预估的翻了好几倍,显然是打算将白毛竹鼠和鼠大仙一起赎回。
阮萌萌也没兴趣继续扣着竹鼠,收获了一笔不菲的赔偿费,约定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间地点。
临出梦境前,想到汪晓的叮咛,就多问了句:“你是天门的人?”
“我说不是你信吗?”
男人微微一笑,也不等她回答,撂下一个重磅炸弹,“比起天门余孽,你身边那只凶兽才更危险。毕竟,黑麒麟乖戾血腥,是不详和死亡的象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