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最先结束禁闭时间。
叶昭从墙后边出来时，他已经拿了十几个玻璃杯，对着锁孔挨个儿试比例。
“方蝶呢？”叶昭四处转悠了几圈，没见着被当成作弊工具的宿管方女士。
程游连吃带打包，拿衣服兜着水果零食：“林哥给搬走了？我早说嘛，这东西就不能放在......”
“我没动她。”
林沉打断他，活动两下僵直的手臂，捧着个杯子站起来。闲得没事干？把一具尸体搬来搬去。
四个人分头找了一圈，回来时都面色凝重。
“厨房没有。”
“杂物间也没有。”
叶昭最后一个从卫生间出来，面色苍白：“没有。但有点其他的东西。”
几人蜂拥冲进去。
厕所里到处都湿淋淋的，水池里蓄了一缸水，像是放了很久，最底下一层沉淀着泥沙。
林沉捡起来一条毛巾，拧一拧还能出水：“环境变了？”
叶昭拨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梳妆镜前，手指微微有点抖：“我想说的是这个......我是谁？”
镜子里是张胡子拉碴的脸，眼框周边泛出青黑，脖子下边一截露出西服的衣领，看起来皱巴巴、灰扑扑的。
“笑一个。”林沉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他。
镜头里叶昭依旧是短发小卷毛，穿着熟悉的嘉城校服，表情略微呆滞。
林沉收了手机，皱眉看向梳妆镜：“只能捕捉倒影？会不会是系统的什么新玩意儿？”
程游腿都吓软了，整个人靠在闻山身上：“它在报复你？”
“我不知道。”
叶昭吞了吞口水，艰难道：“但是我有感觉，这张脸在跟我融合。刚才进来时，镜子里的人还会有几秒延迟，但现在这种延迟越来越低。等双方完全同步了......”
说到这里时，他抬头对着镜子扯出个苦笑。隔了可能两秒钟，胡子拉碴的男人才跟着笑了笑，嘴角的纹路、弧度都一模一样。
“完全同步了，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林沉脸上也没了此前的轻松劲。
【叮～考生叶昭，擅自组织其余考生旷考，严重违反考场纪律，给予记大过处分。本考场难度由B级上升为S级，预祝各位考试顺利。】
系统换回了那个女声，甜腻中带着机械的冰冷感。
叶昭两排牙齿重重撞在一起，强作镇定道：“等我变成这玩意儿，就给你们开门。到时候回家吃好喝好，别太想爹。”
说到底是他坑了这三个人，要真能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闻山眼睛都红了：“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老子出去了，把这APP开发者告他妈个倾家荡产，送去一枪毙了！”
【叮～考生闻山，语言不当，违反校规第一条，警告第二次。】
闻山手臂肌肉被电得抽搐一下，看起来快崩溃了：“老子就他妈说了，你能怎样？抹杀？有本事来啊！”
【叮～考生闻山，语言不当，违反校规第一条，警告第三次。】
还是加了人工糖精一样的机械音，系统这几次通报都换成了全员可听模式，隐约带着警告意味。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好都热血沸腾，对新事物的好奇几乎压过对未知的恐惧。直到身边熟悉的人濒临死亡时，他们才清楚意识到，这跟以往打游戏不一样。
林沉坐在马桶盖上，手里的日记本几乎翻出重影：“找个自拍软件，做五连拍。”
叶昭不明所以，还是依言做了。
林沉紧盯镜中人的表情，不停在计时软件上按暂停：“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做任何表情。”
“你每次换新表情自拍时，融合程度都在快速增长。跟3D建模类似，他在收集你的数据，进行人像模拟。现在你能做的，就是避免大幅度脸部动作，阻止他收集信息。”
叶昭绷着一张脸，冷漠点头。
“表情挺酷。”林沉夸了他一句，回到最初的问题：“谁之前在收集卫生间的信息？环境有没有变化？”
闻山压着情绪道：“有，太多水了，之前没有。水池也是，我进来时，还是空的。”
林沉的视线落在那一池子的水里。
“是墙灰。”他卷起袖子，从水底捞了一把泥沙：“被烧过的灰。”
被烧过？
几个人同时想到消失的那具被烧来面目全非的女尸。
昨晚被烫出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叶昭下意识看了看林沉，从小臂到手指尖，一片光洁，连块疤痕都没有。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林沉放下衣袖，正好将手指遮住：“这间房子发生过火灾。”
【叮～考生林沉通关隐藏副本-眼见并非为实
此题为本场考试附加题目，考生林沉获得奖励：额外分数三十分～】
......早知道你能有这三十分，我为什么要旷考？
叶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在微微抽搐。
卫生间的白色墙皮开始剥落，慢慢露出后面被熏黑的斑驳痕迹。几个大大小小的血掌印堆积在窗户底下，密集到几个掌印间甚至有重叠的部分。
整个空间里有股火宅过后特有的味道。
林沉双手插兜：“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时间线，也就是发生过火灾之后的这一条，才是正确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还真是一个巧妙的陷阱。这就是系统所谓的S级难度？
其他房间也变成了焦黑的状态，客厅中的沙发、桌椅，全部成了粉末状态。只有卧室门，依旧还崭新，在一片废墟中格格不入。
叶昭环视四周，摸着下巴道：“刚才到处找过都没有，现在那具女尸应该在卧室里。卧室是火灾的起火点？”
林沉点点头：“卧室发生火宅，而大门被封住。方女士生前应该躲到了卫生间，并试图打开水龙头，将地面浇湿来躲避。”
卫生间地下的湿润毛巾，应该就是方女士用来捂住口鼻那一张。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林沉转身往厨房跑，出来时面色阴沉：“玻璃杯全没了，盐也烧没了。”
在禁闭室中讨论出来的折射率，仿佛成了天方夜谭。
“对不起......我好像有。”
程游挠挠头，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包裹：“我在禁闭室打包了水果零食和矿泉水......”
......
就算是系统的亲儿子，这狗屎运也太强了吧！
叶昭差点就忍不住爆粗口了：“你考试时，是不是蒙题正确率高达百分百啊？”
“那倒没有。”程游潇洒一摆手：“也就七、八十吧。”
两人对话的时间，林沉已经开始隔着玻璃杯观察卧室里的画面了。
“那么着急干什么？我现在感觉融合速度很慢了。”叶昭绷着脸走过去帮忙。
林沉站起来，眼里又开始泛血丝：“夜长梦多。你来看，我眼睛做过手术，没法长时间聚焦。”
叶昭接过玻璃杯，不停转动调整视角，很快就出现了其他画面。
卧室床底七零八落丢着小物件，飘窗被改成了小花坛，红红绿绿开得正好。往右边移动就是床头，有张婚纱照，还有张小女孩儿的照片。
照片最顶端写着她的名字，小姑娘穿了身红色棉袄，举着串糖葫芦站在巷口。背景是一家杂货店，玻璃门上贴着巨大的恭贺新春。
叶昭晃了晃手腕，一直保持稳定状态，已经有点酸痛：“什么也没有。没有密码，也没有烧焦的痕迹。”
林沉正闭着眼睛休息，闻言低沉道：“看见什么了？”
“床、花花草草，婚纱照，还有一副很大的小姑娘的照片。”
叶昭找他要了只笔，几分钟涂了张简笔画：“整间卧室最诡异的，就是这张照片，放在床头。”
林沉掀开眼皮，勉强扫了一眼他的大作：“画技不错。”
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儿吧，毕竟穿了条带花的连衣裙。
叶昭在画像最上边添了行字：1999年，摄于方鑫瑜六岁生日。
“方女士的女儿？”林沉顿时来了兴趣。
“不止。”
想着林沉眼睛不舒服，叶昭便没找他帮忙。
他把手机塞给闻山，又写了十个数字给程游：“闻山，你帮我看看，九三年春节附近，哪个时辰五行缺金。程游，你随机在十个数字里选一个，用直觉别用智商。”
闻山低头一看，屏幕上已经点开了周易取名大全：“你手机里为什么老有这些封建迷信。”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叶昭活动两下酸痛的手臂：“当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好吧其实他也根本不信，纯粹是半个月前给侄女取名字，手机随机生成比较容易。
闻山倒是很快给出了四个答案。
2月13日下午两点，2月17日凌晨三点，2月18日晚上九点，以及2月23日下午四点。
程游慢慢移开手，露出手掌底下的数字：9
叶昭想了想，在纸上写四个数字，用框圈起来：“一个猜测，密码是0219。如果程游的直觉没出错，那正确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
“那要不再等......”
【密码输入正确。】
闻山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来一道呆板的机械女声。
等他们抬头看时，林沉已经推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