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恨雪正准备走,忽然间,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回头一看,手的主人是聂厌白,此刻正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停下来一听,原来是在喊他的名字。
“阿雪,阿雪……”聂厌白假装正在说梦话,不停地呼唤着‘阿雪’,还紧紧拉着手不放,“阿雪,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姬恨雪听着这些呓语,又想起了聂厌白化名晏刑的时候,也曾这样拉着他不放手。
时间静止了须臾,他感觉手心有种莫名的滚烫,连带着后颈也开始有些发热。
偏偏聂厌白的手越来越用力,看那副模样竟是想把他拽到床上去,“阿雪……”
姬恨雪直觉不好,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本想扭头一走了之。无意中看见聂厌白的被褥没有盖好,离开前顺道帮了个忙。
黑暗中,聂厌白盯着姬恨雪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从东宫离开后,姬恨雪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比往常快了一拍。
一定是走得太快了,心跳才会突然加速。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聂厌白给他安排的住处叫做欲雪轩,离东宫很近,隔着一条夹道便是长青院。
姬恨雪从长青院经过时看见里面亮着微弱的烛光,想来那个名叫风儿的地坤美人此时应是尚未入眠。
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当时聂厌白本打算将人送走,为何会改变主意把他留下来?聂厌白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又是哪句真哪句假?
姬恨雪正欲抽身而去,一股淡淡的异香弥漫在鼻间。他及时反应过来,是地坤的信引。这股异香十分浓烈,全然不似茉莉花的淡雅。
“什……什么人在哪里?”风儿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清亮而凌厉。
姬恨雪顿住脚步,没有立即走人。他经历过雨露期,尽管不知道地坤会是什么感觉,但一定同样都很难受。
他刚刚抬脚走了两步,又被自己的思绪拉回理智。要知道他现在成了天乾,而对方却是个雨露期的地坤。
如今风儿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他这么贸然过去,倘若受到信引影响没能把持住,岂不是乘人之危?
便在犹豫之际,夹道内响起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不少护卫举着松明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隔着一小段距离,姬恨雪听见他们在小声说话。
“快,去那边看看。刺客一定是往那边去了。”
“是。”
又有刺客?
姬恨雪看了眼自身装扮,一是担心被那些人发现自己的杀手身份,二则是担心他们趁机对雨露期中的风儿图谋不轨。
想清楚后,他不再迟疑,故意弄出动静将那些人给引开。
姬恨雪自认为不是个善人,他不会同情心泛滥,也很少会去关心旁人。之所以会想到帮风儿,是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雨露期。
对天乾来说,可以标记无数个地坤。可对地坤来说,却只能被一个天乾永远标记。如此比较来看,这个世界对地坤实在太不公平了。
所以姬恨雪曾暗暗立誓,如果有一天他分化成天乾,那么他一定不会轻易标记一名地坤。至于分化成地坤,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
第二日,姬恨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找聂厌白说清楚。毕竟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完成刺杀任务,而不接近聂厌白这个任务便完成不了。
去了东宫一问,才知聂厌白和金公公都不在,只有那名唤做尔岚的宫女和几个小太监。
姬恨雪问他们:“殿下呢?去哪儿了?”
尔岚如实回道:“殿下一大早就去了长青院,这会儿还没回来,公子不妨在殿内稍等片刻。”
殿下出去前交代过,若是昨日那名公子来找他,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姬恨雪垂下眸子,无意多留,“不用了,我亲自去找他。”
昨晚刚得知聂厌白分化成了天乾,今个儿一早就瞒着他去找地坤,甚至都不打算向他解释?
尔岚一听这话,登时慌了神,“公子,你还是别去为好,这是殿下千叮万嘱过的。”
姬恨雪执意要去,谁也拦不住他,“我会跟他解释,不会叫殿下为难你。”
“可是……”尔岚没拦下人,眉毛拧成一团。殿下一看就很在意这位公子,这下少不了一顿责罚。
姬恨雪转身便去了长青院,他没有选择马上进去,而是等在了长青院的门外。
与聂厌白同行的金公公出来时恰巧看见他,被姬恨雪作了个手势打断他说话。
金公公放低了声音问:“姬公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在东宫候着吗?”
姬恨雪道:“我有话要和他说。”
金公公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昨日太子殿下还对这位姬公子好得不行,转眼就找上了另外那位地坤美人。
这男人的心啊,就跟脸谱似的,变得快。
等了半晌不见聂厌白出来,姬恨雪不想再继续等下去,索性打算直接去敲门。
人刚走到门前,便听见了里头的一段对话。听那声音,第一个说话的人正是聂厌白。
“听不懂我的话吗?让你放出你的信引。”
“殿下,我……我不会。”
“昨日冲到我面前不是挺会的吗?怎么今天就不会了?”
“我害怕,殿下,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
“不用那么麻烦,你不会我可以亲自教你。”
话音刚落,门嘭地一声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聂厌白扭头看到姬恨雪,愣了愣:“阿雪,你怎么来了?”
姬恨雪瞥了眼风儿梨花带雨的脸,默了默,缓缓吐出两个字:“出来。”
出到长青院外,聂厌白连忙解释:“阿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用跟我解释,你喜欢谁与我无关。”此话出口,姬恨雪皱了下眉,总感觉这句话听起来哪里有问题。他慌乱地转移话题,“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你究竟是天乾还是地坤?”
聂厌白坦白道:“我是天乾。”
姬恨雪点头:“我知道了。”
是天乾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聂厌白道:“对不起,阿雪,我不该隐瞒你。”
姬恨雪避开他的视线,不想因为看见那张脸再生动摇之心,“你是太子殿下,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而且也是我误会了。”
金公公远远地看着他们,总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乍然一看,好像太子殿下正在跟姬公子道歉。他几乎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几时见他为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过。
是他算错了,太子殿下心底里最在乎还是这位冷冰冰的姬公子。
在他们说话这会儿,皇宫的护卫军突然赶来了长青院。为首的护卫军首领见到聂厌白,立即行礼道:“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聂厌白的脸色变了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护卫军首领道:“回殿下,属下来抓昨日的那名天乾刺客。”
聂厌白不耐地蹙起眉峰:“不是说了我没看见那名刺客吗?是谁让你们来东宫的?而且,你们如何得知昨日的那名刺客是天乾?”
聂厌白是知道的,宫内的护卫军多听命于娆妃,这个护卫军首领更是娆妃身边的人。
这么几次三番来东宫捉拿刺客,无非是借着帮他的名义来找麻烦。
面对聂厌白的三连问,护卫军首领不急不忙地说道:“回殿下,我们昨夜又遇上了那名刺客,有人不小心看见了他的容貌。不仅如此,我也与那名刺客交过手,那武功和身手绝对不是地坤。”
姬恨雪一语不发,昨晚为了引开他们,他的确与这人交了两招。但他嫌此人的武功太菜,于是两招不到就撤了,没曾想这竟然成了确定他是天乾的依据。
聂厌白道:“你说昨日的刺客仍在东宫?”
护卫军首领道:“是,这名刺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聂厌白道:“说吧,刺客到底是谁?”
护卫军首领并没有直接点出刺客,而是让人把长青院里的风儿带了出来,说:“回殿下,他昨晚无意中看到过刺客的真面目。”
“哦?”聂厌白看向风儿,点头道:“行,你来说说,你昨晚看见的刺客是什么模样?”
风儿瑟缩着走上前,指着姬恨雪说:“是他,昨晚我看见的人就是他。”
姬恨雪用冰冷的眼神看了风儿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漠。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地坤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刺客。
聂厌白没来由地笑了笑,反问风儿:“你确定昨晚看见的人是他?”
风儿点头如捣蒜一般,说话依然很小声:“我确定是他,他昨晚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聂厌白接着反问护卫军首领:“你刚才说那名刺客是个天乾?”
护卫军首领被他问得愣了片刻,旋即十分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天乾。”
旁边的金公公插了句嘴:“姬公子可是地坤,怎么可能会是天乾。晚上那么黑,你们啊,一定是看错人了。”
既是太子殿下在意的人,那一定得护着。
护卫军首领不以为意道:“金公公有所不知,宫外流传有一种媚|药可以散发出地坤的气息,以此来掩人耳目,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散发出地坤气息的媚|药……就和那日的晚棠一样。
若非亲耳听到过这种药的存在,恐怕连姬恨雪也不相信。但他更难相信的是,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做了的事他自会承认,可此事明明子虚乌有,却妄图给他安上刺客的罪名。
“你的意思是,他用了媚|药来迷惑我。”聂厌白道:“换而言之,只要确定他不是天乾,那么就能说明他并非刺客,对吗?”
护卫军首领掉进了他的逻辑陷阱,木然地点了点头:“没错。”
“金公公。”聂厌白吩咐道:“去请扁御医来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姬恨雪:我是天乾我有点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