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比较空旷的房间里,林夏和老莫斯先生相对而坐,气氛紧张。
林夏坐姿端端正正,身体紧绷,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老莫斯先生。
而与林夏相反,老莫斯先生却表现的没有林夏那么紧张,面上是林夏一贯所见的温和表情。他甚至在林夏如此紧张严肃的态度之下,还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的某些意味,让林夏不自觉又是心上一紧。
气氛依旧紧张。
终于,在林夏心中的紧张达到了一个临界值时,老莫斯先生终于动了。
“啪!”
空旷又安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一道清脆的物体撞击声。
林夏身体都不自觉的抖了抖,心上跟着这道声响急促的跳了一下。她的表情顿时就难看了一点儿,老莫斯先生果然还是……
“哈哈哈,将军!”
只见老莫斯先生将一枚圆饼状的棋子郑重的落到棋盘某处,棋盘上的形势瞬间明朗,他赢了!
唉,也就是说,林夏她,又输了。
“莫斯老先生棋力深厚,晚辈实在不敌。”即使是输棋,林夏也勉力挂起了微笑。
嘶,输棋还不能表现的太在意、太小气,要得体、要大方,她怎么那么难!
林夏是不知道老莫斯先生原来喜不喜欢下棋,总之在她来了之后,就总是拉着她对弈。就因为当初她和莫斯瀚古一起与老莫斯夫妇共进晚餐时,她说了一句她懂一些下棋。
她当时说得可一点儿都没有谦虚的意思,她就真的只懂一些下棋而已。哪里想到老莫斯先生的爱好,除了钓鱼,就是下棋呢。而且这位老先生还什么棋都懂,什么棋都会,还都什么棋都下得很不错。
错了,哪里是不错,他就是棋艺高超!
林夏微笑的抬头看看老莫斯先生,然后低头继续捡棋子,收拾棋盘。
宇宙的黑洞知道她到了莫城之后,老莫斯先生叫她来下棋了多少次,还每次都不重样。老莫斯先生算是照顾她了,目前还只是与她下地球的棋种,并没有下其他星球的她不熟悉规则的棋种。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一次赢过!一次都没有!
划重点,一次都没有赢过!
无论是围棋、跳棋,还是军旗、象棋,等等,林夏就没有一次赢过!
每次林夏都要被老莫斯先生杀得片甲不留,每每他都会取得绝对的、压到性的胜利。而且一盘还不够,通常要下好几盘,然后次次都赢!
“莫斯老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儿?”林夏收棋的手势格外缓慢,她观察着对面老莫斯先生的表情,微笑又好脾气的说,“您再想下棋的时候,让人叫我一声就好。”
嘶,林夏说完这句话都牙疼。不只牙疼,心都疼。她何苦来呢,非要自己找虐受。偏她还不能不客气这么一下,不能表现得太抗拒与老莫斯下棋。
她就是碍于她惯常的得体客气表现,还有对面的人是老莫斯先生,她才咬牙每次都来找虐的!
有时候人啊,太客气太礼貌了也不好。
“好,那就改天!”老莫斯先生今天这棋瘾算是过了,高兴了,笑呵呵的说,“总是赢你,你没有在心中恼恨吧?哈哈。”
“怎么会!”林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大一点儿,表现的更大方得体一些,“是我棋艺不精,比不了您棋高一筹。”
可不是比不了吗。
老莫斯先生多大岁数,林夏才多大岁数。何况老莫斯先生还是做了多少年莫斯统领的人,他心中的谋算,哪里是林夏心中小九九能比得上的。
要是对面坐的是莫斯瀚古,林夏或许还能有个胜算,但是对面是老莫斯先生……
安心输棋吧!
林夏加快收起的速度,赶紧收拾好棋盘赶紧走!这里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输棋她也不容易啊。
输棋可不是那么好输的,即使是早就预料到会输,却还是要输的漂亮,输的有看头。不然显得她太敷衍了,唉,很难的。
总之林夏每次和老莫斯先生下完棋之后,都要觉得脑壳疼。用脑过度,心力憔悴啊。
从老莫斯先生逃脱出来,林夏理所当然的还要面对小莫斯先生。
中午,林夏是和莫斯瀚古一起吃的午餐。
“又下棋?”莫斯瀚古注意到林夏精力有些不好,就开口问。
“嗯。”林夏谢过莫斯瀚古为她移过来的一盘菜,语气中带着在老莫斯先生面前不会有的无奈,“你父亲真的很爱下棋。”
说实话,现在林夏宁愿老莫斯先生约她去钓鱼,也不想被约下棋。次次都输,谁都受不了啊。也就是她现在心理素质好,要不然早就崩溃又暴躁了。所以说,多经历一些事儿,脾气磨得平一些也挺好。她总不能因为一直输棋就和老莫斯先生翻脸吧。
“不喜欢可以不去。”莫斯瀚古皱眉。
“长辈叫了,怎么能推脱。”林夏理所当然的说,“何况还是你的父亲,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林夏喝一口汤,咦,这个汤不错。
“嗯。”莫斯瀚古眉头舒展,看着林夏喝汤,眼中有笑意闪过。
所以,她是在乎的。
莫斯瀚古在林夏喝完一晚汤,还想喝第二碗的时候,主动接过林夏的碗,为她盛满一碗汤,放到她手边。
林夏被接过汤碗,说了声谢谢,就自然的等莫斯瀚古盛汤,然后放过来。
在不知不觉中,林夏已经渐渐习惯了莫斯瀚古的一些照顾,只是她还没有察觉。
饭后,林夏和莫斯瀚古转移到了客厅。
饱餐了一顿,林夏的精神又恢复了。看着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莫斯瀚古,林夏又想起了早上的话题。
林夏好好的在心里阻止了要说的话,清了清嗓,端出她往常要进行外交谈判的架势,微笑着问:“科技交流计划书你看完了吗,瀚古?”
林夏还是不大喜欢直接叫他的名字,这么叫出来,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的。不过虽然心理上还有些不适应,林夏面上还是表现的没什么问题的。林夏大部分时候,都可以将心里的情绪遮掩的很好。
“嗯,看过了。”因为林夏叫了他的名字,莫斯瀚古的心情就比较舒畅了,连带着,表情也柔和几分。
不过,总体来说,莫斯瀚古对待林夏,总是比对别人要温和包容许多的。
这一点,安格莫了解,福尔了解,林夏自己,也多少是了解的。所以林夏在莫斯瀚古面前,才会慢慢“放肆”起来。说放肆,其实也就是更放松、随意了一些。
“那你的想法呢?”林夏也不绕弯子,直接问,本来就要商量好几轮的事情,绕来绕去的她不耐烦。
“我认为,科技交流可以是长期的项目,不必急于一时,也不必一次开展过多技术的交流。”莫斯瀚古也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莫斯瀚古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性格,除了在某些事某些人上面,他更习惯于直截了当的处理方式。莫斯瀚古说话的时候,视线始终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是的,你说的对。虽然我们地球很希望与莫斯进行多方面的科技交流,但确实需要徐徐图之。”林夏稍微歪头,故作思考了一会儿,就点头,表示很同意莫斯瀚古的说法。
之前交给莫斯瀚古的科技交流计划书,其中确实列举了方方面面的科技交流方向。但,她和福尔,以及地球方面,本来也没打算或抱希望于一次性全部谈妥。
外交谈判嘛,当然是要先大摆开来,再一点儿点儿谈嘛。
先画个大圈出来,意思意思。谈成了好,谈不成也正常。而大圈谈不拢,才能更容易谈下小圈。林夏做了多年的外交官,这种谈判技巧,她都轻驾就熟了。
“既然这样,那或许我们可以先就飞船动力系统这一块儿开始展开交流?”林夏主动提出一个交流方向。
她揪出虚拟屏,翻出那份科技交流计划书,又把虚拟屏设置成两面可见模式,圈出某一处给莫斯瀚古看。那一处正是林夏提到的飞船动力系统与技术方面的内容。
“近几年,地球在这方面有很多突破。”林夏又在计划书旁边一一列出地球近几年的相关成果给莫斯瀚古看,并一一做了比较详细的介绍。
“可以说,这方面,地球虽然技术还没到莫斯星球这么先进。但地球的创新很多。相较于莫斯,地球的动力系统和相关的动力技术,在宇宙中也占据了一席之位。”
地球的动力系统,近几年可是荣登宇宙第二的宝座。第一想也是知道是莫斯星球了。如今第一和第二要是进行了这方面的技术交流,那就是强强联合。夸张点儿,近几百年,都不会有星球超越莫斯和地球在飞船动力系统方面的成就。
“莫斯星球的科技一直没有对外交流过,地球也很少在科技方面与外星交流。如今两星球若是展开交流,绝对会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我对科技上的事虽然了解的不是很具体,但是我知道,不断创新,才是科技持续发展、持续先进的重要保障。相信随着两星球的交流展开,互相促进、互相激发创意和创新……”
林夏尽可能为莫斯瀚古分析了这其中可能带来的好处,从小的两星球交流动力技术说起,说到大的科技交流,甚至其他方面的交流,之后又说回了动力技术。林夏说得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回首完过去,又展望了外来,说得她自己都心潮澎湃起来。
林夏说着说着,满脑子都是地球科技的美好未来,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不过这终究是地球方面更想争取与莫斯星球的科技交流,所以大部分都是林夏主动介绍,主动劝说莫斯瀚古。
莫斯瀚古则认真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在林夏说到某些地方时,也会认真思考一下。
然后,每每到林夏喝完一杯水后,莫斯瀚古会自动自发的为林夏再次添满水。
这场在莫斯瀚古房间的客厅里展开的谈判,从午餐之后,一直持续到晚餐之前。林夏真的是说到口干舌燥,声音发哑了,午餐补充的那些精力再次耗尽。
“所以,在我阐述了这么多之后,你的意思呢?”林夏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水,问对面一直看着她,听她说了一下午的莫斯瀚古。
还是这次来莫斯的地球外交团队人少啊,总共就她和福尔两个。以前的外交谈判桌上,如果有介绍科技的部分,都会分给专门负责科技的同事来介绍,林夏只负责大方向上的谈判就好。现在林夏只能自己全包,可想而知她得准备多少东西。
福尔是比较精通科技,但林夏不敢让他上。毕竟福尔本职不是搞外交的,她怕他搞砸。何况莫斯瀚古还一直对福尔没什么好脸色呢。林夏放下水杯的时候,忍不住又看向对面的男人。
林夏想着,是不是能和莫斯瀚古以及地球方面协调一下,之后全息谈判?她一个人,不一定能顶得住啊。一看那些科技资料,林夏就眼晕,想睡觉。
啧,这就是莫斯星球的底气。今天要是地球科技宇宙第一,就不会是她极力推销地球了,莫斯瀚古要说一大堆给她听!
“嗯。按照你这样说,莫斯和地球确实可以进行一些飞船动力系统方面的交流,好处也颇多。”莫斯瀚古点头,一只手的手指在手边的沙发扶手上敲了敲,“不过……”
“不过什么?”林夏问。
“该吃晚餐了。”莫斯瀚古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又对对面的林夏伸手,“走吧。”
“……”林夏看着已经伸到眼前的大手,有些无语。
她说了那么多,说了一下午,最后就换来这么一句中肯的话,和一句该吃晚餐了。林夏觉得她的心啊,怎么有点儿发赌呢。
唉,林夏心中呼出一口气后,伸手搭上了那只大手。借着莫斯瀚古手上的力道,也站起身来。
行吧,也确实该吃晚餐了。谈判嘛,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多谈几次,只要以后能谈成就行。慢慢来,别急。她要放平心态,林夏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一直谈,就是谈不成的情况。是林夏不愿意想这坏的方面。总要对事情充满期待的。
不过……
莫斯瀚古就这么一直牵着她不松手了?
林夏对莫斯瀚古使眼色,让他看看他握住她的手。
“瀚古,我需要收一下虚拟屏。”林夏之前展开的虚拟屏还一直悬在她面前没有收起呢。
“用另一只手收。”莫斯瀚古挑眉。
“我设置了右手识别。”林夏也挑眉。
“……”莫斯瀚古松开手。
林夏看看莫斯瀚古和已经被松开的右手,抿嘴忍笑,动作熟练的收起那块虚拟屏。之后,她转头对莫斯瀚古说:“走吧,我们去吃晚餐。”
莫斯瀚古再次握住林夏的右手,也不看她,只拉着她向餐厅走。
“稍后让安格莫给你改装一下你的工具表,左右手都能识别才最方便。”
被提到的安格莫突然出现在林夏身边,对莫斯瀚古行礼,“好的统领。”
林夏在安格莫向她行礼的时候微笑点头。
其实她的虚拟屏左右手都能识别,刚刚她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下午她说了那么一大堆,莫斯瀚古都没有个准确表态,那她逗一逗他,也没什么吧。
林夏和莫斯瀚古并肩走入餐厅,按照平时的习惯落座后,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莫斯瀚古几下,这人看着一本正经的时候,逗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肥章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