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小里正。”在门口屋檐下抖落一身雪花的张丰收等人见着葛歌,也顾不上说话,表情肃穆地朝葛歌问好。

葛歌捧着个李猴给准备汤婆子站在门口,眉眼舒缓,说道:“你们且抖干净雪花,赶紧去烤烤火,有何事稍后再说。”

“是。”虽说小里正素来对他们也都算得上平易近人,可张丰收等人一想到十月里那场华新村保卫/战,小里正如战神降临,仅凭一把弓箭就杀人无数的场景,便都不由自主地对她多几分敬畏之心。

外头凄风苦雪,寒风啸啸,葛家菌铺也关门谢客,因着后院屋子不算太大,没个给大家伙儿一起烤火的地儿,黄管事索性就李猴林方二人把烧火的小炉子搬到前边儿铺子来,再围着炭火炉子摆一圈凳子,炉子上坐着一壶水,众人便能坐在一处烤烤火暖和暖和。

林方颇有眼力见儿,不知从哪儿搞了些地瓜过来,一并放在炉子炭火边儿上烤着,不过一会儿,满室便都是烤地瓜的香味。

烤了好一阵儿才暖和回来的张丰收从怀里掏出一封还带着些许温热的信,双手捧着递给坐在主位的葛歌:“小里正,这是里正叔的来信,吴伯交给我带来给您。”

“家中一切可还安好?”葛歌接过信,边拆边问,这还是父亲去西南后来的第一封信,葛歌也有些心急想知晓父亲的情况,便就着王小茹捧近的烛火细细读信。

葛家茂身上带着崔夫人与吴伯二人的引荐信,哪里会有不顺利的事儿?原说是要跟在大将军麾下,不过大将军去了江南,就跟在崔小将军麾下。

葛家茂在信中也提到了崔永濂,说不知为何,崔永濂一听他是从云家集华新村来的,对他就多了几分亲近。又道是托了家中贵人的福才能投到崔家军麾下,叫葛歌一定要好生招待好贵人,以报她们对自家的恩情。葛家茂只知家中住了贵人,却不知这就是崔家的家眷。

带去的信给了陈平西后,第二日葛家茂便成为崔永濂亲兵队里的一员,十一月初时跟着大军一起大战一场,夺回了大业国被侵占百年之久的西南五城。

在战中斩杀数十人的葛家茂得到了嘉奖,如今还身兼了十夫长一职,一切可谓是顺风顺水。

信中,葛家茂也提及崔小将军的奇怪,总是喜欢朝他打听华新村的事儿,可又不说为何,只说是向往田园风光。信末,葛家茂还不忘对女儿又是一阵叮嘱,叫她要爱惜自己,若有人敢给她委屈受只管来信,等他从西南回去再一一为她讨回公道,等等,关爱女儿之意溢于言表。

看完信后,葛歌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将信收好,又与张丰收等人继续说话。

“村里一切都好,砖窑那边说是烧出了小里正您走之前要的那批砖,等着您回去瞧成不成。另外那几个窑也没停过,烧出的炭都极好,这回拉过来的便都是新烧出来的,如今村里大家伙儿都用上了,说用着比柴火好。”张丰收自知如今小里正对自己的态度,汇报起工作来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了错漏,桩桩件件都汇报完了之后,又想起一事:“陈婆婆前两日病倒了,吴伯也帮着请了大夫,大夫说要能撑过今冬,等开春了慢慢将养,问题兴许不大。”

“已调养了半年多,想来能熬过今冬吧?”葛歌将只有些许余温的汤婆子随手放到一旁,浅叹了声,道:“我这儿还有两根山参,明日小茹你取了交给陈叔带回去给陈家,看能不能用得上。”

“好。”一边在翻动烤红薯,好叫没熟的那边也接受火烤,一边分神听葛歌说话的王小茹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哥儿那两根山参还是前两日才买的,本来就是要带回去给陈婆婆补身子的,这会正好就能用得上了。

众人说话间,后头灶上负责给大家伙儿做饭的妇人也准备好饭菜过来请,葛歌接过李猴新灌好水的汤婆子,带着众人往后边去吃夕食。

用过饭后,各人各自回房,房里砖炕烧得正热乎。葛歌满意地点点头,方才众人都在前边儿,这炕烧得正暖和,想来是负责灶上活计的妇人顺道一起烧热的。

葛歌解开裘衣随手挂在炕边的衣架上,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做饭的妇人孙氏将烧得正旺的一小炉子炭要送进来给主子取暖:“主子,天儿冷,怕是炕不够暖和,给您烧了些炭火。”

孙氏今年不过二十七八的年岁,原也是北疆逃难过来的,她男人在北疆城破时就死了,如今只有她与一个五岁的女儿一路逃难到了云州。

葛歌见她手脚利落,想着铺子里也差个做饭烧火的,就买了这母女俩下来,如今住在前边儿铺子旁的一个小隔间儿里,小是小了些,可母女俩总算是有片瓦遮头,吃穿不愁。

开了门叫人进来,孙氏也不乱看乱瞟,将炭炉子放到离炕还有三四步距离的地上,又给盖上一层防溅火星儿的镂空铁皮盖子,才规规矩矩地退下,出去之前还不忘给远离睡觉这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来通风。

葛歌瞧着她行事极为妥帖,心道,这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

到后半夜时,外头风雪骤停,一夜悄无声息流逝,浅浅的阳光疏漏着照入小院中,预兆今日会是个好天气。

用过朝食,众人兵分两路,各忙各的去了。

“葛公子,您要的东西都做好了,您瞧瞧如何?”西市药堂里,掌柜的见葛歌来,笑呵呵地迎上前去:“如今都还在后院摆着,请葛公子随林某移步后院。”

今日换了身衣裳,却还是那件裘衣的葛歌点点头,跟着林掌柜进了后院。

只见后院里几口用被盖上的水缸面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林掌柜朝葛歌笑笑解释到:“葛公子您要得急,林某便将它们放到院子里冻着快速凝结,等软和了便能用,效用不影响的。”

说罢,用手推开压在缸面的积雪,打开木盖叫葛歌一看,只见这缸里有九分满的都是褐绿色的膏状物质,如今已冻成冰坨坨。

葛歌伸手去扣了一块冰坨坨放到鼻子下细细嗅了嗅,确系她前些日子闻过的膏药味,满意地点点头:“成,我约好上门取货的人应该再一会儿就到了,掌柜的咱们先把账给结了,一会儿我的人就直接把货拉走。”

“成,那您前边儿茶室请,喝些茶水咱们慢慢儿来。”林掌柜笑得热络,将葛歌引向前边铺子,可不敢叫人冻着。

林掌柜家只有一个小破药房,在云州城苦苦支撑了数十年,全凭他家祖传的冻疮膏方子,那在云州城寻常百姓圈子里可是有口皆碑的。

林家药堂每年主要就是靠冬日里卖冻疮膏赚足一年的银钱,今年竟接到这要两千斤冻疮膏的大单子,这儿子开春就要娶媳妇儿的林掌柜自然是欢喜不已,一定要把贵客招呼得妥妥当当才是。

二人才进茶室,林掌柜的大儿子就送了茶水进来又出去。

“葛公子您先喝些茶水暖暖身子,这金银花泡水虽有些苦,可冬日漫长,喝些也爽利。”林掌柜笑呵呵地为葛歌倒上一杯还有八分热的红枣金银花水,赔笑着坐在对面。

葛歌浅酌了两口热乎的茶水,舒服地喟叹一声,道:“林掌柜的您也别忙活了,咱们先把账结清才是正事儿。”

“好,好。”林掌柜的其实心里早就不知把这笔账算得多明白了,笑呵呵地说到:“头前葛公子您是给了我五十两定钱,这两千斤的冻疮膏,按咱们头前做好的二钱银子一斤,统共是四百两,减去您付的五十两定钱,尾款还差三百五十两。”

这价钱其实已比他平日里卖一小盒一小盒的冻疮膏便宜了些,毕竟林家药堂的冻疮膏确实名声在外,效果奇佳,那一小盒儿足够叫一家人用过一个冬日的冻疮膏也不过二两重,一盒儿也要五十文,可不算太便宜。

不过是葛歌要得多,林掌柜给的价格也便宜些。

这价钱是早已商议妥当的,葛歌自然不会再讨价还价,直接从怀里掏出四张银票放在桌上:“三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的,林掌柜您看要没错,咱们这账就两清了。”

“没错儿、没错儿。”林掌柜检查过银票无误后,笑得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连声应道。

两人在茶室里说着话,外头林掌柜家大儿子林大郎又进来了,原来是葛歌雇来的镖队到门口了。

葛歌这回雇的镖队也是老熟人,打从云家集拉齐葛家那边儿准备好的东西,途径云州城停留,又拉上葛歌这边准备好的冻疮膏,全部装车后便要送往西南。

“葛兄弟如今生意做得越发大了,往后我们兄弟可要仰仗葛兄弟你多多照顾啊!”镖头爽朗一笑,朝葛歌抱拳说到:“这一路若顺利,想来十余日就能赶到西南。”

葛歌对外的由头皆是自家买卖,加上西南那头吴用也早就叫自家儿子帮着找明面上没关系的人置办妥了新的铺子,明面上是葛家菌子的生意去到了西南,实则暗地里是葛歌为西南崔家军筹备的物资不断运送过去。

只不过明面上的线咋查也查不到云家集这边来。葛歌只是笑笑目送镖队离开,并没多言什么。

这一次送的是全华新村妇人小姑娘们用了一个月赶制出来的七千多双棉鞋、两千多身棉袄,以及葛歌给准备的两千斤冻疮膏,加上放在面上掩护的七八百斤干香菇。大后方准备的物资,一路疾行送往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