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行商金富已在云家集这小镇上住了四五日,就等着那位能做主的华新村里正回来,自打前日知晓住在他斜对面客房的那姓陈的也是冲着华新村来的,原只是不耐烦的心一下便多了十分的焦虑紧张,一开始只是在镇上等消息,打前日起就直接打发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厮日日到华新村问。

这还真的带回了好消息!

金家那小厮今日才到华新村路口第一家那儿讨了张小板凳儿坐着候,远远瞧见有一排牛车骡车进了华新村,一问果然是华新村的里正回来的好消息,连忙朝住在村口第一家的林家人道谢,自己一路往镇上跑,着急着把这消息带回去给老爷。

天儿太热,云家集能逛的地方也都去遍了的金富这会子正躲在客房午歇,听到外头哐哐砸门声,扇着蒲扇就来应门:“谁啊!”

“老爷,您爱吃的酥酪碗小的买回来了!”金家小厮也是个机灵的,随便扯了个由头大声答道。

金富一听是本该在华新村蹲点的小厮元宝回来了,脸上的不耐全都没了,将门打开连忙叫人进屋来,压低嗓门道:“可是回来了?”

“回来了!小的问准儿了才敢回来跟老爷您禀告!”

元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过说出来的消息却叫金富精神为之一振,这会子哪里还会觉得热?蒲扇一扔就去换衣裳行头:“去打盆水来!”如今他可是抢占了先机的,可不能跑在后头了!

元宝噔噔噔往外跑的声音叫住斜对面的那行商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一瞧,见他不一会儿又端了盆水上来,便也没多想,这狗都能热死的鬼天儿,斜对门那胖子这几日每日都要不少水梳洗。听那动静,叫他以为是有甚大动静了呢!

陈姓行商撇了撇嘴,又缩回房里去,就这住客栈一日都得梳洗好几回的散漫性子,咋也抢不过自己吧?等华新村那里正回来后,他可得抢占了先机才是!

陈姓行商还在想着自己得了货源,要运到哪儿去卖的宏图大计时,以梳洗完毕的金富换了一身墨绿色绣元宝的绸缎衣裳,趁斜对门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带着元宝、银宝两个小厮悄悄溜出客栈,招来一辆骡车便直奔华新村。

华新村里,葛歌还在王家跟王赵氏说话,就见外头去玩儿回来的赵猫儿一溜小跑进来了:“葛歌,外头有人来找你!”

“这瞧着天儿少说都申时了罢?这会子还有人来啊?”王赵氏说了一半儿的话也停了下来,挥手朝葛歌说到:“怕是有啥急事儿的,歌儿你去罢,有啥事儿咱今晚吃饭再说。”

葛歌点头应了声,便往外头去,走到赵猫儿面前时停住脚步,嫌弃地啧了声:“我才不在家几日,你就又变成小乞儿了不成?带一身脏可不许进家门。”

“略!”确实是趁着她不在玩疯了的赵猫儿冲着已走到王家大门口的葛歌背影办了个难看的鬼脸,不过还是乖乖地接过王赵氏递过来的澡豆:“多谢婶子。”而后也往外头去,如今天儿热,村里小孩儿都喜欢在小溪里泡水玩儿,赵猫儿也是去那儿洗澡。

嫌弃完赵猫儿的葛歌出了王家,便瞧见站在自家门口的三人,一路走过去边还打量为首一身有钱人气息的金富:“您几位是?”

“小哥儿你好,我是打南边儿来的行商金富,听说贵村里正回来了,特来求见。”金富南来北往做生意那么多年,自然瞧出这小后生与旁的村民都不大一样,不说旁的,就这后生这身衣裳料子就比他那日进村见到的所有村民穿得都好!指不定还是里正的儿子呢!

这般一想,金富脸上的笑就更和善了:“不知葛里正他老人家现在可有空闲?”

本想接话的葛·老人家·歌,这一下不知该接什么好,欲言又止了片刻,才抿出一丝淡淡的笑:“我便是葛里正,金爷屋里请。”

“金某眼拙,多有得罪,还请葛里正多多见谅!”金富震惊得不要不要的,这后生瞧着不是只得十三四岁?竟是一村里正!心中震惊是一回事儿,不过面上很快就找补回来,又是赔罪又是吹捧:“葛里正年岁不大,就有这般成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葛歌也知对方是无心,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儿上抓着不放,打发听到动静出来的李婶儿到厨房去烧些水来,自己带着金富一路到偏厅坐着,面上并无一丝愠怒,浅声道:“这里正之位本也是家父的,只不过他去岁上了前线才由我接任。”

“令尊英勇之士,葛里正也是少年英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金富听对方这般解释,也晓得葛歌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己悄悄松了口气,面上依旧咧着嘴笑呵呵地,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前些时日有幸在国都见到贵村出产的干香菇,今日金某上门求见,也是想与葛里正谈笔买卖。”

金富的手上的资源虽说比不上于有财在国都的人脉,可金富的主场是江南,这回来也是想买一批干香菇到江南去售卖。

“江南虽不比国都天子脚下,可自古以来也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旁的不敢说,只要葛里正您乐意,咱们通力合作,把整个江南都吃了也不成问题!”金富一想到全江南的菌子生意都被自己包揽,这心里都快美出花儿来了,他眼前快闪瞎自己眼的是什么?白花花、亮闪闪的都是银子啊!

江南啊…葛歌右手食指弯曲着,有节奏地轻敲着水曲柳的桌面儿,认真思忖着:她对菇房的未来规划最好是可以在大业国各重要城镇建立起自己的品牌直营店,可如今要她拿出银子铺一条线到江南,确实也不大现实;这金富还不比于有财相熟许多,谈分成的买卖也不好谈,如此便也只剩最后一条路了:批发。

说了好长一通,见对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似乎没多大兴趣一般,终于见到能做主的人的那股子兴奋劲儿也过了的金富心中一凛,试探地叫了声葛里正,道:“是金某哪里说得不对吗?”

“无事,金爷您继续。”葛歌分神给了他一个回应,示意自己还在听。

这会儿送茶水的李婶儿端着茶水进来,两人便都停了话头,等李婶儿出去后,金富再继续他方才的话:“葛里正您想想,贵村出产的菌子这般好,我手上也有门路,咱们两厢合作,大家都能得好儿不是?”

批发与选合作商不同,她只管出货,银货两讫便了事。这金富虽然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可到底有几分真本事,那就不得而知,如今还是不能冒这个险。

这般想着,葛歌心里也有了决断,抬眼看向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应的金富,浅笑着道:“我这边可以给金爷您出货,按干香菇每斤八钱、干口蘑每斤七钱、干羊肚菌每斤十五两的出货价给您,如何?”

听到这对于寻常物件儿而言都贵上许多,可对于干菌子而言已算十分低廉的价格,金富两眼“蹭”地一下就亮了:他这趟果然没来错!要知他在国都吃到的那份摆好盘过十余朵就要价四钱银子的干香菇,这出货价不过八钱,虽说葛家的香菇个头大,那一斤少说也有一二百个吧?!

至于羊肚菌,那本就是极名贵的菌子,制干后水分少了许多,一斤只卖十五两,咋算都是赚头极大的啊!

在心里快速盘算完这笔账的金富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不过还是想往下压压价:“葛里正,咱们要开始做那便是长远的买卖,这价钱是不是还有得商量呢?”

“金爷也说在国都有尝到我们家的菌子,便知这价钱我是一分都没要多的。”葛歌只淡淡道:“金爷若觉得价钱太高不合适,我也没法子。”言下之意,她是一个子儿都不会让的!

要知于有财与张丰收等人在国都可是以二两往上走的价格谈下的买卖,她出厂价才要不到三分之一的价钱,可以说是极有良心的厂商了。这都还要压价,那这笔买卖她不做便也罢了。

“葛里正莫急,是金某失言。”金富见他立时就改了口风,一时也着急了,连忙起身朝比自己儿子还小些的后生鞠躬赔礼:“那便按葛里正的价格走,不知葛里正这会子能备出多少货来?”

葛歌沉吟片刻后,道:“干香菇约摸有一千斤,干口蘑二三百斤,干羊肚菌百来斤应该是有的。”

“金某都要了!明日就叫人来取货可成?”加起来不过一千五百斤的货,金富自问还是吃得下的,又想到客栈斜对门的那陈行商,便补了句:“我再追加一千斤干香菇,可成?”

他把货都买光,那便能快速把市场都占了,后头再有人来想必也要比自己慢一段时日,他这头茬的都挣完,第二茬的也能来了呀!

殊不知,葛歌却拒绝了:“如今还欠着国都那边几千斤的货,这能匀出一千多斤已是极限了。”况且还有旁的行商,怕是明日也要来的。她总不能为着一个早到的金富,就把后头赶着送钱来的人全都拒之门外。

金富与这年轻得过分的葛里正打交道虽也不过这一两刻钟,不过也瞧出对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想着自己日后还要靠对方赚钱,也不好直接跟对方杠起来,便回寰了些,道:“这般,金某追加的这一千斤,改到七月底来取,明日来取货时我也一并付一成定金,葛里正可能接?”

“可,那我这边儿今日就叫人开始备货,金爷明日带人来取便是。”

两人谈了两刻钟,买卖便谈妥。葛歌送着金富一直到葛家门口,金富租的那骡车还候在门口等着,见雇主要走,牵着骡车便上前去。

“葛里正留步,咱们明日再见。”金富登上骡车,笑呵呵地朝站在门口的葛歌挥手道别。

“明日见。”

送走金富后,葛歌便往还没下工的菌类加工作坊去,叫大家伙儿把这段时间制成的干货全都清点好,要出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