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日,苏晏之身体恢复了很多,难得穿上了玄衣,金丝绣着龙纹,袖口之处漂亮的金丝竹叶,随风飘动着。
玄色的衣裳,显得他的高雅,少了几分肃杀,倒是英姿飒爽。
他恣意坐在院中,看着院落之中的那棵松柏,一年四季长青,迷了他的眼眸。
随意挥出去就是一掌,树叶沙沙的响动,层层的树叶随风落了下来,半数在他面前飘过。
“内力恢复了七成,也不能乱用。”
祁容音坐在房梁之上,出声提醒院中的苏晏之。
而院中的人抬头看向屋顶,在见到祁容音的时候眉头锁在了一起,“苏松珏让你来的?”
苏松珏陪了苏晏之一日,便收到了毒王谷来信,催他回去。
苏晏之知道是顾璟旭命人送了消息给毒王谷,也没有挽留苏松珏,直接送他离开了。
“嗯,总要有人守着你,苏晏之。”
祁容音跳下了屋顶,落在了苏晏之的面前,说的义正言辞,“顺便,谢家的人被你夫君扣了,我也走不了。”
苏晏之挑眉,“我的……夫君……”
这个称呼不错,不过,他好像真没唤过顾璟旭夫君。
太过……
也不适合他。
“璟旭,这两日有些不对劲,你没和他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苏晏之随手接过一片落下的落叶,在手里捏着,手指尖转动之后,眉眼清冷的瞄了一眼祁容音。
祁容音侧了身,“没有。能说什么。”
苏晏之眉眼一动:“祁容音,西域如今风景不错,对吗?这风景,能有几年?”
看似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实则已经带了威胁,苏晏之手里的落叶在一瞬间化为碎末,在他的指尖落了下来,“需要本君用些手段逼你说吗?”
苏晏之心思深,有些手段,他问的都是他能猜的出来的。
若是等他完全猜出来,那就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他问我,为何所有人都选了你,站在你的身后,未曾替他想过。”
祁容音其实也发现了,顾璟旭身边的人看似忠臣,其实各有其职,如今登上帝王位之后,更无人伴随左右。
苏晏之目光深谙,“原来,他在介意这件事。”
祁容音点头:“他还在介意风瑜烬的背叛,介意南思隐的选择与逼迫。”
祁容音靠着墙,手环在身前:“终归是我们逼他走上了这条路。”
不管是谁,只要是当年的局中人,看到如今的顾璟旭,多少都抱有愧疚歉意。
苏晏之抬起了手,将树叶放在了阳光下,灿烂的光芒透过树叶照下来,洒下阴影。
“你理解错了,他,并没有介意风瑜烬的背叛和你们的选择。”
顾璟旭从走上他铺的路开始,便已经想通了。
又怎么会介意如此肤浅之事。
“那他在气愤什么?”
又在询问什么。
苏晏之回眸,看向祁容音的时候目光平静,忽然问道:“你站的,是我的身后吗?若是我苏晏之屠杀南国三十七城,剿灭东营边域十城,踏平西域北疆,你还会帮我吗?”
祁容音一惊,“自然不会,这般简直是疯子。”
“你们看似选的是我苏晏之,其实选的都是百姓安居。为的,也不过是四国太平。”
“祁容音,璟旭不是责备你站在我的身后,而是责备他自已,他没办法去挽救那些死于黎明前的人。”
苏晏之明白顾璟旭在痛苦什么,可阳光照不到这世界所有的角落,盛世之下总有黑暗的阴影。
“他苦于自已不想放开,而又不得不放开。”
“他责备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觉得那些死在黎明前的人,是理所应当。”
“和我站在一起,都觉得那些牺牲是必然。其实只有璟旭,还活在对那些死了的战士的责备之中。”
想救却又被逼着不能救,痛苦的不知道责备谁,只能在无数黑夜里责备自已。
越温暖的人,在看到痛苦之时,不忍心责备别人,只能独自伤感。
顾璟旭从长廊走进院落的时候,苏晏之正和祁容音说话,他安静的站在角落,听着苏晏之的话。
眼中莹莹的有些湿润,但是眼泪却没有落下,他安静抬头,靠着墙,阴影洒在他的身上,墙壁遮住了光:“苏晏之,怎么办……我想你活的长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