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孟新辞要离开的时候,万均修都还一直没从难过的情绪中缓过来。
或许是因为先前情绪太激动,他还痉挛过,一开?始只是手脚轻微地颤抖,后面演变成了剧烈地抖动。
原本瘫软的脚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一直蹬着?被子。孟新辞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爬坐起来帮他按着?他的双腿,不?停地帮他按摩着,好一会平静下来。
万均修双眼迷离地眨着眼睛,嘴巴微张大口地喘着?气。
孟新辞觉得难过极了,他从来都没想到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导致万均修害怕紧张成这样。
这次连他都被吓得不?轻,眼尾发红。
万均修痉挛过后肯定会失禁,孟新辞帮他清理身体的时候手在发抖。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又多懊悔说了今天的事情。
孟新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倾泻出来,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万均修光洁白皙的皮肤上。
“对不起,万均修对不?起,万均修你别怕,不?会的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我们还有很久呢,我们……我们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你会陪我好久,我也会陪你好久。你担心的都不是真的,是我错了,是我吓到你了。”
那些眼泪好像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深深的烙印,每一滴都好烫,烫得孟新辞连话都不会说了。
万均修知道孟新辞就在他面前,也知道他正在给自己做清理。
但他这么?躺着,视线被遮住大半,根本不知道孟新辞到底在干嘛。
他觉得无力极了,心底里生出无穷无尽的绝望。
这世?间除却生死无大事,没有谁能避开生或者死,更没有谁能真正的无畏死亡。
万均修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就是这世?间典型的小市民嘴脸。
他喜欢钱,觉着?这钱怎么都赚不?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真的病得爬不起来的那天和春节外,他舍不?得休息。
他有些时候还喜欢贪小便宜,总是要等菜市场都快收摊了才?去买菜,超市里临期货架他也常去光临,反正就是洗发水,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就算超出使用期限几天也没关系。
他的温柔要看对象,在他心里,不?是所有的温柔都是发自内心的。
对陌生人的温柔其实算是一种示弱。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得好看点,说话谦卑些,别人再一看他是个手都不好使的残疾人,自然就不?会为难他。
只有对孟新辞,他的温柔才?是真的温柔,温柔到可以摒弃他爱财如命,便宜占尽的坏习惯。
他觉得他这样的一个俗人,怎么配得到一个少年多年如一日的赤诚相待。
正是因为孟新辞,他才?更想活得久一些。
以前想活得久,是想看着?孟新辞成家立业。现在想活得久一些,是想多一些时间陪着孟新辞,两个人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只过几年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年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身体也同样。
在这一刻,万均修突然很舍不?得孟新辞离开他。他从未阻拦过孟新辞去追求更好的,但却在这一刻想要孟新辞就停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万均修慢慢抬高手臂,一直触碰到孟新辞,他低软地和孟新辞说:“别走行么??陪我再呆一会,就一会行吗?”
这种理由鞥新辞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他本想托着?万均修的身体将他扶坐起来抱一抱他,又担心万均修才痉挛过,这么?贸然地把他抱起来会弄得他不?舒服。
只能又躺回去,将万均修揽进自己怀里。
他吸了吸鼻子,脸上挤出来一个笑说:“怎么了?真的那么害怕啊?没事儿啊,别怕啊,我肯定陪着你呢,你才?三十来岁,怎么怕得跟个小老头一样?”
被揽在怀里的时候,万均修的手臂被整个都蜷在他的胸口,这会一双瘫软的手不?需要努力,只要轻轻往上抬一点就能触摸到孟新辞的脸。
他伸出手在孟新辞的脸上来回摸着,从眉骨到鼻梁,在到脸颊和下巴。
此刻,万均修觉得自己被爱意裹挟着?,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着?浓厚的爱意。
如果?,如果?他和孟新辞一般大,或者是他的身体没有残疾到这个地步,他都会勇敢一些。
不?奢望二者都让他占了,只求占一样都好。
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从萌芽到迅速生长,只不过用了一分钟。
万均修脸上的勒痕还未消散,他也咧嘴笑了起来,“新辞,你在上海有遇到过喜欢你的人么?”
“没有,你家小孩是个无趣的闷罐子,没有人喜欢,只有你能当块宝。”孟新辞不?知道万均修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对万均修他一向有问必答,这会也如实说着。
万均修有点不信,皱眉问他:“怎么会呢?新辞长得那么好看,成绩也好,又有才?华,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人喜欢?”
孟新辞捏了一把万均修的脸,皱着鼻头说:“我骗你干嘛呀,真没有人喜欢我,别说喜欢我了,我朋友都没几个。”
万均修深呼吸一口,微微有些细长的眼睛看向小孩,颤抖着?问他:“新辞你要不?要尝试去喜欢别人?”
孟新辞一把把万均修推开?,又紧紧地捉着?他的手腕,刚刚还带着笑?的眼睛现在换成了不?可置信的模样。
“万均修,你再说一遍?”
万均修的手腕内侧有为数不多的知觉,他能感受到到孟新辞现在握着他手腕力气有多大。
可他的语气还是如刚刚那样,颤抖着?,迟疑着?,却又一点开玩笑的尾音都没有。
“你要不?要,去尝试喜欢别人?”
——只要一想到,我不?能陪你太久,以后要留你一个人,我就觉得很难受。是我接受不了以后,是我胆怯懦弱。
孟新辞简直要吐血了,他是真的没想到万均修还真敢说第二遍。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万均修,你特么在说什么?啊?”
万均修有些慌神,但好像心里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他软软开?口:“新辞,我真的大你太多了,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陪你太久你明白吗?你今年才二十来岁,而我已经三十多了,我不?想以后你正在为你的事业奔忙的时候,还要顾忌我,还要想着我今天背疼不疼,我能不能自理,我阴雨天会不?会痉挛。这些都不应该是越来越好的你要去承担的,你喜欢的人,无论男女,都应该是和你差不多优秀的人啊。”
“可我他妈的只喜欢你啊!我他妈的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被你迷得五迷三道,连睡觉的时候想的都是你。也是他妈的你来上海找我,是你说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陪着我。现在呢?因为一根白头发,吓得要跟我分手?万均修,几个小时前,我们还说着一如往昔,你还说欢迎我回来!”
孟新辞忍不?住吼了出来,这特么算什么??
万均修也看着?他,说话声音更加激动和大声:“可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单单一根白头发的事情!你明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怂,万均修你怎么那么怂?以前怕别人的眼光,现在又怕这根白头发,你为什么?总是要因为恐惧而推开我?万均修,我求你珍惜一点我好吗?我不?是每次都能等你的,我……也会难过的。”
孟新辞一骨碌爬起来,他赤着脚站在地上,说到最后,已经从激动变成了委屈。
真的好委屈,他好不容易才?回家了,可为什么?回家第一天,有这样了。
孟新辞嘴巴一张一合,过了好久才?沙哑着?嗓子说:“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回家了……”
万均修用胳膊肘撑着?自己一点,企图坐起来一点,待艰难地坐稳后他伸手去拉孟新辞。
孟新辞却往后退了一步,万均修没拉到,胳膊重重地掉了下来,险些没把自己从撞上拽下去。
“新辞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这间家永远都是你的。只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孟新辞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这些年先是在万均修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就陷得那么深,后又凭着一腔赤诚等到了今天。
孟新辞是真的以为自己和万均修终于要无波无澜地走完这一生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手握在一起了。
可万均修为什么?要让他去喜欢别人?
他像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什么?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只剩这几声苍白的笑?还房间回旋着?,显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孟新辞觉得自己难过地快死了
孟新辞赤着脚,笑?得时候没站稳打了个踉跄,索性后面就是那个大衣柜,他背靠着?衣柜才?没有摔倒。
吸了吸鼻子,他接着讲话:“万均修我今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舍得又要丢下我一次。如果?你真的舍得,你就来和我说,只是这次我就真的真的不?会再让你来打扰我了。”
说完这句话,孟新辞再不?敢去看万均修的表情,从床边把他的衬衣拎起来套在身上就出去了。
万均修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然后听到屋外那声震天响的关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这个情节不应该会有了,但是突然我自己碰到了一些事情,决定还是要写,生死和年纪,好像在这本文里也没办法避免。说想看虐,那加上这段和后面的安排,应该算甜虐都有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原本不怕死的,是因为有了眷恋的人才会眷恋这个世界。
因为眷恋,才会恐惧,恐惧我走了,留你一个人怎么办?
哎,好难过,难过得快死了……感谢在2021-03-2307:50:59~2021-03-2407: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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