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孟新辞扑在万均修怀里哭得昏天地暗,万均修以为要抱着他哄好久。没想到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哭声就渐渐止住。

“不哭了嗯?上学一天饿了吧,叔叔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吃完还要写作业呢。”万均修把怀里的小孩拉开,抿着唇抬手帮他把眼泪擦干。

孟新辞已经没哭了,只是眼泪还在眼眶打转。万均修用手背帮他轻轻一擦,在眼眶里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万均修心疼地用额头抵住小孩的额头,亲昵地安慰他:“怎么又哭起来了,男子汉怎么能老是哭哭啼啼的。我和你爸那可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怎么你反倒是个小哭包。”

提到孟添,孟新辞站直身子,抬起手用力地擦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我肯定比你俩强,我才没哭。”

开玩笑,我在老家那可是同年龄小孩里的扛把子,怎么可以把形容宰相千金的形容词拿来形容我!

万均修看到孟新辞恢复往日和自己斗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翻转过瘫软的手掌努力抬高手臂摸摸他的头说:“那不哭了,我给你做饭去,你趁现在先写作业。”

孟新辞点点头,进房间把书包拿出来准备写作业。

其实他心里明白,要论委屈,万均修比他还委屈。一边是有血缘关系的姑妈,一边是毫无干系的自己。他夹在中间,一定非常为难。

孟新辞也非常清楚,万均修如果靠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娶到老婆的,更别说还带着自己这么个拖油瓶。

要是没有自己,万均修说不定会同意今天这门亲事。要是他同意了,那万均修说不定就不会那么辛苦。

孟新辞想到自己每次夜里帮万均修翻身,都会因为力气太小,要么翻不动,要么用了蛮劲差点没把万均修推到床底下。

要是睡在万均修身边的,是个成年人,那万均修就不会面对这些窘境。

想到这些,孟新辞又不自觉地开始慌张。

今天自己这么一闹,万均修说不定真的再也找不到老婆了。

可是如果真的万均修娶了老婆,孟新辞会觉得更难过。如果他真的有了妻子,那就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这就意味着孟新辞又会变成一个多余的人,他不想变成那个多余的人。

从他接受和万均修做家人以后,他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家再来一个人,更别说自己又会变成外人这种局面。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万均修已经进到厨房里做饭,今天这群人也是不是空着手来的,这点让万均修心里有点小高兴。姑妈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提着好多东西,不要白不要,能给小孩做好多吃的呢。万均修把那些东西塞进冰箱,竟然把冰箱都塞满了。

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小孩也哄好了,高兴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盘算着今晚要给小孩做点什么好吃的,还能方便明天可以带去学校吃。

小孩是个重口味,就喜欢吃带点辣味的东西。碰到青椒炒肉或者是尖椒鸡,总能多吃两碗饭。但是鸡肉带骨头,万均修的手臂没有那么大力气能挥刀斩断。一般都是做青椒炒肉给孟新辞吃,好在小孩好养活,做什么他都能吃得很香。

今天姑妈带来的鸡肉难得是摊主切好的,万均修当即决定做尖椒鸡给他吃。

厨房里吸油烟机不太好,青椒才下锅满屋子就都是呛人的味道,万均修更是被呛得直咳嗽。

对孟新辞来说就不一样了,他闻到青椒的味道就开始咽口水,连作业都写不下去。扔着笔就跑到厨房门口,扒在门上眼巴巴地看着万均修翻动锅铲。

孟新辞望眼欲穿,像小馋狗一样舔着嘴唇问万均修:“好了没好了没!我饿了!”

万均修的手没个轻重,放调料的时候只敢先倒在锅铲里再放到锅里,他正往锅铲上倒酱油,顾不上门口的小馋狗。

孟新辞看他不回答,又折回客厅,把饭盒取出拿到洗碗池里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电饭锅里新煮好的米饭盛进饭盒,为了表示对尖椒鸡的尊重,还格外认真地用饭勺把饭盒里的米饭压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这样就能留出一个工整的矩形,一会把尖椒鸡放进去。

以往都是两个人先吃了晚饭,孟新辞才会把剩菜装进饭盒里留着明天上学吃的。今天这样,足以证明孟新辞是真的很喜欢尖椒鸡。万均修看着他这样,憋笑憋得好辛苦。

看着凶巴巴的小孩,也是小孩啊。

他拍了一下孟新辞,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说:“拿碗添饭。”

孟新辞脆生生回答:“好嘞,你赶紧去戴手套。”

孟新辞才回答完万均修,就有人敲门,他只能先去开门。还在纳闷,这都饭点了谁会来敲门。他打开门,门外站着那个龅牙的女人。

刚因为尖椒鸡心情转好的孟新辞一瞬间又恢复到战斗模式,连眼神也变得凌厉。

他一只手扶着门把手,一只手撑着墙,将那个女人拦在门外。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把这扇门用力地关起来。

万均修还在和手套做斗争,看门口半天没动静,问道:“谁啊?”

那个女人有一条腿扭曲地吊在半空中,兴许是走了太长时间的路,又或者是她本来也不太能长时间站立,这会杵着拐杖都站得歪歪扭扭。孟新辞觉得自己只要轻轻一推,她肯定能摔在地上。

女人看了一眼孟新辞,轻蔑地笑了一下,龅牙显得更明显。她笑着说:“是我,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孟新辞厌恶地回敬了他一个白眼。松开拉着的门把手,扭头走进厨房端菜上桌。

没有孟新辞拦着,女人一拐一拐地走进来,很自觉地坐到刚刚她坐过的那把餐椅上。

孟新辞端着那盘尖椒鸡走出来,看到女人坐在平日他的座位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就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女人!叔叔都说不要了还来,还坐在我的位置上!要不是盘子里装的是尖椒鸡,我就把这盘子扣你脸上!

万均修也没料到这女人还会再回来,这会人家都坐在家里了,也不好意思再赶出去。只能拉拉孟新辞的衣角,小声说:“别发脾气,叔叔在呢,一切有叔叔。你去卫生间把那把椅子搬来,再多盛一碗饭。”

孟新辞瞪了万均修一眼,脸拉得老长。

——什么人啊!掐着饭点来,这不就是摆明了蹭饭的吗?

“快去。”万均修轻轻推了一把孟新辞,又抬起头来对饭桌前的女人说:“也没料到你会来,平时我们爷俩吃得简单,你将就跟我们吃点。”

女人点点头,站起来把餐椅往里挪一点,方便一会万均修和孟新辞坐。

孟新辞抬着卫生间那把椅子走到饭桌前,故意地、很大声地把那把椅子放在女人和万均修中间。

——想挨着我叔叔坐?没门!

往常万均修做饭不会做多,就是两个人两顿的量。这样孟新辞带了饭第二天中午他将就吃点,晚上就可以给小孩做新鲜的菜。

可是今天他炒了尖椒鸡,这样的话孟新辞绝对是要多吃一碗饭的,再加上这个讨厌的女人,那锅里的米饭绝对不够吃。孟新辞纠结了好久,郁闷地把刚才盛进饭盒里的米饭倒回锅里,给女人盛了一碗。

桌前的女人倒也大方,没有和孟新辞计较,接过碗的时候还小声地朝孟新辞说了声谢谢。她吃了口鸡肉,夸奖万均修:“手艺很好啊,你做的吗?”

孟新辞抢话:“那不然呢?难不成你做的?”

女人被孟新辞呛得没话讲,怔怔地看着孟新辞。

万均修替孟新辞道歉:“小孩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和他计较。”说完瞪了孟新辞一眼,示意他好好吃饭,别多话。

孟新辞鼻底出气,哼了一声。

女人觉得他俩这样,实在好笑,怎么都不像父子。她放着筷子正色道:“小孩你也不用对我那么大敌意,我之所以单独来和你爸爸谈话,就说明我自己考虑得很清楚,我嫁给你爸爸,对你对你爸爸都有绝对的好处。”

孟新辞冲她没好气地说:“你自己还不是得了便宜,别搞得你做了多大贡献一样。还有,他是我叔叔,不是我爸爸。”

女人没理他,她不想再和小孩多费口舌。

她转向万均修,用分析地口吻同万均修说:“我今年21,大专毕业,在超市做收银员,是正式员工那种,超市是有给我买着社保的。也就是说等我岁数大了,我也能保证生活。但是我听说你是在摆摊?那就是说随时可能朝不保夕,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夜市拆了你怎么办?”

万均修还真没想过,他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这片不属于城中心,一时半会不会改造,他真没想过以后怎么办。

女人又接着说:“如果我们两个结婚,那这件事就可以解决。我不用愁房租,你不用担心万一一时半会没收入怎么办,至少我可以先拿出来应急你说对吧。”

她指指孟新辞,接着说:“后面我走出你家,我也想了,你姑妈说的也不全对。”她从上到下地扫了一眼万均修,微微一笑。那种笑容,分明就是作嘲讽状,孟新辞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会一辈子记得,万均修因身体被另一个残疾人嘲讽的屈辱。

她意味深长地说:“见你之前我就打听过了,像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做一些事的,那我们是绝不可能生孩子的。”

万均修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腿上,听女人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地往上挪了点,遮住某个部位。

孟新辞则是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正在说话的女人。目光凶狠,好像要在她身上戳两个血洞。

“那其实你现在领养了个儿子挺好的,我也可以连他一起接受,和你一起抚养他长大。以后也好有个人给咱俩养老送终。你老了我也岁数大了,伺候你我可费劲。”

你看,分析得多好,头头是道。女人觉得自己已经把利弊都说给万均修听,她可以肯定万均修如果不傻,就一定会答应。

万均修啊,放在婚恋市场,你是最底端的那类,没有挑拣别人的份。

末了,女人咧嘴一笑,向脸色不大好的万均修挑眉一笑说:“你看,连你养子我都接受了,你应该没后顾之忧了吧,你不就是因为他才不答应的么?”

万均修还没开口,孟新辞就再也忍不住。他猛地站起来,连一直处在混沌的万均修都被他惊醒,愣愣地看着他。

孟新辞抬手,指着大门说:“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女人感到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地就发火了。

孟新辞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吼道:“我叔叔怎么样,轮不到你来嫌弃,你要觉得他那么差你去找别人啊!你现在来蹭什么饭,你不也没人要吗!还你可以接受我,你谁啊,我要你接受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快滚吧!”

女人被戳到痛处,也没好气:“你叔叔都没说话,轮到你说话了吗?”

孟新辞这会已经气到爆炸,抬眼就问万均修:“你让不让她滚?”

万均修今天被数落地一无是处,更多的还是刚刚她说的第一个问题,夜市没了怎么办。这会脑子里像浆糊一样,根本没反应过来。

孟新辞见万均修不说话,以为他听了这个疯女人的话,要妥协了,更是气得眼泪掉下来。

这一瞬间,孟新辞觉得万均修像是背叛了自己一样。

他怒极反笑:“行,你和她结婚吧,她不走,我走。”

说完,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