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在舞蹈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曲阳的声音。
“舟哥你是不是练舞摔着了？你后背青了一大块！”
“那个……”一个慵懒的少年嗓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敷衍意味，“大概是吧，没事没事。”
其他学员不放心，纷纷凑上去看，晏回的视线被学员们挡住，他看不到，只能看到白色训练服被掀开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天！这何止是青了一块？几乎整个后背都青了，队长你怎么弄的啊？”
“是啊队长，你怎么摔的？怎么这么严重？”
曲阳说:“舟哥，你后背伤得这么严重不能再练习了，你得去医务室！”
那人将训练服拉下来，再次响起的声音中依然带着懒意和漫不经心，好像伤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一块猪肉，“还有两天就一公了，去什么医务室？偷什么懒呢？”
“都休息够了吧？休息够了就起来！刚才那段再过几遍。”大概是学员们的表情太紧张了，说完那人又补充了一句，“皮外伤，真没事。”
晏回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那天被薄荷糖刺激得完全失控，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那个人天生体质敏感，磕着碰着皮肤都会红一大片，更别说，被那种力道摔到床上……
傍晚，大家回宿舍洗澡换衣服准备去吃晚饭。
时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瓶云南白药喷雾，曲阳指着药瓶说:“舟哥，不去医务室也行，你喷点药吧。”
时舟拿起药瓶晃了晃说:“谢了啊。”
曲阳忙挥手说:“不是我买的。”
不是曲阳，那自然是其他队员了，时舟又对着其他人说了一声:“谢了啊。”
宿舍里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其他队员说:“也不是我们买的……”
时舟:“啊？”
商远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曲阳。”
其他队员也说:“对，我们回来得迟，什么也没有看到，你问曲阳。”
所有人目光投向曲阳。
时舟也看向曲阳。
面对众人的目光，曲阳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最后，在隐瞒自家队长和出卖别家队长中，曲阳选择了后者:“是……是晏回拿来的。”
“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是他拿来的！”
时舟:“……”
时舟:哦豁。
*
两天后，七十名学员迎来第一次公演舞台评比。
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时舟在演播厅后面的洗手间遇到晏回。
看晏回心无旁骛安静的洗着手，完全不把自己一个大活人当成活物，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说道:“竞争对手，看在我带伤表演的份上，这次舞台可以给放个水吗？”
晏回扯了两张擦手纸，一根一根细细的擦拭着手指，他说:“我知道你们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很辛苦，但是大家都很辛苦，我不会放水。”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他问的是“看在我带伤表演的份上”，晏回却用“你们连续通宵很辛苦”来回答，完美的回避了“带伤表演”这个话题，同时也完全撇清了自己与那瓶云南白药喷雾的关系。
晏回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第一天就被曲阳卖了个彻底。
这人背地里偷偷给自己送药，表面却一脸冷漠的样子，似乎有一点点的……可爱？
不过，时舟说这句话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
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放水。
但他还是表现出一脸失落:“这样啊，那我可真伤心……”
然后不等晏回反应，他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以后，晏回的目光落在他背上许久。
9点整。
七十名学员在演播厅就位，练习生管家甜甜的萝莉音在广播里响起:“现场的七十名学员，后台的各位导师们，以及直播前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这里是《练习生之旅》第一次公演现场，我是练习生管家，同时也是本次公演的主持人甜甜圈，《练习生之旅》的第一次公演舞台即将到来，大家期待吗？”
“嗯，不仅大家期待，我和后台各位导师们也非常的期待！”
“因为本次公演结束，只有票数第一的队伍，才能全员晋级，而剩余的队伍将面临淘汰危机。”
“七十名学员，最终只能留下一半，学员们的压力可以说是非常的大。”
“而他们谁能全员晋级？谁又得面临淘汰危机？掌握权就在大家手里。”
“本次公演，七个队伍将采取抽签的方式依次表演，待七个队伍表演完毕，我们将开启投票通道。每位观众手机扫描屏幕下方二维码，可获得三张票，你们可以支持三个队伍，当然，你想三票都支持同一个队伍，也是可以的。”
“废话不多说，下面我们有请抽签抽到第一的队伍，带来他们的表演。”
抽到第一的是《Gangster》队伍，十个黄衣少年又唱又跳将舞台燃了起来。
紧接着是卓焱队伍的《阳光与少年》，这是一首充满青春少年气息的歌曲，卓焱没有再梳脏脏辫，还特意将头发剪短，染回黑色，rap冠军唱起抒情歌也半点不差。
十个少年穿着白衬衣与运动裤，带着大家重回了校园时代。
然后是《Onlylove》，《I\'mBatter》，《hang》。
时舟队伍的《枯蝶》在倒数第二，《夏砂》压轴。
“接下来，是大家最期待的——”
“《枯蝶》队伍！”
舞台暗了下去。
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十个少年出现在舞台中央。
他们穿着纯黑的长款披风，颜色沉闷得令人压抑，然而里面的衬衣却鲜红如火，红得刺目。
《枯蝶》不仅有唱跳，而且融入了舞台剧的表演性质。
十个少年脸上，有着对命运的深深不甘，有着想要挣脱束缚的殷切渴望，有着对自由人生的向往……
他们身上的黑色披风像是一道命运枷锁，压制着他们，禁锢着他们，让灵魂不得解脱。
而里面那一抹鲜艳的红，则是象征着对命运的抗争。
最后，时舟从高空“摔”下来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落下来的时候，黑色披风也在空中碎成碎片，如同身上沉重的枷锁终于解除。
蝴蝶的生命枯竭。
它的灵魂却得以解脱。
……
《枯蝶》的舞台让所有人都看愣了，直到灯光再次亮起，大家才回过神。
晏回队伍的《夏砂》是一首抒情慢歌，但是也加入了舞蹈进去。
轻慢的旋律中，白衣少年们在舞台上漫舞，如同夏日海面上起伏的波浪。
当白衣少年们朝两边分开，身穿宝石蓝西服的晏回从中间走出来那一刻。
似是乌云被拨开露出的那一抹雨后蓝天。
当晏回张口唱出第一句歌词的那一刻，没有人还能记起呼吸。
风在我耳边呢喃
它告诉我你曾到过的地方
……
晏回撑着透明雨伞，走到舞台边的台阶上坐下。
雨伞放在身侧，他望向远处，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唱着:
我走过你走过的寒冬春夏
走过你路过的车站
走过你停留的海滩
找到那一年夏天的沙
……
那低音令人沉醉。
那声音像是一阵春风，经过的地方，万物复苏。
七首曲目全部表演结束，投票通道开启。
直播间的弹幕才疯狂刷起来:
“夏砂哭死我了，‘走过你停留的海滩，找到那一年夏天的沙……’呜呜呜好虐心。”
“我得承认枯蝶的舞台绝美！但是夏砂真的戳到我了。”
“枯蝶的舞台美是美，但是歌词太深奥不是很懂，还是夏砂歌词比较感人。”
“一直觉得晏回冷冰冰的可能不适合唱抒情歌，没想到唱得还不错，这嗓音！哥哥我可以！”
“晏回唱得太有感觉了，我严重怀疑他曾经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初恋！”
“他脸上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为什么我感觉他在难过？”
……
“投票通道现在关闭！”
“现在，我们揭晓七个队伍的最终票数，排名第一的是——”
“让我们恭喜《夏砂》队伍以47568票拿下第一！”
“而获得第二名的《枯蝶》队伍与第一名票数仅仅相差……”
时舟听到第一名是晏回队伍就没有再往下面听了。
一公只有排名第一的队伍能全员晋级，因此第二名和第七名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时舟并不担心自己，不管节目组采取怎样的淘汰机制，他被淘汰的几率都很低。
他担心的是曲阳，是商远，夏修，于莫，沈鸣……还有新加入他们队伍的四个小朋友。
他们没有一个少熬过夜，没有一个少流过汗水，没有一个少付出过努力。
他选了最难的歌，给了队员们最大的信心，却没有带他们拿到冠军……
“让我们恭喜《夏砂》队伍全员晋级下一赛段！请晏回队长带着你们队伍成员到隔壁2号厅静候。”
“接下来，是我们都不想看到，却又必须经历的淘汰环节。”
时舟抿了一口咖啡，凉了的咖啡苦得发涩，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弥漫了整个口腔，后背还在隐隐作疼。
他背上的伤没有好全，今天舞台上最后那一“摔”有点用力过猛了，现下他后背恐怕又青了。
观众席椅子靠背有些硬，靠着不舒服，他换了个姿势，用手肘拄着下巴，调整身体重心朝前，适当解放后背的压力。
时舟的心思不在这里，因此他没有注意到。
晏回在离开的时候，朝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