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来的路上十分平静,但回去的时候却并不是这样。
可能是两个人看起来都完全不像是本地人、迪亚波罗手上还抱了个感觉十分值钱的古旧石匣的缘故,这名计程车司机心生歹念。
当周围的风景变得越来越偏僻的时候,迪亚波罗就发现了不对。他再次怀念起自己的那把小刀。
迪亚波罗的强运让他很少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这侧面说明了波鲁那雷夫的运气似乎真的不怎么样。
车子最后在一处破旧的小巷停下。迪亚波罗能察觉到有不少人隐藏在阴影中、黑暗中有目光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这种似乎立刻就要发生街头械斗的场面倒让他久违地想到了意大利。
他们只有两个人,对上这么多人的话还是会有些吃力。但既然波鲁那雷夫被派来保护他的,迪亚波罗反而不太担心。如果DIO的手下连解决这点事都做不到的话,达比也不会让对方来负责监视持有箭的人了。
他们下了车,来者不善的袭击者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波鲁那雷夫在打量他,迪亚波罗当然感觉得出来。但是被迫与那么多人面对面,他的怒气值早就已经突破了临界点。
这个发色艳丽的年轻人并不胆怯地冲进了人群里,单手抓着那个石匣,另一手出拳毫不含糊。高马尾在身后划出凌厉的弧度,下手狠辣、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一柄小刀朝他的眼睛飞射过来。战斗中,迪亚波罗狠狠把又一个敌人摔在地上、然后他「看见」了这个场面。
不行,太快了,这个距离根本没办法躲开!在这种距离下,任何举动都只是徒劳的努力,但迪亚波罗还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石匣去挡。
眼中并没有痛感传来。半秒后,金属才撞上坚固的石块、落在地上。
「时间与画面的错位。」迪亚波罗立刻意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看到了小刀即将被投掷过来的画面从而提前格挡,这才躲过了这次偷袭的。
但是现在并不是仔细思考的时机,周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仅凭他们两个人恐怕很难——
紧接着,就算是迪亚波罗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个银色的、披着盔甲的影子从波鲁那雷夫身上显现。握着骑士剑却显然并非人类的存在轻而易举地将敌人击倒。
被击中的人甚至难以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倒在地。紧接着穿着盔甲的人形朝他这边快速冲过来,迪亚波罗下意识地想摆出防御的姿态、又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
那道银色与他擦肩而过,背后传来那些强盗的惨叫声。
“那是什么?”
波鲁那雷夫在不得以的情况下召唤出替身解决完所有敌人之后,本来还有些苦恼要怎么想索里特解释这些人凭空暴毙的原因,却听到背后传来同行者犹豫的声音。粉色头发的男人抱着石匣,死死盯着银色战车站立的位置,脸上这才浮现出一点符合他年龄、不那么冷静沉郁的惊讶神色。
“你能看得见?”波鲁那雷夫也怔住了。
所以这是普通人无法看到的特殊能力。失策,应该假装看不见的。迪亚波罗掩去沉思的神色,恰到好处地继续把震惊展现出来——需要表演的时候,他能展现出以假乱真的演技。
他已经看出来了——波鲁那雷夫并不是个恶人、与DIO的其他手下们也截然不同。对待这样的人表现得强势绝没什么好处。
于是索里特·纳索现在是一个险些被袭击、现在又突然看到了奇怪力量的普通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学生抱紧了匣子,喃喃念叨着、蹲下/身去。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三观不太稳固的样子。
作为一个奉行骑士道的男人,波鲁那雷夫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不觉得向一个能看到替身的人讲述这种特殊能力有什么不对。对于这种安慰别人、尤其是年龄相仿的男性的事却完全不擅长——如果迪亚波罗是个女性的话,波鲁那雷夫恐怕还能从名为“法国男人的浪漫”的口袋里掏出点安抚女士的小技巧,现在却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
幸而迪亚波罗也只是装装样子,很快就“振作”起来,毫不愧疚地抢夺了来时的计程车。他一边凭借记忆往市区开去、一边适当地向波鲁那雷夫提出些关于替身的问题。
但是抽象的「精神力量的表现方式」这种描述——是认真的吗?比起这个,其他消息倒还更有用一些,比如每个替身使者的能力都不一样、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看见别人的替身。
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也有替身?
迪亚波罗想到了刚才战斗中突然浮现在他面前、令他躲过那把飞刀的画面。就像是预知。他很确信他从前没有这种能力——
是「箭」吗?他想到日前划破了自己手指的金属,还有那之后他毫无征兆的昏迷。如果猜测属实,就无怪DIO会需要这些箭了。即便心里思考着这些事,他也一直注意到波鲁那雷夫的反应,对方始终没有对他表达怀疑的意思。
“其实,这种能力——”波鲁那雷夫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波鲁那雷夫先生实在很厉害,是有练过击剑之类的吗?”迪亚波罗问道。这个法国男人操控替身十分熟练,应该不是近期才获得的能力。而且如果「箭」才是替身能力觉醒的契机,为什么这个人会拥有替身?
“我因为某种原因练习了十年的剑术。”
那之后,波鲁那雷夫就沉默下来,陷入了不太自然的安静当中。迪亚波罗没有追问。很快,他就把车子停在了魔馆门口。
停在树梢上的佩特夏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猛然俯冲下来。波鲁那雷夫一惊,他当然知道这只鸟有多凶狠。但迪亚波罗伸出手去、让佩特夏停在他的小臂上。游隼很注意地收好了利爪,任由迪亚波罗的手指游离在他后颈的羽毛中。
银发的骑士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看向他的目光温和得过头。迪亚波罗深刻怀疑他是否完全搞错了现状——居住在魔馆里的没有什么好人,波鲁那雷夫不应该不知道这点才对。
但事实就是法国男人对他的戒心低得可怕,这当然是件好事。
“谢谢。”于是他谨记自己的人设,在踏上魔馆的楼梯之前向波鲁那雷夫道谢。
银发骑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踏上楼梯。这有什么不对——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中说,像这样活在阳光下的青年不应该踏入这里。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波鲁那雷夫无法分辨那种违和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于是他转身离开——DIO大人的命令才是绝对的,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
天快要黑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在书桌上投下血线一般猩红的光。
迪亚波罗罕见地没有去管那些珍贵的古籍,也没有在桌上摊开层层叠叠的稿纸。他坐在床边,朝面前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伸出手。
“你在吗?”
迪亚波罗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在那道绯红色的影子浮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感到满意。并不是这个。他所要寻找的——在那个死亡循环的噩梦中也一直在寻找的——并不是名为「替身」的特殊能力。不过就算如此,在拥有了替身之后,他终于也在棋盘上拥有了一席之地。
高大的红影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迪亚波罗没有兴趣用那些塔罗牌的名字给替身命名。他仰起头,替身就顺从地在他面前弯腰、让主人的双手覆在他脸上。那双荧绿色的、非人的眼睛与他对视。
粉发男人沉吟了片刻。
“你就叫绯红之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