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易瑛泽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跑到闹市区最大的影城去看电影？你们该庆幸没有引发什么踩踏事件,否则光是公关就够公司头疼的了。”
徐锐有时间坐下来评论林澄邈的突发奇想已经是两天过后的事情了。
“就……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骚动。”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他自认为应该没人会认出他，“何况,主要还是因为泽哥吧，他太红了。”
徐锐直接气笑了，“看来你对自己目前的影响力没有点儿AC数。要不我带你去商业区转转，让你体验一下自己现在的人气？”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一会儿跟宋鑫去逛街，一会儿又是去看电影。
“以后切记不要单独行动。如果出门一定要带上杨璐跟曲诚。作为助理他们工作不到位是要被扣工资的！”
“可是……”就算错也是我的错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林澄邈，你难道非要等哪天折腾出点儿事情来才甘心？”
这话,隐隐有些耳熟，之前人气起来后，陆姐也曾这样耳提面命过。
“我知道了,徐哥。”经纪人有经纪人的难处。
徐锐满意地点点头,很快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回鸡飞狗跳，卢阿良那边倒是会借势。”
林澄邈默然,秒懂他说的是什么。
事情发生当晚卢阿良跟电影官V发快速发布一条微博，“主演都二刷了，你们还在等什么？”并且要求所有参演人员配合宣传，得到通知的时候他们还在回家的路上。
“总之，爱惜羽毛。声名、演技、精神,身体缺一不可。”
“我明白了，谢谢徐哥。”
“不过……”徐锐话锋一转，“卢阿良这人虽然滑头世俗不靠谱,但还是愿意提携人！你小子运气真不错，机缘巧合救了傅梦柯，结果拿到了卢阿良的电影，现在他又把你推荐给了朱茂林。”
“朱茂林？是去年导《猎者》的那位？”圈内有名的喜欢诡异黑暗题材的电视剧导演。他导演的作品个人风格鲜明，最近几年在刑侦剧领域的成绩相当亮眼。
“不错。”徐锐甩出一个本子，“之前一直没有特别满意的。但这个你读读看。我昨天粗读了一遍觉得挺有趣。只是内容有争议和挑战，演出来注定上不了星，估计要采用网播的方式。你自己好好考虑的吧。”
“哪一个角色？”朱茂林找上的门的时候，肯定透露过意向。
“当然是男主角。”徐锐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
“抱歉，徐哥，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林澄邈失笑。他捏着那一厚叠东西，封皮上白字黑字印着《寄居蟹》三个字。
“不，你是不该质疑自己的能力。”
他充满好奇地翻开第一页，然后整个人不由沉进去，连徐锐什么走都不知道。
沈辰回来时，张阿姨正围着餐桌布菜，而青年窝在落地窗前的美式沙发里，腿伸得老长，搁前对面的南瓜椅上。星期三正蜷缩在他与扶手的夹缝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大概，这就是他现在能有的……对家的全部想象与向往。
沈辰的脚步不自觉放轻了。他冲张阿姨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靠近这一人一猫。
青年并未注意到他的归来。他的手指在纸面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那是他惯常的思考习惯。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道专注至极的阴影，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他不由想起下午那通电话——
“小辰，你以后别陪着他发疯！澄邈现在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为了安全因素考虑，他还是应该尽量呆在人少的地方，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粉丝有多疯狂。”徐锐爱之深责之切，口吻很不客气，“还有你！毁容那个传闻你打算放任多久？低调行事也该有个限度，你以为是拍狗血连续剧吗？”
“我明白了，老师，只是因为首映式的事情邈邈一直挺遗憾的，所以才……遇上易瑛泽完全是个意外。”他自然不会跟恩师计较。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你给我克制点！你不是希望他走得更远吗？现在就别给我玩儿什么恋爱游戏。”
“好。”挂完电话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为了老师的血压，那句“如果这不是游戏呢？”的反问还是没能说出口。
星期三的耳朵转了方向。它慵懒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前爪扒着沙发面儿，拉伸一下身体。动作柔软而敏捷地奔向目标物——沈辰的裤腿。
“喵嗷——”声音和模样都很谄媚。
沈辰：“……”默默盯着下半截裤管细细密密的猫毛。
“星期三？嗯？辰哥回来了？”林澄邈趿着拖鞋，一路小跑过来，“阿姨，怎么布菜了也不叫我？我可以帮忙的！”
“我看你那么认真就没打搅你。邈少爷，你可得仔细眼睛呢。”
“好！听阿姨的。”
“新本子？”沈辰努努下巴。
“对。是按几十年前老案子改编的一部电视剧。想演！”林澄邈斩钉截铁答完，眼睛里浮现着跃跃欲试的光。
“想演就演。”沈辰的嘴角勾勒出些许笑意，揉揉青年的头发。
“又揉？我不是星期三。还有……为什么不是让我加油的话啊？”无论是徐锐还是辰哥都一副囊中取物的轻巧口气，他都差点膨胀了。
“因为……你是演员林澄邈？”
“啊？辰哥，你什么时候看的首映式的回播？”现在想起来，演员林澄邈这种说法有点中二宣誓的感觉，然而想收回已经是不行了。
“在机场的时候，听到别人手机里的直播。”沈辰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收拾，吃饭。”
“哦……”
第二天正吃着早饭，林澄邈接到徐锐的电话，“朱导想见见你。”
“试戏吗？”
“不清楚，他说就是见见。”
见见？莫非角色生变？
按约定到了导演工作室，朱茂林的助手出来迎接。
“朱导他们已经到了。”
他们？
走到里间，助理为他们引荐，“这位是朱茂林导演，这位是原作者池净女士。”
“别光站着，坐坐。不用拘谨。元元，你去给他们泡茶。”朱茂林留着造型有些滑稽的络腮胡，一开口就能看出性格爽朗磊落，跟他掌镜的电视剧大相径庭。
池净是个丢进人堆里就毫不起眼的中年女人。她约莫四十岁上下，看人的时候眼睛带着小说家那种特有的冷淡与观察。从出道至今，她一直笔耕不缀，著有二十余部脍炙人口的小说，几年前甚至摘得了某世界级的刑侦推理大奖。而《寄居蟹》是她的处///女作。
“你看起来跟他有些像。温和无害漂亮得简直不像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池净忽然开口。
“您是指覃毅吗？”林澄邈略顿了一下，望着烟雾蒸腾的茶水。
朱茂林“呵呵”笑了起来，“可以可以。会作功课的演员就会是好演员。老卢的眼睛真毒。”
覃毅，临海市三十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缔造者，也是《寄居蟹》中男主角的人物原型。跟那些因出身不好，受到的教育程度不高，铤而走险走上犯罪道路的人不同。他出身杏林世家，往上数几代人都是医生，父母是临海市一家大医院的双职工，自幼家庭幸福，有着良好的生活环境。
他前半生的履历可谓光鲜亮丽，甚至可以说是光耀门楣。高考时他以极优秀的成绩考入有名的临海市医科大学，毕业后进入父母工作的医院。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追寻父辈的脚步，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护工作者。
他长相英俊，性情温良，但凡接触过他的，无论是同事还是患者都对他赞不绝口。
没有人能想到，他温文尔雅的面具下寄居着早已极度扭曲的灵魂，在刑侦跟监控技术极为落后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这个暗夜影子成为临海市刑警的噩梦。
他聪明奸诈，就像洞悉一切的狐，慢条斯理地执行着自己的杀人计划。受害人没有共同点，没有伤人计划，完美的犯罪现场，寄往警局的挑衅剪报……
“他是个天生的犯罪者。”林澄邈回顾这个罪犯短暂的一生，说道。
“或许吧。”池净露出一抹难解的笑意，“事实上审问他的警察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走上犯罪道路？曾经也从精神方面上找过原因，但他精神没有问题，或者说健康得过分。他自有一套逻辑，在做笔录的时候甚至口若悬河诡辩得让人无话可说。”
她啜了口茶水，“我让朱导叫你来，是想自己亲自确认一下你的形象适合方舟这个角色与否，毕竟现在的‘照骗’太多了。我大概是现在少数没看过《夏末将至》的人了。我的女儿就是你的粉，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签名。”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笑了，凝重的气氛陡然被化解。
“我以为会有一场严肃的试镜。”林澄邈诚实地说。
“比起试镜我个人更想找你详谈一次。这是我每部电视剧开拍前的惯例。”朱茂林表示，“众所周知，我的作品很多反映的都是现实题材，偏阴暗或者边缘化的东西。比方说上一部《爱人》，讲的就是婚内暴力的故事，至今赖培老师还被作成表情包在各大论坛微博广为流传。”
他试图轻松一笑，但语调却有些沉重，“澄邈是表现派吧？”
“对。”
“但是……这部戏我希望你用沉浸体验的方式去演。剧本围读的时候我也会所有演员提出这样的要求，对主演我的要求只会更严格。”
“我明白了。”
朱茂林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种表现形式是极具破坏力的。作为演员你必须在光与影之间寻找平衡。你的人格与角色的人格撕裂争斗，摇摆不定。几年前希斯罗杰的悲剧我相信演艺圈无人不晓。”
他望着林澄邈，就像一位慈和的长辈：“方舟这个角色演起来可不容易。相信你从剧本上也看出来的。虽然人设跟覃毅有了很大的改动，但如果说赖培演的暴力狂是个小水洼，方舟就是深渊……这样也没问题吗？”
是试探，也是给他反悔的机会。
林澄邈微笑了一下，这至少说明朱茂林这个导演的人品不错，务实且不功利。他是在担心角色毁掉演员。
可……他低头看向失去温度的茶水，捧着茶杯的掌在亢奋地抖动。
“没有问题。导演。”他极坚定地回答。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问，真的没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狗好难。这是情节过渡章，又是辰哥镶边的一章，预感到会被暴打！（不要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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