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布丁

“枉费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居然藏私!”

“想当年,我五岁的时候,哪怕一块饼也要掰成两半,分你一半的!”

沈菲菲来回踱步,碎碎念,声泪俱下。

林澄邈:“……”所以这兄妹两个是生活在旧社会吗?还一块饼掰成两半。

【嘤嘤嘤,哥哥最讨厌了。】

【讨厌、讨厌,讨厌!这算什么哥哥嘛!】

更搞笑的是,她是真伤心。

林澄邈无奈地瞥了沈辰一眼。男人正用指尖轻轻按压着眉心,一副努力忍耐的样子。“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沈大小姐不置信地张大眼,喃喃:“你居然问我想干嘛?你私藏我崽的盛世美颜用来下饭,而你居然不告诉我。我还算你的亲妹妹吗?”

沈辰:“……”啥玩意儿?亲妹妹戏精附体他也很惆怅,“什么盛世美颜?”

【糟糕!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沈菲菲害羞了一秒钟,很快正色道:“你敢说我崽不是盛世美颜?看看这张素颜也白得发亮的脸,这眉眼,这鼻梁,这张嘴!这是镶边都无法忽略的美貌!”她小手一挥,宣布道。

沈辰:“……”他彻底放弃了理解追星少女的脑洞。

林镶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该感谢原主这张脸。

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如同青楼里的姑娘,而沈菲菲是老鸨,正唾沫飞溅地向潜在的恩客展示他的价值(并不)。

虽然很可笑,但兄妹俩竟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林澄邈望了眼早已煮得沸腾的高汤,叹了口气。问内心还在不断“嘤嘤嘤”的沈菲菲:“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火锅?沈先生这几天胃不太好,所以弄的清汤锅。”

打焉儿的少女浑身一震,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挺直了身子,举手回答:“要要要,当然要!我还饿着呢!”

【早知道就不要跟意如喝下午茶了。】

林澄邈:“……”他没有听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辰瞪了妹妹一眼,没再说什么。沈菲菲喜滋滋跟着林澄邈坐到餐桌。公寓的餐桌是圆形的,她厚着脸皮坐到沈辰与林澄邈中间位置,并且挑衅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沈辰:“……”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他二十八岁的人,难道还跟十五六岁的妹妹计较。于是他抱歉地看了林澄邈一眼,得到一个“不用介意”的微笑。

沈菲菲幸福得冒泡,完全没有注意两人的眼神交流。

【我跟爱豆同桌吃饭了!幸福到窒息!】

她把装肉的盘子移到林澄邈跟前,拎起公筷殷勤地烫肉烫菜,放进林澄邈碗里,“多吃肉,吃肉才能有力气。啊啊,蔬菜也必须吃,荤素搭配身体好!”无视哥哥越来越诡秘的表情,少女将爱豆的碗填满直到冒出一个尖尖都没有停手。

沈辰有些怀疑人生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碗,“……”这妹妹怕不是路边捡来的吧?

林澄邈险些被少女的热情烫伤了。他连忙盖住碗,拿起另一双公筷夹了一块小肥羊到沈菲菲碗里,“够了够了。其实……我最近一直为了演出在控制体重。你也吃点吧,别光顾着我。”

少女的眸子登时亮了,“是告别演出吧?嗯,好的!”

【啊啊啊啊啊,爱豆给我夹菜了!爱豆给我夹菜了!我崽就是我崽,又好看又有礼貌!不粉的人纯粹眼瞎!】

林澄邈再度:“……”这种心声不管听多少次都……好羞耻。

转脸见沈辰更加怀疑人生的表情,他直接撑着脸笑了起来,挑了一叠肉给这可怜的兄弟顺毛。

冷不防被夹了半碗肉,隔着热腾腾的雾气对上少年含着笑意璀璨发光的眸子,沈辰勾起一抹笑,“谢谢。”

沈菲菲含着一颗牛肉丸,疑惑道:“哥——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给你夹菜吗?”

沈辰:“……吃你的饭!”还不是因为自家妹妹当他这个大哥是假的!

“哦。”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连我哥这种人都屈服于我崽的颜!呜——妈妈好想把你藏起来没有人看到啊!】

林澄邈:“……”轻咳一声,埋头苦吃。

听说汤底居然是爱豆亲手熬制的之后,追星少女沈菲菲开始毫不犹豫地吹起了彩虹屁——

“心灵手巧!”

【我粉的什么神仙爱豆,居然手艺如此出众。】

“这也太好吃了!”

【崽崽,妈妈可以的!】

“这是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鸡汤!”

【嘤嘤嘤,好想跟哥哥灵魂互换!每天都住在爱豆隔壁!】

嘴上与心声双管齐下,林澄邈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是厨神转世了。他受宠若惊地笑道:“不就是炖鸡汤嘛。你下回想喝可以让你哥告诉我,也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他摸摸鼻子,“反正我最近挺闲的。”

【崽崽许诺给我炖鸡汤?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幸福来得太突然!】

【崽崽你不能这么诱惑妈妈知道吗?妈妈是坚定的妈粉啊!】

【旭日出来受死!这么好的爱豆居然用来镶边!】

林澄邈:“……”虽然无语,但又有些感动,有木有?

这些菜本来只准备了两个人的份,现在多了一个沈菲菲,也不知她是天生的怪胃美少女还是因为听说是爱豆准备的东西铆足了劲吃,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用汤底熬粥的空档,林澄邈一眼就看出来沈辰可能还欠一点儿。

“我早上还做了些焦糖布丁。你们要不要吃?”他轻声问,目光却看向沈辰。

与亲妹妹针锋相对一晚上的沈辰被这样询问的眼神一看,顿时呼吸一顺,浑身上下的毛孔像吃了人参果般温暖偎贴。

搞得好像林澄邈才是他亲弟弟一样。他笑着点点头。

沈菲菲已经拍着桌子跳起来:“要要要。当然要!”

【我前半生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今天来世纪花园。绝对值得纪念的一天!】

少女的心声振聋发聩,很难忽视。林澄邈无奈地笑道:“只是我太久没有做过甜品。也不晓得味道如何。”

所以别用那种期盼,仿佛他拯救了宇宙的眼神看着他好吗?

林澄邈从隔壁取来甜品盏。只见一层深棕色焦糖薄衣盖在浅黄色的布丁体之上。沈辰舀了一小口,微苦的焦糖伴着绵软的布丁滑入喉咙,味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让一向不太喜欢吃甜食的他都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很好吃。”

少年素白而略带忐忑的脸瞬间被笑容照亮了,“那就好!”

真的挺像一只奶狗……沈辰心想。那么不设防。真想拍拍他的脑袋,随时夸奖他。

沈菲菲拿到布丁,没舍得立刻吃,而是拿出手机“咔咔咔咔”,各种角度拍了照,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澄爱一生:“无比幸福的一晚!”放学后显然挺闲的朋友们立刻给她点了赞,还有不少在下面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那些留言,沈菲菲一条都没有回。

她用藐视众生的眼神看了那十几条评论一眼。心道,凡人们,你们是体会不到姐姐我的乐趣的!

她顺手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看到微信上有人私信她。

如意大宝贝:“菲菲宝贝儿,你去你哥家里一趟,怎么吃个布丁都要发朋友圈?老实说,你哥是不是饿你饭了?”

澄爱一生:“滚!你这种庸俗之人,是无法体会我的深意的!你看,虽然这只是一只布丁,但却不是普通的布丁!它从正面、侧面,背面看都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颗布丁!它还有一颗最美好的灵魂!”

如意大宝贝:“可怜的。这孩子被饿饭饿得都出现幻觉了。对着一颗布丁居然发起那么多的感慨。「狗头.JPG」”

澄爱一生:“滚!”

如意大宝贝:“好的,我立刻就滚。「滚.JPG」你慢慢得瑟吧。只是想提醒你老张发的那三套题明天就要交。「手动再见.JPG」”

沈菲菲“嗷”的一声,病中垂死之人回光返照似地坐直身子,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

澄爱一生:“意如宝贝儿,我错了!无论我宠幸了多少人,你始终是我的挚爱。我觉得咱们两个的关系还是可以拯救一下!”

如意大宝贝:“哼,晚了!你把我的真心拿到地上碾压,我心已死!「再见.JPG」。”

澄爱一生:“不,意如宝贝儿。我不求你的心马上死而复生。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我一个机会吧!「跪地痛哭.JPG」。”

如意大宝贝:“哼!「傲娇.JPG」”

林澄邈见她忽然连布丁也不吃,而是疯狂地开始发微信,不禁问:“这么了?”

沈辰回答:“别搭理她!现在的高中生思维都不太正常!”

沈菲菲磨了磨后槽牙,“哥——我可是听到了呢。”

安抚了朋友,确保明天有答案可以抄之后,学渣沈菲菲虚脱地瘫倒在沙发上,看着两个大男人收拾残局。

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有些玄幻。爱豆怎么就住在自己哥哥公寓对面呢?他们怎么就凑巧变成饭友呢?

少女越想越觉得乐呵,捧着脸吃吃笑了起来。

沈辰:“……”下周看起来还是预约个心理医生吧。

林澄邈:“……”站得远,他反正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小臂以下正浸泡在洗洁精泡沫里,摇摇头对沈辰说道:“沈先生,麻烦您把碗清一下,放在沥干架上面。”

沈菲菲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先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熟了,还要喊我哥沈先生啊?”

熟吗?

少年与男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轮到沈菲菲无语了。她走进厨房,盯着神情茫然的两个人——

“拜托。你们都同一张桌子吃饭了。居然装不熟?”

【妈妈不允许!你们必须给我熟!】

林澄邈因为她的心声眼角抖了抖。好吧,的确好像算是熟吧。

沈菲菲叉着腰,“沈先生这种叫法也太见外了吧。要喊哥——”

林澄邈觉得直接喊哥太陡了。于是加了一个字:“辰哥。”

少年的表情从错愕到平静再到无奈。他先仰起脸瞄了他一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一贯清亮的嗓音有些低柔,喊完之后耳朵尖尖红了。

沈辰轻轻咳嗽一声,那种心头被羽毛刮擦的感觉又来了。

没有注意到任何异状的沈菲菲叉腰笑道:“这就对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异姓兄妹了!”

【四舍五入,爱豆他约等于是我哥啊!】

【我实现了所有追星女孩的梦想!】

美少女掏出手机,像闻到腥味的鲨鱼,笑出一口光洁的牙齿,“既然是兄妹,怎么着也得加个微信吧?”

林澄邈:“……”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