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山楂[修文]

乔离打了个哆嗦,沿着手心温度,他好像还能感受到魏延泽亲吻他的唇的温度。

温柔而缠绵。

试什么?试着交往,谈情说爱?

这种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人是这样的动物,孤独时的确会想要陪伴,但孤独久了,就只想要炮友了,对某人动心、或是交往,产生一份情感,那简直超乎了乔离想象。

他是只缩头乌龟,只要躲在自己的壳里,就万事大吉。

哪怕自己明白这样不好,只要炮友,沉迷于肉|体的堕落,那样不好。但蜷缩的、孤独已久的心脏,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感情无动于衷。

耳旁魏延泽灼热的呼吸还刺激着神经末梢。

魏延泽从兜里摸出乔离的眼镜,温柔地替他戴上。

“我…”乔离忐忑,深深吸了口气:“我再想想,魏爷。”他疑惑不解:“但是您为什么看上我呢?像我这样的人……”

魏延泽打断他:“像你这样的人,很好。”

喉头声音戛然而止,乔离紧紧闭上嘴。

二十年来,形单影只,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以后可怎么办呐。

乔父好赌,乔母多病,乔鸢年幼。这一家子都得靠着他,少年时便要撑起重担,避开旁人目光,在生命这条漫长道路上龃龉独行,听过无数次像他这样的人,后边总是跟着一串损人言辞。

只有他认为高不可攀的魏延泽,说着很好这样的话。

“我、再想想。”乔离深呼吸,起身向魏延泽鞠了一躬:“谢谢您。”

包容他的残缺,那么认真地对他说“你很好”。

上课铃响了,魏延泽回到讲台,乔离回了座位。

见他回来,褚曜将手机翻面朝下,没大没小地问:“老师和小叔聊了些什么?”

一看到他,乔离就想起韩柏,褚曜的确孩子心性,没什么心机,假若知晓事情真相,那份心理负担于他而言,定然过于沉重。不如像魏延泽所言,由那件事过去。

“没什么。”乔离说:“聊了下回归模型和企业信|用评估。”

“哦…”褚曜略显失落,低头接着玩手机,过一会儿,才说:“小叔是我们几家里,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难怪老师和师兄都喜欢他。”

“你也很优秀。”乔离伸手想拍学生肩膀,但不知为何,还是免去了肢体接触,言语真诚地鼓励他:“褚曜,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总要朝前走。”

褚曜回头望向他:“那老师呢?老师经历的事,就过去了吗?”

辛苦、困难、煎熬与等待,都要过去。短短几十年的人生,若不尽情欢娱,愁眉苦脸、伤春悲秋,临末了那天,定然要后悔未曾纵享人世繁华。

这些人生的大道理,老师应该告诉学生,但学生如何理解,却是他自己的事了。

“会的。”乔离笑道:“我现在就过得很好。”

——“像你这样的人,很好。”

乔离若有所觉,抬头望向讲台上,魏延泽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乔离眨了眨眼睛,朝魏延泽点点头。

魏延泽轻轻颔首。

乔离脸上浅浅的笑意僵住了,他蓦然起身,众目睽睽下冲出学术报告厅,径直奔向洗手间。

流理台前,乔离双手撑住大理石砖,腹部一抽一抽的,不是很疼,有种怪异的感觉,反胃,吐得天昏地暗,口腔中弥漫着酸涩。

没多久,魏延泽冲了过来:“乔离!”

接下来的课由助理代讲,魏延泽向校方解释后,校方表示理解。楚钧跟着魏延泽这么多年,讲这些东西于他小菜一碟。

上课时间,走廊里没人,显得极为静谧,洗手间中只有他们俩。

魏延泽扶住手软脚软的乔离,联系了司机,低声问他:“吃坏肚子了?”

乔离吐得有气无力,挂在魏延泽胳膊上,头晕目眩地说:“没有吧,早上就喝了酸奶,吃了面包,还吃了几颗……”

“什么?”

乔离震惊:“不会吧,吃山楂也能反胃!”

魏延泽嘴角抽搐:“……”所以早餐为什么要吃山楂,那么酸。

“突然想吃,”乔离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就最近,特别喜欢酸的东西,尤其酸辣的!”

“……”魏延泽若有所思:“那可能就是吃坏肚子了。”

他抽出纸巾给乔离擦嘴巴,乔离慌忙躲过,红着脸赧然,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魏延泽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两个人一同去了医院。乔离本来不想去,就一件小事,但魏延泽坚持让他检查身体。

没得法,只好去了。

去的是魏家私人医院,检查很全面,把乔离全身上下都倒腾了一遍。

乔离窝在沙发,瘫倒思考人生,没想到做体检也这么累。

魏延泽拿着体检报告出现在他面前时,神情特别诡异,他就伫立在门口,一言不发,先望向了乔离的腹部,然后视线上移,正对着乔离懵懂迷惑的眼睛。

“魏爷,绝症?”乔离惴惴不安。魏延泽的表情太可怕了,容不得他不乱想。

“咳。”魏延泽摇头:“没有,一切健康。”

“哦…”乔离悬在喉头的心并没有落下去,因为魏延泽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了。

就像看到男人怀孩子一样。

乔离捂嘴,又想吐,他冲进卫生间。

魏延泽丢下报告,去搀着乔离,怀抱收得很紧,仿佛乔离变成了什么精致脆弱又易碎的瓷器,魏延泽必须万分谨慎且小心。

乔离吐完一波,魏延泽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喂给他一颗。

“真没事吗?”乔离嚼着奶糖问,小声嘀咕:“我更想吃山楂。”

魏延泽:“……”

“乔离,你喜欢小孩吗?”魏延泽突如其来地问他,乔离满头雾水,叹气:“不喜欢,吵死人了。乔鸢小时候就是我带的,能哭能闹上蹿下跳,带孩子太难了。”

“有保姆。”魏延泽煞有介事道。

乔离咂舌:“请保姆很贵吧,不过…对魏爷来讲,不会比吃顿饭更贵。”

“是的,”魏延泽点点头,“非常容易,我可以请最好的,请上一打,保证不让你累。”

乔离:“……”

哪里不对劲?乔离纳罕:“我不养孩子,魏爷,出什么事了?”

魏延泽什么也没说,伸手搂住他,乔离不太适应魏延泽随时随地搂搂抱抱,在对方怀里不安分地挣扎,心头疑云更重:“我真的不是绝症?”

“不是。”魏延泽轻轻拍他屁股上,惩罚乔离胡乱动弹,心猿意马地想着肉感真好,再来两下。

“别拍了魏爷。”乔离苦巴巴地瞅住他:“说正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