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态。
这已经成为?卫凤娘的一种本能。
她这时虽已凄然欲绝,仍是?先用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手撑着石门,站起身来,将手帕收进袖中?,然后仰头看着九幽侯,说道:“外面的人说,无忌死了。”
“他们还说,无忌是?被你杀死的。”
这句话卫凤娘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
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想随便冤枉别人。
地道里没有灯烛,只有一盏水晶灯,被卫凤娘忘在了地上?。九幽侯的身材非常高大,这盏水晶灯只能照着他下半截身子,他的脸庞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这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凤娘,看上?去冷漠异常。
卫凤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就听?到九幽侯道:“他是?怎么死的?”
卫凤娘登时喜出望外,问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无忌是?怎么死的?”
她本想说:“你不知道吗?外面的人说无忌是?被你杀死的。”说了几个字,便觉自己?这句话的语气太过强硬,倒像是?已经认定无忌是?被他杀死的,在这里反问他为?什么要?装傻充愣。
“地藏”既然不知道无忌是?怎么死的,可见无忌根本不是?被“地藏”杀死的,自己?怎能因为?别人做的错事,责怪“地藏”这个无辜的人?仓促之间,她也来不及细想措辞,只是?把这句话改成了一句单纯的疑问。
九幽侯道:“今天晚上?,是?你过来找我的。你来找我之前,我一直待在棺材里,之后我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了。”
卫凤娘点了点头,心道:“他说的不错,他和我一直待在一起,没有分开过,无忌绝不可能是?他杀的。可是?外面这些人,为?什么会说,无忌是?被他杀死的?”言念及此?,转过身,向门上?的圆洞瞧了一眼。
她和九幽侯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在说话,她心慌意乱,又?要?应付九幽侯,也顾不得去听?外面的人说话,不知错过了多少句话,这时再去听?他们说话,只听?得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道:
“……中?的这种毒,可不是?鹤顶红这等?见血封侯的剧毒。他的嘴里十分干净,没有毒药的残留物,身上?也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可见赵无忌中?的毒药,是?一种类似迷香或者?‘悲酥清风’的毒药,也就是?一种毒气,赵无忌把这种毒气吸入了体内……”
这人后面又?说了几句话,卫凤娘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呆立在石门之前,这句“可见赵无忌中?的毒药,是?一种类似迷香或者?‘悲酥清风’的毒药”,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响了起来,每一遍都是?这样的清晰,她想起适才九幽侯要?她点燃的那些毒烛,心想:“是?我!害死无忌的人是?我!”
她简直快要?疯了,她想要?大哭,想要?大叫,想要?扑上?去掐住九幽侯的脖子。
但是?她没有。
卫凤娘看着面前的石门,平静地道:“请你把门开开。”
九幽侯道:“外面有多少人?”
卫凤娘平静地道:“我看不清楚,大概有三十个人吧。”
九幽侯道:“他们都是?我的仇家,你也看见我那些下属的下场了,你现在出去,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卫凤娘仍然看着面前的石门,说道:“你放心,我出去以?后,就会把门关上?。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在这里的。”
九幽侯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怕他们?”
卫凤娘垂下了头,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去见无忌。”
九幽侯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是?不是?赵无忌?”
卫凤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相信你的话了,我也不相信他们的话,现在谁的话,我都不相信了。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所以?我要?过去看看。无忌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现在我丈夫的尸体可能就在那里,无论如何,我都得过去看看。请你把门打开。”
这是?她一生之中?,说过的最严厉的一番话。话一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垂下了头,声音也放缓了一些,说道:“请你把门打开。”
九幽侯当年纵横江湖,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遇到什么厉害对手,都不曾退缩。后来他中?了剧毒,初时还有一种大丈夫死则死矣,绝不能投降认输的傲气,但是?过了几年东躲西?藏,生怕被仇家找到,整日?躺在棺材里,以?免毒发身亡的日?子,他从前纵横江湖的傲气豪情?,就和他身上?的肌肉一样,渐渐越来越少。
他也越来越怕死,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体内毒性发作,生怕仇家找上?门来。
虽然他还和从前一样,每天都穿着雪白?衣衫,雪白?鞋袜,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头发每天都梳得一丝不乱,甚至他的神情?也和从前一样,永远冷漠高傲,对别人不假辞色。一切一切,都看上?去和从前毫无差别,但他心里清楚,他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有时候他半睡半醒,也会想起少年时的自己?,剑斩仇人头,手执千金酒,醉枕美人膝,醒谋天下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年的自己?若是?看到现在的他,会承认他们是?一个人吗?
这时见卫凤娘始终不回头看他,九幽侯心中?很不是?滋味。
虽然卫凤娘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说,但九幽侯心里清楚,卫凤娘这么做,不是?因为?她心里不恨他,只是?因为?卫凤娘不愿失了体面罢了。
他甚至觉得,卫凤娘心里对他不仅有恨,还有鄙夷。
她仿佛在对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为?了得到我,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算计我和无忌。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君子,现在看来,是?君子的人不是?你,是?我。“地藏”,我对你太失望了。
九幽侯握着剑柄的右手手指用力一缩,将剑柄握得更紧,心想:“我一向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高贵的人,其他人不过是?些蝼蚁。如今我被一个女人瞧不起了,若是?继续贪生怕死,龟缩在这里,就算保住了这条性命,今后也不过是?只烂泥里的王八罢了。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滋味?”言念及此?,伸手在墙壁上?一拍,喀喇一声轻响,石门应声打开。
卫凤娘仍然不回头,说道:“多谢你了。等?我出去了,你就把门关上?吧。”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这座假山位于水池的一角,那条小?瀑布从假山正面倾泻下来,注入水池之中?,这扇石门位于假山侧面,斜对着贾珂等?人所在的地方?。
卫凤娘来到石门外面,见面前是?清澈的池水,她没法直接过去,只好绕到假山背面。
她沿着鹅卵石路,快步来到贾珂等?人面前,昏黄的灯光之下,见这些人并非自己?想的从外面闯进来的陌生人,除了几个人脸上?画着奇怪的图案,身形看着陌生,应该没有见过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是?九幽侯的仆人,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们?”
假山中?的山洞,是?工匠照着九幽侯给他的一本古籍上?所载的图纸修建的。
据说这图纸是?前朝一个侍卫留下来的,他祖上?是?鲁班的徒弟,于机关、建筑之学造诣颇深,数代后传到这侍卫手中?,这侍卫将祖上?的学问学了个七七八八,却没有继承祖业,而是?进了皇宫,做了侍卫。
侍卫没做几年,这侍卫就对一个太妃一见钟情?,那太妃也对他有意,两人很快就偷偷在一起了。虽然老皇帝已经死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太妃当然不敢明着和侍卫在一起,就跟侍卫说,她打算在卧室里建了一座密室,用以?跟侍卫偷情?。
侍卫也很担心他和太妃的私情?曝光,就用祖上?的本事,设计了一间声音只进不出的密室。待在密室里的人,只要?打开机关,就能清楚听?见外面人的说话声,有人在密室里说话,外面人就很难听?到。
那工匠照葫芦画瓢,也建出了这样一个声音只进不出的山洞。九幽侯跟卫凤娘说话的时候,十分放心,他知道山洞的隔音效果极好,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
其实这山洞是?通过特殊的构造,使得洞外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音量会提高数倍,洞里的声音传出去的时候,音量会降低数倍,并不是?洞里的声音,完全传不出去。
因此?别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王怜花却早已听?到有人在假山里面窃窃私语。
他凝神去听?,听?到一个女人管赵无忌叫“无忌”,知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赵无忌的妻子卫凤娘,跟着听?到一个男人说“你来找我之前,我一直待在棺材里”,立刻猜到这个男人就是?九幽侯。
他拉过贾珂一只手,在贾珂的手心上?写?道:“老僵尸和卫凤娘都在假山里。”
贾珂吃了一惊,向那座假山瞧了一眼,心下感慨:“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在假山里挖洞。”随即想起一事,忍不住向王怜花一笑。
王怜花见贾珂笑得十分意味深长,心下奇怪,写?道:“你想到什么了?”
贾珂笑着拉过王怜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写?道:“我在想咱们家的假山是?不是?也应该挖个山洞,山洞里最好还有一个洞,也不用大了,能把小?猪卡住就好。”
王怜花嘿嘿一笑,写?道:“这你放心,我早就想好怎么弄了,等?咱们回家了就施工,保管教你满意。”
贾珂忍不住又?是?一笑,握住王怜花的手。
王怜花写?道:“卫凤娘听?到黄蓉说赵无忌是?被老僵尸杀死的,正在那里质问老僵尸呢。老僵尸肯定不承认这件事,我再来添一勺油,帮她把火烧热一点。”
当即说了那番赵无忌嘴里没有毒药的残留物,身上?没有中?毒的痕迹,中?的一定是?毒烟一类的毒药的分析,然后跟贾珂转述洞里的情?况,直到石门打开,卫凤娘走了出来,这才停下写?字。这时听?到卫凤娘这么说,王怜花也没回答,看着卫凤娘身后的人影,脸上?似笑非笑。
九幽侯那些仆人可没王怜花这般淡定,他们初时见到卫凤娘,见她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九幽侯,只道九幽侯是?自己?离开的,并没有把她带上?,她是?自己?从屋里逃出来的。正想问她刚刚去了哪里,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忽听?得水声轻响,似是?几只蜻蜓落到了水面上?,跟着各人眼前一花,卫凤娘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白?衣人。
只见这人身材高大,身形消瘦,脸上?没什么表情?,全身白?衣白?袜白?鞋,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双目光如冷电般向众人射来,却不是?九幽侯又?是?谁?
众人猛地见到九幽侯,无不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侯……侯爷……”
卫凤娘吃了一惊,回过身来,见九幽侯果然站在自己?面前,又?是?一怔,心中?有些感动,说道:“你不必出来的。”
九幽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目光扫过贾珂、王怜花和黄蓉的脸庞。
这三人脸上?都画着彩绘,九幽侯看不出他们的真正面目,但见三人见到了自己?,都没有退缩,反而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心想他们三个应该就是?自己?的仇家。再仔细一看,只觉他们三人装扮类似,给人的感觉却各不相同。
黄蓉脸上?一片天真无邪,似乎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王怜花脸上?似笑非笑,眼中?颇有几分轻蔑之意,令九幽侯看着便觉火大,而贾珂脸上?模样虽然古怪,却掩不住眉目间沉着的雍容威严,和一身华贵尊荣之气,这是?常年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才有的气度。
九幽侯只看一眼,就认定贾珂是?这三人中?的头目,看向贾珂,冷冷地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既然是?来报仇的,何不堂堂正正地找我报仇?在脸上?画上?这些东西?,遮挡自己?的本来面目,算什么大丈夫?”
贾珂深知做事要?“打蛇打七寸”,眼前就有九幽侯好大一个把柄,他若不利用这个把柄来对付九幽侯,而是?跟九幽侯就大丈夫一事唇枪舌战,那实在是?犯傻。
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我这人向来随和,你若是?大丈夫,我自然也是?个大丈夫,你若是?小?人,那我也只好做个小?人了。”
然后指着赵无忌的尸体,笑道:“有一个傻小?子,为?了报仇,拜了一个高手为?师,留在高手这里学武,过了几天,这个傻小?子的媳妇竟然找到了这里。这个高手见到傻小?子的媳妇就动了心,但这傻小?子的媳妇对这傻小?子一心一意,而且这个高手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没法做傻小?子的媳妇真正的丈夫了。但他还是?想要?傻小?子的媳妇跟着自己?,你想得怎么做才好?”
王怜花笑道:“如果我是?这个高手,我若直接杀了这个傻小?子,傻小?子的媳妇岂非要?恨我一辈子,就算她和我在一起了,和一个恨我的人过一辈子,实在没什么滋味。何况傻小?子的媳妇如果真的爱极了傻小?子,见傻小?子已经死了,不免要?自杀殉情?,或是?自杀之前,先杀了我,给傻小?子报仇。这样做万万不可。
要?我说啊,反正傻小?子的媳妇其实不确定,傻小?子是?否在这里,傻小?子更是?不知道,他的媳妇过来找他了。我就先找个由头,把傻小?子关在一间屋里,禁止他离开屋子半步,同时严令禁止其他人告诉傻小?子的媳妇,傻小?子就在这里,然后用傻小?子的下落为?由,将傻小?子的媳妇留下来。
她根本不知道,傻小?子现在在哪里,我是?她唯一的线索,她为?了找到傻小?子,当然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她既然留在这里了,我就可以?与她朝夕相处,想办法让她爱上?我。但这样还不够,因为?她的心里想的还是?傻小?子,而不是?我。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毁掉傻小?子在他媳妇心里的形象。
傻小?子的媳妇与我朝夕相处的这些天,傻小?子一直自己?住在一间屋里,我不仅要?他不许离开那间屋子,我还不许仆人与他见面,仆人每次把饭送过去,就匆匆离开了,至于傻小?子吃剩的饭菜,用过的便桶,穿脏的衣服,因为?没人收拾,就全堆在屋子里。屋子里又?脏又?臭,生满了蛆虫,傻小?子在这样的屋子里,连着住上?好几个月,你说会是?什么模样?”
贾珂拍手笑道:“好主意!到时候我再选个阴雨连绵的日?子,带着傻小?子的媳妇去见傻小?子,而且我不会告诉傻小?子的媳妇,她将要?见到的人是?傻小?子。那间屋里堆满了便桶和残羹剩饭,气味臭不可闻,阴雨天气,气味比平时还要?难闻数倍。
傻小?子的媳妇从没过过苦日?子,肯定受不了这味,如果她能当着傻小?子的面,恶心的吐出来,那就太好了。他们见过以?后,我就找了理由,带着傻小?子的媳妇离开这里,然后在路上?告诉她,那个把她恶心到吐的人,就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练武功练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屋里那么脏那么臭,都是?傻小?子的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傻小?子的媳妇若是?要?回去,我就跟她说,傻小?子现在需要?专心致志,如果她回去打扰傻小?子,可能会让傻小?子走火入魔,她只要?爱惜傻小?子,就不该回去打扰傻小?子。她又?不会武功,当然是?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何况她性情?温顺软弱,我只要?表现得可怜一点,她就不忍心离开我,回去找傻小?子了。”
王怜花笑道:“我见她决定不回去了,就安排手下杀了傻小?子,反正她已经亲眼见过,傻小?子是?如何练武功练得走火入魔,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傻小?子的。傻小?子已经走火入魔了一次,当然也能走火入魔第二次。
而傻小?子死的时候,我不在家里,他的死当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先和傻小?子的媳妇在外面转悠几年,见她对傻小?子情?爱转淡了,再带她回去。等?我们回家以?后,我再假装刚刚才知道,傻小?子已经死了。她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习惯我对她的照顾了,傻小?子又?已经死了,她不跟我在一起,难道还会去找别人吗?”
卫凤娘站在九幽侯和贾珂之间,她虽说要?亲眼过来看看,死去的人是?不是?赵无忌,但她心里其实已经认定,死去的人就是?赵无忌,她只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罢了。她怎么能接受这件事,自己?的丈夫,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点燃那些毒蜡烛的人,确实是?她,但要?她点燃那些毒蜡烛的人,却是?九幽侯。
何况她并不知道赵无忌在这里,不然她绝不会点燃那些毒蜡烛的,起码不会把点燃的毒蜡烛,送去赵无忌住的那间屋子,但是?九幽侯知道。
他明知道赵无忌就在这里,明知道这些毒蜡烛会害死赵无忌,却还是?要?她这么做。
卫凤娘心里对九幽侯不是?不恨的。
但她也没法怪他,毕竟九幽侯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还有对她的感情?,才决定杀死赵无忌的。
每个人难免会有私心,九幽侯也是?一个人,他当然也会有私心。
卫凤娘想,既然自己?也有私心,那么自己?就不能去怪“地藏”。
这时听?了贾珂和王怜花的话,卫凤娘才知道九幽侯的打算,还有赵无忌这几个月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伤心到了极处,也愤怒到了极处,再也宽容不起来了。
卫凤娘扑到赵无忌的身边,伸手去摸赵无忌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赵无忌那张瘦脱了形的脸上?,找到了跟从前相似的地方?,知道这必是?赵无忌无疑了。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流了下来,流满了赵无忌的脸颊和旁边的草地,见赵无忌的脸颊实在太脏,于是?站起身来,走到池边,洗干净手帕,然后细细擦拭赵无忌的脸庞。
没有人阻拦她,连九幽侯也没有。
卫凤娘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擦干净赵无忌的脸蛋,见赵无忌的头发又?脏又?乱,取下头发上?的玉梳,用以?给赵无忌梳头发,没梳两下,就听?到喀的一声响,玉梳的梳齿断了。
卫凤娘看着手中?的玉梳,怔了一怔,然后取下发簪,去梳理赵无忌的头发,去梳理赵无忌的头发,勉强让赵无忌的头发看上?去没有这么乱了。
卫凤娘抬起赵无忌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仰头看向贾珂和王怜花,说道:“两位公子,我可否求你们一件事?”
贾珂和王怜花对望一眼。
贾珂道:“什么事?”
卫凤娘道:“我听?你们的口音,你们应该是?中?原人吧。日?后你们回到了中?原,可否帮我给大风堂带个口信,就说赵无忌和卫凤娘都已经死在昆仑山巅了,请他们不必再派人四?处找我们了。”
九幽侯脸色大变,来到卫凤娘身前。
王怜花警惕地上?前一步,将贾珂护在身后。
九幽侯却没有看他,一低头,就见卫凤娘的腹部插着一根发簪,身上?满是?鲜血,发簪处现在还有鲜血不断流出。原来适才她用发簪给赵无忌梳理头发,梳理完了,就默不作声地将发簪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九幽侯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恨我,你为?什么不用发簪伤我,为?什么要?伤你自己??”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去抓卫凤娘的肩头。
他自从剑法小?有所成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双手一直稳如磐石,但是?现在,他的双手却不住颤抖,就像是?两片狂风中?的树叶。
卫凤娘却不看他,低下了头,轻轻抚摸赵无忌的脸颊,说道:“咱们认识以?来,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早就把你当成了朋友。杀你,我做不到,原谅你,我更做不到。好在其他事情?,我都做不到,但有一件事,我是?能做到的。‘地藏’,你本事再大,也没法阻止一个人,结束她自己?的性命。
何况……何况无忌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小?时候见到无忌的第一眼,就发誓要?做赵家的儿媳妇,我本来以?为?,我这个愿望,已经成真了,哪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害死无忌的人是?我,赵家应该不会要?我这个儿媳妇了吧。”
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永远逃不出“地藏”的掌控之中?。
何况这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她恨自己?没有学过武功,在“地藏”面前,便如蒲草一般弱小?,现在无忌因她而死,她也没有办法来给无忌报仇,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她的死来告诉“地藏”,纵使他武功再高,城府再深,手段再狠,有些东西?,不是?他的,就终究不是?他的。
卫凤娘用上?最后的力气,在赵无忌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轻声道:“无忌,你还会要?我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垂下了头,倒在了赵无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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