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第七十三章

赵小栋冒着生命危险来节度使府,本是设法让贾珂答应从玄冥二老手中救下赵敏,如今他只见到赵敏那双葱绿色女装缎鞋,至于赵敏是死是活,身在何处,贾珂和王怜花不肯告诉他,他自然没有半点头绪。先前他受了鹿杖客那一掌,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寒毒发作之时,仍是痛楚难当,那送他出府的小厮见他脚步蹒跚,知道他八成是受了重伤,伤后步履艰难,因此也放慢脚步,陪他缓步向大门走去。

待看不见书房的门了,赵小栋寻思:“现在我和他们离得这么远,我说什么话,他们肯定听不见了。”便将手伸进怀里,本是想要拿出一锭银子来,不想怀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赵小栋当然不认为贾珂和王怜花会贪图他那点小钱,只道刚刚他挨了鹿杖客那一掌,飞出去之时,怀里的银子也掉在了地上。但是没有银子,如何能打动别人?他心下忧虑,面上却半点不显,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拱手笑道:“在下赵小栋,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那小厮道:“小的叫飞景,赵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赵小栋笑道:“兄台是给人家当差的,我也是给人家当差的,既然咱们都是给人家当差的,哪用得着客气,你叫我小栋就是。”

飞景笑道:“赵兄。”

赵小栋点点头,笑道:“飞景兄弟,刚刚贾公子给我交代了一件事,让我去找一位年轻姑娘,说等我找到那位姑娘,将她带过来以后,定会重重有赏。我听贾公子的口气,似乎是要赏我两三百银子。我从前给人做事,别说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得到的酬劳加起来,那也没有二三十两银子,你们公子还真是出手大方啊!你跟着他这么多年,想来一定早就攒够老婆本了吧!”

飞景脸上露出艳羡之意,说道:“赵兄,不瞒你说,我们爷对我们是很大方,但是你说的二三百两的赏赐,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赵小栋听到这话,登时抓住飞景的手腕,带他走到一大丛绿竹后面,停下脚步,说道:“飞景兄弟,你对我这般坦诚,我也不愿瞒你,你们爷让我找的那位姑娘,现在就在杭州城里,但是我不是本地人,对杭州城半点也不熟悉,只因为我知道那姑娘的模样,你们爷就让我去找人,兄弟我当真什么头绪也没有。要不这样,你帮我一把,咱俩一起去找那姑娘,到时候这二三百两银子,咱们两个对半分,怎么样?”

飞景一只手被赵小栋握着,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旁边的绿竹,踌躇道:“这……这……”似乎在说:“咱俩半点交情也没有,你就愿意和我分享这种好事?”

赵小栋见他意动,叹了口气,说道:“飞景兄弟,我也不是傻子,倘若我自己就能找到那位姑娘,拿走这二三百两的赏赐,那我当然不愿意把这赏赐分给别人。我这是担心自己找不到人,只好出此下策。这样一来,倘若咱们将那姑娘找到了,我好歹也能拿到一百多两银子,这可比一文钱都拿不到好多了。

怎么样,假如你愿意拿这一百两,一会儿我先从大门离开,等我离开以后,你再寻个借口,跟你们管家告假,然后出来找我。只是咱俩事先说好了,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让贾公子知道了,咱俩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四下一片幽静,万籁无声,偶尔风动竹叶,发出沙沙之声,飞景仰起头,看着翠绿的竹叶,沉吟片刻,然后看向赵小栋,笑道:“赵大哥,承蒙你看得起兄弟,给兄弟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兄弟要是拒绝你的好意,那可真是不知道好歹了。只要赵大哥不嫌兄弟蠢笨,那兄弟就跟赵大哥走这一趟!”

赵小栋大喜,用力拍他肩膀,笑道:“好兄弟,咱们两人合力,一定能找到那姑娘,赚到这两三百两银子!”

两人对视一笑,赵小栋伸手一指他们来时的青石板路,笑道:“兄弟,你在前面领路!”飞景道:“好!”他走到石板路上,赵小栋跟在他身后,两人说说笑笑,走向节度使府大门。

大门前面站着二十多个守卫亲兵,赵小栋瞧见亲兵,低声道:“兄弟,出了贵府往东走一百多米,有一间茶馆,我在那里等你。”说完这话,他大步向门口走去,众亲兵瞧见他们,目光在赵小栋脸上转了一圈,便收回目光,不再理他。

赵小栋走出节度使府大门,向前走了四五步,回过头来,向门口这两个石狮子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直奔茶馆。

此时是未时中旬(注:约下午三点左右),正是饭馆生意冷清,茶馆生意热闹的时候,这间茶馆中也坐满了人,赵小栋走进茶馆,找了个座位坐下,茶博士走过来,笑道:“客官要点什么?”

赵小栋知道茶馆中最便宜的茶,一般也要两文钱,这两文钱放在平时,自然算不得什么事,但是现在他囊中空空,当真一文钱也没有。

他本来想将茶博士打发走,但是转念一想:“一会儿飞景过来,见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点,只怕会认为我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既然我连这点小钱都不舍得花,那他凭什么相信我愿意将那一百两白白送给他?”便道:“给爷来壶上好的龙井,再来两个小菜。”

茶博士应了一声,泡了壶龙井,端上来一碟炒蚕豆,一碟桂花糕。

赵小栋喝了杯茶,一面吃桂花糕,一面四处打量,他本是想要找到个好下手的肥羊,以便他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劫那肥羊的富,来济自己的贫,但是目光经过右手边的墙壁时,就见墙上贴着两张榜文,正是王保保的死讯和慕容复的通缉令。

赵小栋瞧着榜文上画的王保保的尸首,想到今天这么多麻烦事,皆是因为这一张薄薄的纸而起,不由感慨万千。

过得片刻,他移开目光,继续寻找肥羊,忽听得左手边有人说道:“张三哥,我还头一回见朝廷这么贴榜文,往常不都是逃犯和逃犯贴在一起,死讯和死讯贴在一起么。这慕容复和库库特穆尔又不是亲兄弟,朝廷干吗把慕容复的通缉令和库库特穆尔的死讯贴在一起啊?”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若非赵小栋就坐在他们旁边,只怕也不会听见。

赵小栋本来没有注意这事,这时听到这句话,连忙扭头向那两张榜文看去。但见慕容复那张榜文上画着他的画像,画像旁边还写着他的姓名、年龄、家世、武功、朝廷悬赏他的金额等等内容,可是赵小栋连着看了三遍,都没有看出任何和王保保或者金波帮有关的内容。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暗道:“这两张榜文明明互不相干,那些狗官却把它们贴在了一起,这十有八|九是贾珂的主意,奇怪,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听那张三哥磕着南瓜子,嘿嘿一笑,说道:“这两张榜文可不止这一处古怪的地方。我问你:你见朝廷还有哪张榜文,和这两张榜文一样,贴满了咱们杭州城的大街小巷,连许老八那破屋子都不放过?”

又一个年轻人一拍大腿,说道:“张三哥,你说的还真对!今天我去了一趟秀云家,一路上起码看见这两张榜文二十多回。不说库库特穆尔了,就说慕容复这张脸,我已经记得比我亲爹的脸还熟了,倘若他现在站在我面前,那我保准能认出他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下了什么事,能让朝廷花这么大的力气来通缉他。”

第一个人也赞同道:“确实是,我从前还真没见过这样抓人的。”

那张三哥笑道:“别说你们了,就连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架势。”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赵小栋见这张三哥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说话,不由暗暗着急。幸好张三哥很快就继续道:“依我看啊,这慕容复十有八|九和这库库特穆尔是一伙的,只是朝廷没有证据,才不好将他的罪名写下来,反正他本来就是朝廷钦犯,那朝廷就照着多年前那个罪名抓人就好了。不然朝廷这十多年都没怎么过搭理慕容复,还能突然就想起有这么个人,然后和他翻起旧账,用这么大的架势来抓人吗?”

赵小栋心中一凛,暗道:“他这番话说的倒真有几分道理。难道公子真的和慕容复合作了?唉,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即使公子当真和慕容复合作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哈”的一声,不敢置信地道:“假如我没有记错,这慕容复的老爹慕容博,当年不是死在吴明那座木佛里面了吗?但是这库库特穆尔的老爹,当年可是因为和吴明勾结,想要自己做皇帝,才被皇上抄家灭族,斩首示众了啊!”说完这话,连着啧啧两声,感慨道:“这库库特穆尓和吴明可是一家人,慕容复要是真和库库特穆尔勾结在了一起,他老爹地下有知,只怕也要气活过来,找到这不孝子,亲手掐死他了!”

本来赵小栋没想起慕容博的事,这时听到年轻人的话,他只觉胸口重重一震,便似给人在胸口上用力地锤了一拳,暗道:“那慕容复和吴先生有杀父之仇,他怎么可能真心诚意与公子合作?也不知他对我们的了解深不深,如今公子已经死了,小姐可千万别中了他的算计!”

随即转念,心想:“公子又不是我这样的糊涂蛋,他向来精明能干,胜过我百倍。我没想起当年慕容博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那是我笨,公子怎么可能想不起来这件事呢!嘿,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公子绝不可能和慕容复合作的!”他想到这里,心下稍稍安定。

那第一个人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说道:“说不定那慕容复就是太过思念老爹了,才故意和库库特穆尔合作,好把老爹气活,然后父子回家,共享天伦之乐呢!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那张三哥笑完了,又叫了一碟西瓜,然后道:“依我看来,你这‘故意’二字,倒是没有说错。只不过么,这慕容复故意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把慕容博气活,而是为了给慕容博报仇。”

赵小栋听到“为了给慕容博报仇”这八字,只觉体内寒毒突然发作,忍不住连着打了三个寒噤,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热茶,滚烫的茶水流进肚里,他却半点也不觉得温暖。

那年轻人忙道:“怎么说?”

那张三哥拿起西瓜,吃了两口,吐了几粒西瓜子,然后道:“你们仔细看看库库特穆尔这张榜文,这张榜文最后是怎么写的?”

那年轻人道:“嗯,上面写的是库库特穆尔知道咱们巡抚大人要去太湖的某处水庄,便组织人手,在水庄附近埋伏,以便刺杀咱们巡抚大人。后来有人向官府告密,官府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派人缉拿他……”

那张三哥打断他的话,笑道:“你猜这告密的人是谁的人?他那枚糟糕透顶的雷火丹是谁卖给他的?为什么站得很近的周小姐只是手上受了伤,而另一个人却被炸断了半截身子?这两张榜文贴在一起,无异于告诉大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复。

再说,谁不知道当年吴明将慕容博放进木佛里,不是想要杀死他,而是想要借木佛将他运出城去,只不过巡抚大人早就看穿了他的阴谋,提前派人在大皇子府前盯梢,及时将那几座木佛拦了下来,慕容博这才到了皇上面前。对于慕容复来说,不仅吴明是他的仇人,巡抚大人当然也是他的仇人。

你们再看看这两张榜文,若非巡抚大人武功不错,哪里能从库特穆尔布置的火海中逃出来,到时死的又何止库库特穆尔一个人?”说到这里,他低头吃了几口西瓜,将瓜皮扔到桌上,叹道:“真是好厉害的一箭双雕!慕容博能有这样厉害的儿子,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这三人之后又说了些闲话,但是赵小栋只顾瞧着墙上贴着的榜文,怔怔发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对他们三人的聊天,再也没有听进耳中半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个声音道:“赵大哥!”赵小栋心中一凛,认出这是飞景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见飞景换了身常服,站在他面前,向他点了点头。

赵小栋瞧见飞景,才想起刚刚的计划,不由暗暗叫苦:“不好,刚刚我只顾着听那三人说话,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随即定了定神,想出一个主意,笑道:“兄弟过来了,太好了!”他顿了一顿,面露尴尬之色,压低声音道:“兄弟,刚刚我就有点内急,想上茅厕,但是担心兄弟过来以后,找不到我,才一直不敢离开。兄弟能不能多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飞景坐到他对面,笑道:“赵大哥尽管去吧,兄弟在这儿等你就是。”

赵小栋笑道:“多谢了!”他说完这话,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向茅厕走去。到得茅厕,赵小栋躲在茅厕门前的一棵槐树后面。过了不久,一个大胡子从茅厕中走了出来,赵小栋见这大胡子脚步轻浮,知道他不是江湖人,不由欣喜若狂,他拿起砖头,快步上前,然后扬起手,狠狠地向这大胡子的后脑勺砸去。

这块板砖刚刚砸在大胡子的后脑勺上,大胡子就吭也不吭一声,手脚发软,摔倒在地上。赵小栋将板砖扔到一边,蹲下身去,将手伸进大胡子的怀里,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大胡子的钱袋。他打开钱袋,倒出来二两银子,然后将钱袋重新放回大胡子的怀里,给他拢了拢外衫,说道:“兄弟,江湖救急,真是对不住了!”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

赵小栋出来之时,担心飞景性子急躁,不耐烦等人,等了一会儿,见自己仍不回来,便离开了茶馆,因此尽管他的身上痛楚难当,仍是紧咬牙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茶馆。

待回到茶馆前面的街上,他瞧见飞景坐在桌旁,喝了几杯茶,吃了几粒蚕豆,似乎半点也不担心他会在里面下毒,一颗心这才落回腔子,当即放缓脚步,装作神色自若的模样,悠悠闲闲地走回茶馆。

赵小栋走到桌前,将银子放到桌上,发出“当”的一声,飞景听到声音,抬头看他,赵小栋笑道:“兄弟,咱们走吧。”

飞景站起身来,跟着他走出茶馆,笑道:“赵大哥,不知道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什么模样,是哪里人?”

赵小栋故作沉吟,然后道:“那姑娘的性命和来历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家里有一张她的画像,兄弟,你先陪我回一趟家,我将画像找出来,给你看看。你看过画像以后,对那姑娘的模样也有大致的了解,到时候咱俩一起找她。咱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四只眼睛,可比我自己找容易多了。”

飞景欣然答应,他跟着赵小栋向西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大庄院前。这座庄子的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栽满柳树,飞景不似赵小栋一般中了“玄冥神掌”,浑身寒冷难熬,南方的夏天格外炎热,他又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的路,这时见到河水潺潺,绿树成荫,只站在岸边,便觉一阵夹裹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不由赞道:“这地方好漂亮,赵大哥,这是你家主人的宅子吗?”

赵小栋微笑道:“不错,我家主人有时候会来这里避暑。”说着伸手一指旁边的拱桥,说道:“兄弟,咱们走这里。”

飞景笑道:“好!赵大哥,你家主人可真是会享受!”一面说笑,一面跟着赵小栋走上拱桥,自小门走进庄园。

刚刚飞景站在外面,打量这座庄园,只觉这庄园雅致清幽,和杭州大部分庄园没多大区别,待他进得庄园,见处处雕梁画栋,极具巧思,只觉一股富贵之气,迎面扑来,不由暗暗点头。只是这座庄园虽然很美,但是飞景却越看越奇怪。待他和赵小栋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大花园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赵大哥,这么大的宅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赵小栋本想带他去后屋,这时听到飞景这么问,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手一指旁边的水池,微笑道:“兄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飞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山石古朴丑拙,溪池清澈见底,池中生着几朵水仙似的花卉,花朵雪白,香气清幽,在这几朵水仙似的花卉之中,还生着几朵碗口大的白花,模样看上去像牡丹,颜色和旁边那几朵水仙似的白花相比,稍显黯淡,在日光之下,反射着莹润的白光。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那几朵水仙似的花卉在池中轻轻摇曳,但是那几朵牡丹似的白花却动也不动一下。飞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几朵牡丹似的白花,竟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雕刻成的假花。

飞景笑道:“赵大哥,你家主人的爱好还真特别,干吗要在这么漂亮的池子里,种这样几朵假花啊?”

赵小栋又是一笑,说道:“兄弟,你跟我来。”便转身走向水阁。飞景只得跟在他身后,沿着石阶,走进水阁。

到得水阁,但见水阁中设着桌椅,四面是卷起来的竹帘,每一面竹帘上方都挂着一幅字画。

飞景仰起头来,想看看这四幅字画,写的画的究竟是什么,赵小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向左再走两步,飞景只好向左走了两步。

赵小栋放开他的手,看向水池,笑道:“我家公子偶尔也会来这里小住,他每次过来,都喜欢坐在这里,一面饮酒,一面赏花。他喝的酒,是五十年的陈酿,而他赏的花,就是这些人骨花。”

飞景脸色大变,颤声道:“人……人骨花?”

赵小栋笑道:“不错。这世上记恨我家公子的人虽然很多,但是能让我家公子记恨的人却很少。这池子里一共有七朵人骨花,我家公子杀死他的仇人后,就会请人像雕刻玉石一样,雕刻他们的骨头。”赵小栋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飞景脚下的石板便已翻了过去,飞景脚下踩空,身子直堕下去。

赵小栋说话之时,飞景的惨叫声一直在地下回荡,赵小栋这番话还没说完,但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显是飞景已经落到了陷阱底部。他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声音越来越大,直冲云霄。赵小栋却浑然不觉,待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这才俯下身去,看着飞景,向他微微一笑。

飞景本来骂的累了,正在喘气,这时看到他的脸,忍不住又破口大骂起来,然后质问道:“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干吗要这样害我!”

赵小栋微笑道:“你我确实无怨无仇,只不过你家主人和我家主人之间,既有陈年旧怨,也有血海深仇,我自认不是你家主人的对手,不敢对你家主人动手,只好拿你开刀了。但是你也怨不到我,倘若你不贪图那一百两银子,不跟我来这里,我又怎么能害到你呢?

嘿嘿,我实话跟你说,这栋宅子是我家小姐费了好大力气,刚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私产,我家小姐之所以借这栋宅子,就是为了对付你家主人,她担心走漏风声,除了我以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连苦大师也不知道。看在你一路上都叫我‘大哥’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要再做白日梦,认为你家主人能找到这里,将你救出来了,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栋宅子是我家小姐的。

我跟你说,这栋宅子里面,一共设了二十七处陷阱,你中的这一处陷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只要你家主人踏进这栋宅子,到时候,无论他怎么聪明绝顶,都不可能逃得掉的。你替你家主人试了试这宅子的陷阱,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你家主人很快就会过来陪你了,到时候黄泉路上,你们还可以继续做伴!”

说完这话,赵小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几声,然后道:“不过么,倘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那我倒可以给你扔点食物下去,省得你家主人还没过来,你就先饿死了。哈哈,哈哈!”

飞景大怒,又破口大骂起来,声音竟将赵小栋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赵小栋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听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倘若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可就走了!”

飞景“哼”了一声,问道:“你要问什么?”

赵小栋抚掌笑道:“这就对了!下面既没清水,也没食物,你这样破口大骂,虽然心里舒坦了,但是嗓子很快就会受不住了,你这哪是骂我,分明是折磨自己才对。”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家主人刚刚是不是出门了一趟?”

飞景道:“不错!”

赵小栋又道:“你家主人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带回来了一位年轻姑娘?”

飞景道:“怎么,那丫头是你媳妇?”

赵小栋只当飞景说的丫头是赵敏,心下大喜,问道:“之后呢?你家主人把那姑娘带到哪里去了?”

飞景道:“那丫头被张公子带走了。”

赵小栋一惊,问道:“张公子?哪个张公子?”

飞景道:“嗯,是武当派的张无忌张公子。我看他俩可亲密了,那丫头好像受了伤,还是张公子扶着她上的马车,然后一起回的客栈。怎么?那丫头真是你媳妇吗?哈哈,人家张公子长得比你俊多了,看来你媳妇看他模样很俊,就不要你了。哈哈!哈哈!”说着狂笑起来。

赵小栋听到飞景说那丫头受了伤,心下再无疑虑,毕竟当时赵敏就在他面前,被鹿杖客打伤了,但是他委实想不通赵敏为什么会和武当派弟子十分亲密,随即心念一转,暗道:“我真傻!那张无忌十有八|九早被主人收买了。主人在贾珂府上多待一刻,便有一刻的危险,当然要想办法尽快离开了!”

赵小栋一心牵挂赵敏,既已知道赵敏的下落,当然不愿再在这里耽搁时间,当即伸手一拍水阁的柱子,飞景头顶的翻板登时合上,然后赵小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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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趴在桌上,手脚一动也不动,但是整个人却在不自觉地战栗着,灯光照在脸上,但见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眼角有蜿蜒的泪痕,嘴角也有半干的口水,红润的脸颊上落着一道道墨痕,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小猫趴在竹林中午睡,一阵微风吹来,竹叶纷纷扑在了小猫的脸上。

贾珂站在他身后,向那张铺在他面前的纸瞧了一眼,见纸上又横七竖八地画了不少墨痕,当即咳嗽两声,拿起戒尺,摇头晃脑地叹气道:“没想到王公子这么大了,居然连字都不会写,实在该罚!”

王怜花听到这话,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贾珂叹道:“王公子啊王公子,你不仅学业差劲,还对先生不恭,连最顽劣的小孩都不如。我本来只想打你十下,但是两罪并罚,就打你……”说到“你”这个字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王怜花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道:“其实我对先生向来最尊敬不过了,怎么样,先生感觉到我对你的尊敬了吗?倘若你没有感觉到,那我可以再尊敬你几下。”

贾珂脸上一红,哼道:“贿赂先生,罪加一等!不过么,看在你这只蚌长得很好看,蚌壳也很厉害的份上,本鹬就暂且高抬贵爪,放你一马,就打你十五下好了。”

王怜花真不愿承认,他居然一下就猜出贾珂这是化用了“鹬蚌相争”这个成语,他想到蚌是怎么吃鹬的,不由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你才是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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