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赐婚的圣旨刚读了一个字,贾珂便扭头去瞧王怜花,目光中满是欢喜。
王怜花静静地听着,待听到“结为夫妇,择吉日大婚”这九字,方身子一颤,侧头看向贾珂,一言不发,但目光中也充满了贾珂那种欢喜。
他当然比贾珂还要欢喜。
贾珂接圣旨谢恩,将王怜花扶起来,然后双手握住他的手,笑道:“王公子,这下你只能和我在世上做对快活夫夫,白头偕老,想反悔也不能了。”
王怜花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王怜花英明一世,竟然栽在你这个小笨蛋手上,如今圣旨都下了,我只好跟着你这小笨蛋,做个小聪明蛋了。”
贾珂哈哈一笑,道:“好啊,你是小聪明蛋,我是小笨蛋,反正这一生一世,你都要陪着我。”说着手向后一伸,戴冠笙忙将一样东西放到他手上,然后走过去给太监赏钱,请太监去旁边喝茶。
贾珂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王怜花面前,笑道:“打开看看。”
王怜花低头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彩石嵌玉紫檀木盒,约有大半个手掌大小,盒盖上除了玉石和翡翠,还镶嵌了珊瑚、金银、孔雀石、漆、角、螺钿和鎏金铜,显是珍贵之极。
再一看这些彩石美玉镶嵌出的图案,却是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站在黑暗之中,身边满是魑魅魍魉,一道光自上方洞口打下来,落在那孩子脸上,那孩子也仰头往上看去,另一个孩子趴在光明之中,身边花团锦簇,桌上设着酒宴,椅上铺着绣垫,又有珊瑚数盆,很是富丽堂皇,那孩子顺着洞口向下看去,正好与黑暗中的孩子目光对上。
这正是他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王怜花见这盒子刻划入微,华美细腻,是罕见的珍品,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做的,但是再巧手的匠人,要做这个盒子,只怕一两个月也不能做好,想来应该是贾珂去大理之前,已经找人做好了这盒子。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变的滚烫,几乎要烫穿他的血肉和骨骼,落下来,就落到贾珂的手里。
王怜花笑道:“你费这么大心血做这个盒子,不怕我早忘了你么?”
贾珂笑道:“当然怕。”
王怜花低低笑道:“那你何必做这个盒子?”
贾珂笑道:“我怕你不来找我,却不怕花心血做这个盒子。”
他伸臂搂住王怜花,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温柔道:“无论你是否会来找我,你都是我唯一爱过的人,至少咱们两个在一起的经历都是真的,都是我念念不忘的。就算你不要我了,偶尔我看见这个盒子,还能回想往事,岂不是好?”
王怜花低笑一声,吻了上去,两人拥吻在一起,一时忘了身外天地,过了良久,贾珂才发现王怜花不知何时已经攀在他的身上,而他也早已经托住了王怜花,省得他掉下去,不由好笑道:“疼不疼?”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别说话,我要吻你。”说着低下头来,便要吻住贾珂。
贾珂眼看他再吻下来,他们非要到床上去,忙避开了他的嘴唇,王怜花的嘴唇落在了贾珂的脸颊上,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又亲,嘻嘻笑道:“怎么,你是怪我厚此薄彼,想让我也亲亲你的脸,才避开我的吗?”
贾珂笑道:“小聪明蛋,你怎么这样心急,不打开看看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吗?”
刚刚王怜花满心满眼都是贾珂,哪还记得木盒的事,这时听贾珂问起木盒,才想起来贾珂刚刚将木盒递给他,是让他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由一笑,理直气壮道:“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心急,何必问我?”
他很不怀好意地咬了一咬贾珂的鼻尖,道:“你这样明知故问,莫非是想听我亲口告诉你,我为什么这样心急?”
贾珂笑道:“是啊,我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心急了。”说着咬了咬王怜花的下颏,微微笑道:“但是我更想请你打开盒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王怜花哈哈一笑,道:“也罢,看在你苦苦求我的份上,我就打开盒子看一看好了。”说着便松开贾珂的脖颈,一只手拿着木盒,另一只手去打开盒盖。
盒盖打开,王怜花便觉眼前一亮,似乎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刺眼,他眯了眯眼,换了个位置,就见木盒中放着两枚紫金指环,各镶嵌着六颗粉色钻石。
这种粉色钻石在中原非常罕见,他只在王云梦的首饰盒里见过一次,那是一只耳坠,还不是一对耳坠,小小的,只有半个米粒大小,是很多年前,西方魔教的一个长老送给她的,听说是从天竺高价买来的,她非常宝贝这只耳坠。
王怜花将这两枚戒指从木盒中拿出来,放在手心,其实这粉色钻石并不大,毕竟要镶嵌在指环上,但是也不小,每一颗钻石的边沿都与指环的边沿几乎重合在一起,并且光头十足,颜色是纯粹的粉色,和他穿的粉色绸衫相映成趣,亮闪闪的,异星一般,冉冉升起在王怜花的心上。
他拿起一枚,戴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又拿起一枚,要去给贾珂戴上,就听贾珂道:“错了,错了。”
王怜花微笑道:“哪里错了?”
贾珂将他轻轻放到地上,握住他的手,将他手上戒指取下来,重新戴在他的左手中指上,戴上去后,还来回试一试,确定戒指不紧不松,正好合适后,方笑道:“要戴这只手指上才对。”说着伸出自己的左手,笑吟吟道:“王公子,请你也给我戴上戒指吧。”
王怜花纳闷道:“这不就是指环吗?哪来这么多讲究?”
贾珂正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指环,这是咱们俩的订婚戒指,普天之下,只怕都找不到第三只这样的戒指了。”
王怜花笑道:“订婚戒指?”一面说着一面给贾珂戴上戒指,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给我?”
贾珂伸臂将他搂在怀里,说道:“这十二颗钻石是好几年前我从几个天竺人手上买到的,但是这戒指是咱们在大理的时候,我悄悄量好了你手指的尺寸,交给无眉,请她帮我找人做的。我在你家向你妈求婚……哎哟!”
王怜花松开了嘴,笑道:“什么叫向我妈求婚?”说着给贾珂吹了吹耳朵,他一口下去,把贾珂的耳朵都咬红了。
贾珂忍不住一笑,说道:“是,是,我是说我求你妈将你许配给我的时候,本应该拿出戒指的,可惜那时候戒指不在我身上,后来回了京城,我看见你跪在赵让面前,那时候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求皇上给咱们赐婚,好让你日后不用向还不如你老公地位高的人下跪。”说着肩头一颤,却是王怜花又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但是这一回,他却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痛呼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王怜花放过他的耳朵,哼了一声,嘴角又浮现笑容,问道:“那你怎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过?”
贾珂叹了口气,道:“万一做不成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
王怜花笑道:“有什么空欢喜的,我又不在乎这个。”
贾珂笑道:“真的不在乎?那我去找皇上,让他收回圣旨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你想也别想,从今天起,我要让你天天都下不来床,直到你打消这个念头为止。”说话间,人已经扑到贾珂怀里。
贾珂抱住他,微笑着叹气道:“人家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唯独我的王公子,却是伤疤没好已经忘了疼。”说话间,已经抱着王怜花走进大厅,正想回卧室,忽然感到大厅里有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贾珂侧头一看,就见春笙失魂落魄地看了过来,不由讪笑道:“对了,咱们还要试药呢。”
王怜花听到这话,侧头去看春笙,他看着春笙惨白的面孔,扭曲的面容,心中怒气忽然便烟消云散了。
王怜花道:“好麻烦,你帮我做吧。”
贾珂笑道:“好。”便将他放到椅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拿起写着“十香软筋散”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倒了些粉末进去,然后拿着杯子走到春笙面前。
春笙吓白了一张脸,叫道:“贾珂,你……你……这干什么?”
贾珂不答,捏住他的下颏,将杯中茶水倒进他的口中,春笙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哪能挣脱得开他的手,只能将这一杯水尽数喝下。
春笙绝望至极,去看王怜花,只见王怜花倚在椅上,含笑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得意,就好像猫在吃掉老鼠前,总要先戏弄它一番,看它的垂死挣扎,来愉悦自己一般。
春笙心想:“他是该得意的,贾珂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好像一条狗一样围着他团团转,他让这条狗去咬谁,这条狗就去咬谁。贾珂,贾珂,你快看看他现在这副恶毒模样,和他母亲有什么区别!早晚有一天,他厌弃了你,就会去找一条新狗,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惨,我才是真正爱你的,我才会对你好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有心想要说话,说很多话,苦苦劝诫,哀哀恳求,但是贾珂已经伸手点住了他的哑穴,以防他咬舌自尽。
过了半晌,春笙便觉全身乏力,昏昏欲睡,内力半点儿也提不起来,贾珂将他提到王怜花面前,王怜花伸手搭他脉搏,略一沉吟,点头道:“和我中的毒确实是一种。”
贾珂喜道:“好极,咱们再来试试解药。”说着拿起写着“解药”二字的瓷瓶,打开瓶塞,便要将瓶中药粉倒进杯中。
王怜花一直含笑瞧着他,此刻突然道:“别倒多了。”
贾珂一怔,笑道:“也是。”
说着走去里屋,一会儿走回来,却是拿了一张宣纸,他将少许解药倒在纸上,笑吟吟道:“这样怎么样?”
王怜花心想:“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给他吃。”微微笑道:“好像有点多。”
春笙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喂的是什么,一听要给自己吃解药,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这时听到王怜花的话,五脏六腑,直搅在一起,恨得心脏几乎都要滴下血来,若非他被点了哑穴,只怕早就要破口大骂了——虽然王怜花最不怕的就是别人骂他。
春笙眼巴巴地看向贾珂,就见贾珂无奈一笑,在王怜花嘴上亲了一口,道:“小笨蛋,他吃那么少,还能试出这是不是解药吗?”
王怜花得他贿赂,终于点头笑道:“也是,那你喂他吃吧。”
贾珂嗯了一声,正要拿解药,就听得王怜花道:“还是我来喂他吃吧。”
贾珂笑道:“随你。”便将宣纸递给他。王怜花一手拿着宣纸,一手揪住春笙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将药粉倒进他口中,贾珂又递来茶杯,王怜花接过来,将杯中茶水灌了他几口,使得药粉尽数落入他肚中。
刚刚贾珂当着春笙的面,吻了一吻王怜花,春笙只觉自己一颗心上千疮百孔,鲜血不断自孔中流出来。这时吃下解药,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贾珂虽然对他无情,但他中的剧毒总算解开了,王怜花不会武功,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杀死他,到时候贾珂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想起武功,试一运气,内力登时生出,再不是刚刚那浑身无力的感觉,不由得心头大喜,眼中也透出几分喜悦来。
王怜花一见他目中露出喜悦光芒,便抓住他的手腕,一搭脉搏,长长松了口气,只觉这些天失去武功的痛苦烦闷也尽数被自己送了出去。王怜花将春笙用过的茶杯向地面扔去,“当”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大大小小十几片碎片,顿觉出了口恶气,神色不变,笑道:“这确实是解药,给我吧。”
贾珂犹不放心,问道:“要不要再试试?”
王怜花握住他的手,笑吟吟道:“一个还不够吗?莫非咱们贾公子还要再抓十个人来试药,等这两个瓶子都空了,才肯相信这只瓶子里装的是解药?”
贾珂见他说话带刺,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伸臂将他从椅子上抱起,然后坐在椅上,将他搂在怀里,左手搭在他的背心,道:“你吃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王怜花回头在他脸色一吻,嘻嘻笑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说着伸手拿来瓷瓶,打开瓶塞,将药粉倒进口中,过了片刻,试一运气,立时便觉丹田中一股暖意升上来,这久违的感觉实在美妙,王怜花加紧运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力已经恢复了五六成。
王怜花哈哈一笑,从贾珂怀中跳下来,拎住春笙的衣领,解开他的哑穴,将他扔到院里。
他的身法不比春笙慢到哪里,春笙看在眼里,怕在心里。他知道自己修炼的《葵花宝典》以快为主,刚修炼一两年,身法之快,就能远远胜过练其余武功的人,但是内力进展却并不快,王怜花练的显然不是《葵花宝典》,他的速度这样快,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个没什么武功的废柴,其实他的武功远远胜过自己。
王怜花微微笑道:“春公公,不知你想死还是想活?””
春笙见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面前,轻风动衣,潇洒闲雅,再想到自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愈发自惭形秽起来,惨白了脸,道:“你会让我活吗?”
王怜花微笑道:“公公说笑了,在下又不是杀人魔,每天必须杀几个人,为什么不能让你活?”
春笙冷笑道:“因为贾珂背着你和我亲热过,你喝我的醋,当然不肯让我活了。”
他一来不相信王怜花能放过他,二来也不想向王怜花摇尾乞怜,索性将生死抛诸脑后,只想临死前多说几句话,气气王怜花,若是能让王怜花对贾珂心生芥蒂,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他说出这话,本以为能激怒王怜花,哪想到贾珂站在一旁,脸色都已经变了,看起来又气恼,又担忧,王怜花微微一怔后,居然“噗哧”笑出声来。
春笙惊怒交集,叫道:“你笑什么!”
王怜花笑道:“贾珂,给我拿面镜子来。”
贾珂心里对春笙厌烦至极,要他说,直接吸尽春笙的内力,然后一掌杀了他就是了,偏王怜花还想再玩玩他,只得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去,一会儿拿了面铜镜,掷给王怜花。
王怜花伸手接住铜镜,抬手一掷,那面铜镜自他手中飞出,立在春笙面前。
王怜花笑道:“何苦编这样的谎话来自讨苦吃,看看你的模样,贾珂就算对着镜子自渎,也胜过和你亲热啊。”
春笙面如死灰地看他一眼,见他微笑时神光离合,说话时温雅斯文,便是自己衣着光鲜之时,也比不上他万分之一。再看一眼贾珂,见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王怜花,王怜花展颜而笑时,他便也跟着轻轻一笑,自是深爱到了极点,也宠溺到了极点,这时听到王怜花的话,更是噗嗤一笑,他却从来没对自己这样笑过。想到这里,春笙万念俱灰,脑中空洞洞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王怜花见他这副模样,顿觉兴趣索然,走到他面前,衣袖轻拂,春笙惨叫一声,地上登时流了一小滩鲜血,春笙胸骨凹陷,口中吐血,已然气绝。
贾珂见王怜花直接杀了春笙,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不先吸走他的内力?”
王怜花淡淡一笑,道:“我想到他就觉得恶心,怎能容忍他的内力留在我的丹田之中。”
贾珂深以为然,便叫人去收拾地上尸首,送去乱葬岗中。吩咐完了,见王怜花仍然站在春笙身旁,不由笑道:“不是想到他就觉得恶心吗,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王怜花回头,向贾珂一笑,然后苦着脸道:“疼。”
贾珂一怔,走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大笑道:“我看你走的这么好,还以为你武功恢复了,那里也就不疼了呢。”
王怜花叹道:“平时让你抱抱就算了,我杀人的时候,总不能让你抱着我去杀人,那样多没面子,只好硬撑着走过去杀他了。”说着咬了贾珂的耳朵一口,气哼哼道:“老子给你使了那么多眼色,让你过来扶老子,你却始终不过来,非要等老子开口,你才肯过来扶老子。”
贾珂奇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使眼色的,我怎么没看见?”
王怜花理直气壮道:“在心里给你使的,不成吗?”
贾珂笑道:“成,成,都怪我不好,怎么不能钻进王公子的心里,看见他给我使眼色呢。”
王怜花笑道:“既然你乖乖的认错了,那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你这么多了,不过我还是要罚你。”
贾珂笑道:“怎么罚?”
王怜花笑嘻嘻道:“我要罚你今日就与我洞房花烛。”眼珠一转,又笑道:“我还要打你屁股,嘿嘿,现在我的武功都回来了,你再想像从前那样欺负我,那是万万不能了,小宝贝,往后你就乖乖的让我来欺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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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青绿,空气干燥而清新。
贾元春关上窗户,屋里顿时昏暗下来。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疲惫的想要抛弃一切,想要放声大哭。
但是她不能抛弃一切,也不能哭。
她深吸口气,回过身来,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
床是她的床。
男人却不是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也许是白色的,也许是黄色的,更有可能是浅蓝色的,上面沾满了泥土,连同男人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英俊的脸庞,上面都沾满了泥土。
但是这样一个脏兮兮的人,吃起点心来却从容不迫,动作非常的优雅,也非常的好看。
贾元春道:“他们已经开始搜查你了。”
原来男人就是宫九。
宫九看向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贾元春继续道:“许总管找了几个会慑魂之术的人来帮他找人,听说这慑魂之术可以迷了别人的心智,之后施术人问什么,中了此术的人就会回答什么。他怀疑是宫里的人窝藏了你,因此叫宫里每个人都去他那里,回答几个问题,很快就要叫到我了。”
贾元春的手藏在袖中,双手紧紧握拳,难掩恐惧道:“到时候,我一定什么事也瞒不住他们。”
宫九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最擅长慑魂之术的人是谁?”
贾元春兴致缺缺地看他一眼,道:“我知道是谁,难道便能救我性命吗?”
宫九不理她,淡淡道:“是王云梦。”
贾元春一怔,道:“王云梦?”
宫九道:“就是你想的那个王云梦。”
贾元春缓缓坐在椅上,一张脸血色顿消,白得近乎透明。
宫九继续道:“王云梦不在京城,现在京城里最擅长慑魂之术的人,应该就是她的儿子。”
贾元春身子一颤,抬头看他,道:“是珂……是贾珂的情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句话她虽然说得平平淡淡,但语气之中却透着无限的恨意。
宫九道:“正是。”
贾元春眼睛一亮,心中忽然生出希望来,喃喃道:“如果他在,他会不会看在我是贾珂姊姊的份上,不用慑魂之术审问我?”
宫九淡淡道:“如果贾珂在,他会不会看在你是他姊姊的份上,越过你去审问别人?”
贾元春缓缓摇头,道:“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尽量不给别人留下把柄,‘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这个道理,他自小就铭记于心了。”
宫九淡淡一笑,道:“你既然知道贾珂不会,就不该对王怜花抱任何的期望。”
贾元春听他语气轻描淡写,怒气陡然漫过心头,如果不是他忽然闯进她的房间,给她喂下毒药,她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如今她怕得快要死去,这个罪魁祸首却轻松得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如何能叫她不生气。
好在贾元春知道这时候生气实在于事无补,她深吸口气,强笑道:“那……那怎么办?”
宫九沉吟半晌,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不过你未必愿意。”
贾元春惨然一笑,道:“如果让皇上知道你从昨晚起,就一直待在我这里,不仅我会丢了性命,我的父母,我的家人,都会受我牵连。无论你想出什么办法,只要能将这件事瞒过去,那我都乐意去做。”
宫九道:“好啊,那你去跳湖吧。”
贾元春一怔,道:“跳湖?”
宫九淡淡道:“不错,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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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冠笙一听赖大说明来意,不敢耽搁,忙向卧室跑去。
走到门前,只听一人笑嘻嘻道:“贾珂,我要来了。”正是王怜花的声音。
戴冠笙脚步一顿,就听得贾珂长长喘了口气,道:“嗳,你不疼吗?”
王怜花笑道:“疼是有点疼,但又没有流血,疼着疼着就不疼了。”
贾珂噗嗤一笑,道:“也是,今天咱们洞房花烛,流点血也是应该的……哎哟!”说着发出一声惨叫。
戴冠笙不由一抖,不知何时跟上来的赖大也跟着一抖,两人对视一眼,均想他二人玩得这么大吗?他们是不是应该进去阻止他二人。
正迟疑间,就听到贾珂笑道:“新娘子上面的嘴咬人好狠,不知道下面的是不是也这么狠。”
王怜花格格笑道:“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了。”
贾珂笑道:“你慢点,别再伤着自己了。”
赖大一听两人对话,便知道两人已经渐入佳境,再放任下去,只怕一时半会也等不到他们分开,连忙大声道:“二爷,大姑娘出事了,老太太和太太请您进宫看看她。”
四下顿时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见疾风动叶,索索作响,然后贾珂干咳一声,问道:“大姐姐出什么事了?”
赖大道:“大姑娘投湖了。”
话一说完,就听得贾珂问道:“人怎么样了?”
赖大只觉他这句话只透出三分惊讶,余下七分皆是镇定,似乎他早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只是没想到出事的会是贾元春。
赖大道:“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大姑娘在湖里喝了好多水,但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直在哭,听说和大姑娘同为女官的陈家姑娘是和大姑娘一起跳的湖,但是她跳进湖后,就一头扎进了淤泥里,没救上来。老太太和太太进不去宫,想着二爷常常进宫,就想请二爷进宫去看看大姑娘有没有事。”
过了一会儿,赖大才听见贾珂道:“好,我这就进宫去,你回去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就说请她们放心,大姐姐这时候掉进湖里,多半是被宫九害的,宫九这时候出手,其实是上了当了,现在他行踪已经暴露,不会再冒险对大姐姐出手的。”
赖大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便听见贾珂又吩咐戴冠笙那两套衣服进来,趁着屋门打开的功夫,赖大往屋里瞟了一眼,就见地上扔满了衣服,但是这些衣服都被撕成了一条条,一片片,竟然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他暗暗咋舌,心想:“珂二爷口味好重。”方离开了走廊。
戴冠笙将衣服放在椅上,便离开了卧室,看也没往床上看一眼,如果他再往里走几步,然后向床上望去,就会看见贾珂双手上举,被布条绑在床上,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布条,显然是刚刚从嘴上扯下来的,而王怜花正趴在上面,盖了一条被子,一面和贾珂亲吻,一面伸手去解贾珂手上的布条。
贾珂双手甫一得到自由,便搂住王怜花,笑道:“这次不好带你一起去了,在家等我回来。”
王怜花笑道:“等你回来,咱们继续刚刚的事吗?”
贾珂嘻嘻笑道:“刚刚是我一时不察,才叫王公子找准机会,偷袭了我,一会儿你可不一定有这机会了。”
王怜花听了这话,将贾珂扑倒,笑眯眯道:“你这样说,我可不放你走了。”
贾珂微微一笑,将王怜花的手指放在嘴边,连连亲吻,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先买点东西,比如红烛之类的,来布置新房,好消磨时间,等我回来。”
王怜花噗嗤一笑,问道:“那我买来了新娘的嫁衣,你穿吗?”
贾珂笑道:“我倒想看王姑娘穿。”
王怜花横他一眼,伸手捏住贾珂的下颏,上下打量,色眯眯道:“我看贾姑娘穿上嫁衣,也一定很好看。”
贾珂哈哈一笑,抱住他从床上跳下来,说道:“贾姑娘穿嫁衣好不好看还是两说,但是你的贾公子穿上衣服可是很好看的,还不来帮你的贾公子更衣?”
王怜花伸手捏了捏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贾珂笑容一僵,笑吟吟道:“是么,但是我觉得我的贾公子不穿衣服似乎更好看。”
贾珂握住他的手,笑眯眯道:“既然王公子这样说,那本公子今天就不穿衣服了,就这样出门吧。”
王怜花哼了一声,道:“你再敢这么说,本公子现在就强|奸你,叫你今天爬都爬不出这个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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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珂刚一进宫,就见许寒封在一旁等他,走了过去,许寒封寒暄了几句,贾珂微微一笑,说道:“许总管不必多礼,我听说家姐掉进湖里,才急急进宫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许寒封叹了口气,说道:“侯爷问我怎么回事,其实我也没查清楚。据贾姑娘说,中午她回房休息,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宫女走进屋来。她从前没见过这个宫女,正想问她是谁,为什么擅自闯进来,但是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她的意识就模糊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湖里。”
贾珂沉吟道:“那家姐的房间怎么样?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许寒封竖起大拇指,笑道:“侯爷果然料事如神,贾姑娘能走动后,我就请贾姑娘回屋里检查了一番,据贾姑娘说,她屋里的点心都没了。除了点心以外,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就是一封遗书。
这封遗书放在桌上,笔迹和贾姑娘的笔迹很像,信上说贾姑娘与陈姑娘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互生爱意,她们知道她们的感情不容于世间,又都是被家人送进宫来拼个前程,人生不能由她们自己做主,便相约一起跳湖自尽,但愿来世一个生为男儿,一个生为女儿,好堂堂正正地结为夫妻。贾姑娘看过这封遗书后,就直斥荒唐,说这封遗书不是她写的。”
贾珂干笑一声,心想:“宫九爱好还真奇特,难怪书里他身边的女人牛肉汤、沙曼和小玉都那么色气满满。”问道:“那陈姑娘房里呢?她房里有没有遗书?”
许寒封摇头道:“那倒没有。”
贾珂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又问道:“许总管,家姐屋里没了的只有点心吗?”
许寒封又叹了口气,道:“不错,之后我检查了陈姑娘的屋子,还在她的床上找到了两根粘着泥土的头发。头发虽然很脏,但是泥土并没有凝固在头发上,想来昨晚下雨之前,宫九已经离开了梅园,来到了陈姑娘的屋子,他武功极高,又会骗人,陈姑娘年纪很轻,涉世不深,当然轻易就被他唬住。
他在陈姑娘的屋里过了一夜,直到今天中午,听说咱们放出的风声后,中了侯爷你的计,也许是因为他害怕陈姑娘暴露自己的行踪,亦或是因为他曾经对陈姑娘说漏嘴,让陈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总之他对陈姑娘动了杀心,就用什么办法,说不定就是慑魂之术,让她自己走到湖边,跳下湖去。
大概他觉得只陈姑娘一个实在太过惹眼,便安排了贾姑娘和她一起,还编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来掩盖他自己的存在,也是贾姑娘福大命大,才没有出事,不然……唉。”
贾珂沉吟半晌,方道:“许总管,你知道陆小凤吗?”
许寒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陆小凤,点头道:“当然知道,在他进宫之前,我就听说过他的很多故事。”
贾珂道:“你觉得陆小凤聪不聪明?”
许寒封不假思索道:“非常聪明。”
贾珂眼望面前的柳树,柳枝如丝,随风飘荡,说道:“但是宫九在十年前就将陆小凤骗得团团转,差一点就让陆小凤背负丹国细作之名,身败名裂,含冤而死了。”
许寒封一呆,难以置信道:“原来当年陷害陆小凤的人是宫九……但是十年前……他才多大……”说到这里,才想起来,面前的贾珂,也是个不到六岁就名动天下的天才儿童。
贾珂没在意他心里想什么,仍然望着柳树,说道:“不错,十年前的宫九就这样厉害,十年后的宫九只会更厉害,他骗人的本事,许总管你前几天已经见识过了,便是陆小凤,明知道他从小就是个骗子,却仍然忍不住相信他。
就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绝顶聪明的天才,虽然他很容易迷路,但是吴明仍然敢于留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宫里。现在他犹如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周围没有一个同伴,他所以留在宫里,就是想要刺杀皇帝,这种时候,他每做一件事,绝不是白做的,必然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只是咱们不一定能看出来。”
许寒封琢磨他的话,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他做的每件事确实都有自己的道理。”
贾珂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脸,说道:“不,有一件事很说不通。”
许寒封道:“哪件事?”
贾珂道:“他为什么要让家姐跳下湖去。”
许寒封困惑道:“不是为了让编个故事,好让大家以为她们是殉情死的,而不是被他害死的吗?如果贾姑娘也死了,咱们查了一圈,都查不到有人见过宫九,就会以为宫九已经逃出宫去了,继而放松警惕,说不定哪天就被他得手了。”
贾珂耐心解释道:“许总管,如果我是宫九,我要杀她们灭口,绝不会用跳湖这种办法。一来现在天气暖和,她们跳进湖里,要好一会儿才会淹死,二来跳湖的动静太大,除非像陈姑娘这样一头扎进湖底淤泥里,怎么也没法把头拔|出|来,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闷死了,不然家姐这样呛了好几口水,但是没有丢掉性命才是常态。
宫九想要让她们的死看起来像是自杀,可以安排她们去花园里上吊,这样地上也只有她们自己的足印,她们双脚离地后,只需要三十秒钟,人就意识全无,很难再救回来了,这不比投湖保险多了。宫九不仅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顶尖刺客,他比我更了解杀人这门学问,他不可能没想过家姐活下来的可能,我觉得,与其说家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不如说宫九就是想要家姐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感慨,我们珂真的好浪漫,难怪小花猪看见这棵白菜立马就念念不忘,死不放手了。想到他兄弟还在隔壁玩雪,不禁流下心酸眼泪。
宫九大骗子编了一个故事告诉贾元春,然后她信了,不过贾元春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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